魔嬰正思忖間,突然門外傳來左使者鄧妙雯的聲音:“啟稟魔嬰,兩位督主把人追丟了。”魔嬰心煩意亂,不耐煩道:“知道了!”鄧妙雯剛要退下,只聽魔嬰急道:“去把魔元請來!”
這時天賜在街道穿梭,已經(jīng)甩掉了左右督主和天魔教眾嘍啰。佇立屋頂,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他不屑一笑,回身飛奔而去。剛來到十字路口,陡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細細觀望,只見老者身材偉岸,一襲紫衣,他心里咯噔一聲,立時想到了前魔君沈波旬。
沈波旬正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突然月光下現(xiàn)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他一愣,抬眼一瞥,已經(jīng)認(rèn)出眼前俊美男子正是天賜。
二人相互凝望,卻都一言不發(fā)。
沈波旬嘆氣道:“你是為天佑的事來的?”
“前輩難道沒有救出天佑?”天賜詫異道,“為什么?”
沈波旬幽幽道:“燕兒說天佑不是她劫來的,是他自愿跟來的。還有老毒物也不是她殺得,兇手似乎另有其人。老夫相信燕兒不會說謊,也不敢說謊?!?p> 天賜苦笑道:“前輩就這么相信他的話?我聽說魔嬰謊話連篇,又猜忌心重,前輩難道就沒有半點懷疑?”
“當(dāng)然,”沈波旬冷冷道,“老夫為什么要懷疑她?她雖愛扯謊,但在老夫面前不敢有半句謊話;她雖性猜忌,但對老夫還不敢。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問她?!?p> “唉,”天賜嘆氣道,“前輩與獨孤前輩情同手足,如今故人駕鶴西歸,前輩忍心看著故人外孫身陷囹圄嗎?我若能救出天佑,就不會等到現(xiàn)在。前輩是唯一能救出天佑的人,還望前輩出手相助,否則獨孤前輩必定死不瞑目!”
沈波旬搖頭不語,飄然而去。
“前輩,前輩!”天賜急呼兩聲,見沈波旬頭也不回,暗嘆一聲,回身消失在夜幕中。自知無力救出天佑,只好回去再細細謀劃。
不久在鄧妙雯的帶領(lǐng)下,天佑來到魔嬰房中。望著端坐閣中的魔嬰,天佑稍顯拘束,只是低頭亂瞟,不敢正眼望去。他以前就聽說魔嬰為人好色,曾看上天賜,險些把他囚禁在雪峰山。這次雖然跟她來到龍山,但天佑一直保持警惕,沒敢輕易親近。雖然仗著自己是獨孤勝外孫,倒也沒有十分畏懼,不過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多少有些擔(dān)心,怕傳入晴兒耳中,自己就百口莫辯了。
望著局促不安的天佑,魔嬰面露悲色道:“你外公被人暗害了!”
天佑一愣,隨后一蹦而起,急道:“誰?外公……”
“你沒聽錯!”魔嬰起身嘆息道,“毒尊被人暗害了!”
沒等她話說完,天佑已經(jīng)淚濕眼眶,牙關(guān)緊咬,緊攥的雙手不住顫抖。
魔嬰幽幽道:“他是死在你師父手中的?!?p> 天佑又驚又怒,簡直難以置信,哽咽道:“我?guī)煾???p> “是,你師父上官甫!”魔嬰面色冰寒道,“你師父對你父親恨之入骨,自然也對毒尊恨之入骨。你知道你爹娘齊公和獨孤小主的事嗎?”
天佑搖搖頭,腦袋一片空白。
“唉,”魔嬰語氣哀傷道,“其實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好多都是毒尊無意中透露的。當(dāng)年上官甫與齊公是師兄弟,二人立誓一起匡扶正道,振興神龍教。后來天魔教北伐,神龍教屢戰(zhàn)屢敗,精銳損失殆盡。那時神龍教內(nèi)部已經(jīng)開始分裂,分裂為兩大勢力,一派主和,一派主戰(zhàn),而上官甫和齊公恰恰是兩派的領(lǐng)頭羊?!?p> 二十五年前,上官甫奉命擢拔了衛(wèi)青山、韓文信、蕭永貴和張浩宇等一批精銳,分別任命為旗主等。在圣尊華恒啟的支持下,上官甫遴選人才,銳意改革。不過很快改革遭到了地老派反對,地老斥責(zé)上官甫是狼子野心,妄圖改朝。在地老干預(yù)下,改革很快失敗,原本的任命名單全部作廢。
上官甫心灰意冷,與齊鳳翼借酒消愁。席間齊鳳翼話鋒一轉(zhuǎn)道:“師兄,戰(zhàn)則不保,和則易安。咱們現(xiàn)在實力遠不是天魔教敵手,拼死相抗是以卵擊石,應(yīng)該韜光養(yǎng)晦,等待合適的時機。不久前一場血拼,你我都看到了,別說天魔教,就是幽冥教來,咱們也不是敵手。為今之計,只有議和一條路了。”
“議和?”上官甫猛然抬頭道,“什么議和?怎么議和?難道要卑躬屈膝,跪地乞降嗎?”
齊鳳翼無言以對,默然不語。
不久在圣尊華恒啟默許下,神龍教開始了艱難的議和之路。先是派了三路議和使者,分別前往天魔教、圣毒教和幽冥教,許諾重利,不過紛紛遭到拒絕。華恒啟正無計可施之際,齊鳳翼獻上良策道:“為今之計只有聯(lián)姻一條路可走。聽聞魔天老有個兒子姜全壽已經(jīng)十八歲,毒尊有個女兒已經(jīng)年芳二十,如果能與兩人聯(lián)姻,便可以拉住兩教,化干戈為玉帛,永結(jié)秦晉之好?!?p> 華恒啟頓時轉(zhuǎn)憂為喜,握著齊鳳翼手道:“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聰睿,圣教何愁不興?邪教何愁不滅?鳳翼啊,你覺得誰合適?”
齊鳳翼扭頭瞅著不遠處蕩著秋千的華平陽,默然不語。望著華平陽臉上洋溢的幸福笑意,他竟有些心疼,不忍再望。小聲嘆氣道:“師父,徒兒自愿前往!”
華恒啟沒有接話,只是望著華平陽感慨道:“如果人人都能像平陽這般無憂無慮,那該多好!江湖無紛爭,武林有俠義,和睦相處,以武會友??上О。缃裎淞旨姞幉恢?,正邪拼死搏斗,竟沒有一寸干凈之地。若是議和失敗,不僅圣教難保,只怕將來你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p> 幾日后,華恒啟在圣尊殿召見齊鳳翼、華平陽,希望二人前往游歷江湖,趁機促成聯(lián)姻事宜。華平陽寧死不許,態(tài)度堅決。華恒啟自然深知華平陽脾氣,于是命齊鳳翼前往勸慰。見齊鳳翼前來勸慰,華平陽心已經(jīng)涼了一半,凄笑不語,黯然神傷。
后來二人同游江南,陰差陽錯結(jié)識了獨孤龍葵和姜全壽。齊鳳翼與獨孤龍葵一見鐘情,很快有了肌膚之親。華平陽卻對姜全壽絲毫沒有感覺,始終不肯同意。直到見到齊鳳翼與獨孤龍葵如膠似漆,她才賭氣同意,隨他前往雪峰山拜見魔天老。不過邪魔狡詐,魔天老一眼識破神龍教計謀,派人將華平陽驅(qū)逐下山,送回龍山。
兩場聯(lián)姻,一成一敗,華恒啟喜憂參半。正準(zhǔn)備派人聯(lián)絡(luò)圣毒教時,不料毒尊獨孤勝率軍兵臨城下,興師問罪。華恒啟親自下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服了獨孤勝,成全了一對璧人。
因?qū)θA平陽有愧,齊鳳翼決意離開神龍教,隱居世外。上官甫親自相送,并把梅園舊宅贈給齊鳳翼夫婦。齊鳳翼感激不盡,不料為自己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多年后,已經(jīng)下嫁上官甫的華平陽總是對齊鳳翼念念不忘,甚至多次與上官甫發(fā)生爭吵,言語中多有嫌棄。慘遭摯友和愛妻背叛的上官甫逐漸越來越喜怒無常,時常借酒發(fā)揮打罵華平陽,幾次險些掐死了她。
魔嬰越說越傷心,忍不住淚濕眼眸,一抹清淚道:“上官甫不敢殺我母親,于是把一腔怒火發(fā)泄在你父母身上,一手制造了梅園慘案,殘害了你父母?!?p> 天佑又驚又怒,急道:“你說我爹娘是被……我?guī)煾浮瓪⒌???p> “是,你沒有聽錯,就是他!”魔嬰斬釘截鐵道,“你有沒有想過,當(dāng)年梅園是上官甫的故居,旁人是怎么知道的?二十年前玲瓏丹現(xiàn)世,為什么有人會造謠說玲瓏丹在江寧鎮(zhèn)?用意不就想禍水南引,借刀殺人嗎?你再細想,兩盟與齊公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又明知他身后是神龍教、圣毒教,怎么敢滅了梅園?李鴻基、錢三桂兩人都是毒尊的師弟,他們更不敢滅了梅園。數(shù)月前,李鴻基曾親口對我說,他到梅園之前,齊公夫婦已經(jīng)慘死。既然兩方都沒動手,那梅園慘案的真相豈不是已經(jīng)一目了然?”
天佑豎耳靜聽,越聽越心驚肉跳,不禁怒目圓睜,恨意濃濃。
見他聽得入神,魔嬰繼續(xù)道:“其實事情早就昭然若揭,齊公武功高強,獨孤小主毒術(shù)高強,二人武功都不在你之下,這么厲害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人一招殺害?答案只有一個,他們是被自己最親近之人殺害的,而這個所謂最親近之人只能是上官甫!殺了齊公,上官甫自以為我母親就會回心轉(zhuǎn)意,可惜他錯了。”
二十年前,聽聞齊鳳翼夫婦慘死,華平陽痛哭流涕,連哭數(shù)日,嘔血不止。上官甫心煩意亂,二人因此多次爭吵,甚至當(dāng)著上官燕的面吵得不可開交。
一日晚上華平陽帶著上官燕到后山散步,一路上郁郁寡歡。那時年幼的上官燕只有五歲,根本不懂大人間的事,只是想逗母親開心,于是央求華平陽陪她玩捉迷藏游戲。華平陽起初不肯,架不住她撒嬌賣乖,只好同意。二人在山石叢中穿梭尋覓,玩得不亦樂乎。華平陽也逐漸忘記了煩惱,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
不久一陣清風(fēng)吹來,華平陽一驚,忙抱住上官燕,抬指示意:“噓!”上官燕依葫蘆畫瓢,也小手指壓唇,笑嘻嘻不語。察覺異常,華平陽忙蹲下身子,捂住上官燕小嘴。
二人剛藏好身子,只見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不遠處崖邊。接著又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而至。細瞅二人身影,華平陽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是大師兄和衛(wèi)青山?”豎耳靜聽,只聽二人爭執(zhí)不斷,竟聲音越來越大,聽得華平陽心驚肉跳,面色大變。她抬手封了上官燕穴道,起身厲斥道:“上官甫,你禽獸不如,齊師兄待你如手足,你竟然殺了他!”
話音剛落,上官甫一閃而至,抬手死死掐住華平陽脖子,又驚又怒道:“你怎么在這兒?你活得不耐煩了,胡言亂語什么?”
這時衛(wèi)青山小聲道:“圣使,留著她終究是禍害,不僅會壞了我的大事,也會壞了你的大事。要是圣使不忍動手,我倒有個方法,可以讓她永遠開不了口,宛如渾渾噩噩的襁褓?!毙l(wèi)青山邊說邊奉上一個小瓷瓶。
上官甫遲疑片刻,強行將瓶中藥水倒入華平陽口中。從此華平陽瘋瘋癲癲,再也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只會咿呀低語。
說起這段往事,魔嬰不禁潸然淚下,哽咽道:“上官甫連自己的妻子都下此毒手,更何況是區(qū)區(qū)師弟?當(dāng)年他謀殺齊公夫婦的事被我母親無意中聽見,他就下了毒手,險些害死我母親。魔元還覺得上官甫是人畜無害的好師父嗎?他之所以收養(yǎng)你,不過是想讓你認(rèn)賊作父,替他賣命,達到報復(fù)齊公的目的?!?p> “狗賊!畜生不如!”天佑破口大罵道,“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上官甫,替我母親報仇!”
“好,”魔嬰拭去眼淚,欣慰道,“上官甫不僅殺了你父母,這次又暗殺了你外公,一筆筆血債是該找他算清楚。原本我?guī)煾赶胱屛曳拍愠鋈?,我已?jīng)告訴他老人家,去留由你決定。你要是想走,隨時可以離開,絕沒人敢阻攔;若是想報仇雪恨,就留下來幫我?!?p> “好!”天佑斬釘截鐵道,“我留下!”
回到房間,天佑不斷回憶往事,只覺心緒難平。想起當(dāng)年上官甫收養(yǎng)自己的情形,那時他親手教自己習(xí)武,又時常詢問自己母親的往事,每次總是和顏悅色,不曾有半點不耐煩,他難以置信上官甫會是那個殺害自己父母和外公的兇手。又想到上官甫狠心將二人丟到分堂,任由二人自生自滅,從沒有半點關(guān)心,甚至多年后見了二人依舊不聞不問,他只覺心寒徹骨,更堅定他就是禽獸不如的兇手。
回憶在蝶谷中溫馨的生活,他癱坐地上,后悔不該離開蝶谷,否則獨孤勝也不會遭人暗算。想到世上唯一的親人就這么被人殺害了,他抱膝痛哭,失魂落魄。
剛哭到傷心處,突然門外一人閃身而入,小聲道:“師弟!”
天佑大驚,忙扶椅起身,聲音顫抖道:“師兄?”
天賜大喜,一把扶住天佑雙肩,笑道:“終于找到你了,快走,趁現(xiàn)在他們引開了守軍!”沒等天佑回過神來,他拉著天佑飛身而出,躍身而上,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