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點整，手機設定的鬧鐘響了。
廖俊卓關掉了鬧鈴起床，把被子疊的像豆腐塊一樣，然后拿洗漱用品去衛(wèi)生間刷牙洗臉。昨晚，他又睡在了局里的備勤休息室。房間不大，放著兩張上下床，最多可以睡下4個人，但昨晚，只有他一個人。
離開廢棄廠房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凌晨3點了，早上8點又要到崗，所以廖俊卓沒有選擇回家，而是直接睡在了局里。他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認認真真地用剃須刀刮著，一夜之間新冒出的小截胡須。黑眼圈更重了一些，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果然，辦公室里還沒有人，廖俊卓嘆了口氣，默默地打開電腦，開始敲起了鍵盤。這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文書工作。他寧愿去繞操場跑20圈，也不愿意寫一篇200字的報告。更何況這篇開槍報告，遠遠不是200個字就能寫完的。
斷斷續(xù)續(xù)地，大家都開始到崗上班，廖俊卓終于艱難地憋出了一份開槍報告。遞交后沒多久，就接到了上頭的電話，讓他現(xiàn)在就去配合內(nèi)務部的調(diào)查。
該來的，還是來了。
空空蕩蕩的房間沒有窗戶，四周都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墻壁，只有一扇門可以進出。房間里有一張空桌子，三張椅子，還有一部駕著的錄像機。其中的兩張椅子上已經(jīng)坐著兩個人了，一男一女。
廖俊卓坐到了他們對面的椅子上，正對著門，看著對面兩人臉上表情，和顏悅色。不過他心里知道，表面上的客氣都是假象。
“廖警官，好久不見?！?p> “好久不見?！?p> “也不多寒暄了，我們找你來是為了什么你知道吧？”
廖俊卓點了點頭，當然知道，就是為了核實是不是該開這一槍，畢竟對嫌煩開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有話直說了。你遞交的這份開槍報告，我們仔細看過了，但其中有些細節(jié)，我們想向你再次確認一下?！?p> 廖俊卓點了點頭，這種事他也經(jīng)常經(jīng)歷，只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是審問別人的那個。反復確認口供，與筆錄相核實，確定事情的真相。
女人開始陳述：“首先，從事情的最開始，你說你收到了報警信息，但我們查了那個時段所有的系統(tǒng)記錄，電話和信息，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報警?！?p> “嗯，是這樣的。被劫持的人質(zhì)是我認識的人，所以她直接向我求救了?！?p> “那條信息還在嗎？”
廖俊卓掏出了手機，給他們出示了與王婕聊天的對話框。
“這？這串字母是求救信息？”
“嗯，當時情況危急，所以她只能隨便打一些異常信息，引起注意。”
“是嗎？如果是我，可能就當成什么騷擾信息忽略了?！?p> “我們不會騷擾對方?！?p> “你們是什么關系？男女朋友？”
“……不是，只是普通朋友?！?p> “你會在半夜1點跑去普通朋友的家，就因為她發(fā)了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
“嗯。”
廖俊卓回避的態(tài)度很明顯，發(fā)問的兩人似乎有所疑慮，但也不再追問。
“那我們，繼續(xù)下一點，你是怎么追蹤到她在哪兒的？”
“讓技術部門定位她的手機，就找到了。”
“綁匪會讓她帶著手機在身上嗎？”
“她向我發(fā)完消息后就開了飛行模式，藏到了身上的隱私部位。至于她具體是怎么做到的，這得問她?！?p> “看來你教了你這個朋友很多，讓她能在關鍵時刻找你求救?！?p> “我沒有和她說過這些，是她自己救了自己?！?p> “咳咳。”男人輕咳了兩聲，提醒她把話題放回正事。
“我們最在意的一點，是你在報告里沒有提到，你在開槍前有口頭警告劫匪，表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有做這件事嗎？”
“當時的情況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趕到的一瞬間，就看到她倒在地上，劫匪的手已經(jīng)扣在扳機上了?！?p> “這是你在當時的情況下，經(jīng)過分析后，用理智作出的判斷嗎？”
“是的?！绷慰∽亢敛华q豫地回答道。
發(fā)問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又緩緩說道：“那一刻，你有沒有想起兩年前，你的前搭檔在你面前犧牲的場景？”
“……為什么要這樣問？”
“我們查看了你所有的檔案，在你的前搭檔因公殉職后，有記錄顯示，你曾經(jīng)說過這么一句話，‘如果我當時先開槍就好了’，是嗎？”
“……我，不太記得了?！?p> “你應該知道，我們談話的第一守則，就是誠實?！?p> “可能，我是說過?！?p> “你是不是現(xiàn)在依舊，把前搭檔的死怪在自己身上？”
廖俊卓低下了頭，避開他們的目光，沉默著，很長時間。
“在事情發(fā)生后，我們曾讓你去接受一段時間的心理咨詢，可是你突然就再也不肯去了，是嗎？”
“是，因為她總是問一些讓我不舒服的問題。”
“例如？”
“就像你現(xiàn)在這樣?！?p> 女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男人開始提問：“不談兩年前的事，再說回這次的事件?！?p> “你覺得那一槍是應該要開的嗎？”
“是的，如果不開那一槍，劫匪的子彈就會命中人質(zhì)的頭部，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嗯，我們的彈道測試結(jié)果也是這樣表明的?！蹦腥它c著頭，“你做的很好，拯救了人質(zhì)，開槍時也避開了劫匪的要害部位，醫(yī)生說他已經(jīng)醒了，生命特征穩(wěn)定。”
“謝謝，我只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p> “但是，我們還是會為你安排一次強制的心理咨詢，希望你不要介意?！?p> “既然劫匪已經(jīng)醒了，我就要繼續(xù)調(diào)查這個案子，恐怕沒有時間去。”
“你知道規(guī)矩的，為了避嫌，案子已經(jīng)交給其他人調(diào)查了?！?p> “怎么能這樣？”
“恐怕這已經(jīng)成定局了，到時候還要你配合調(diào)查?！笨戳慰∽坎徽Z，他繼續(xù)說：“既然這樣，就有時間去做心理咨詢了吧？”
“知道了，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會準時出現(xiàn)的?！?p> “謝謝你的配合?！?p> 三人站起身來，正式的話題到這兒已經(jīng)到結(jié)束，攝像機也停止了錄像。
“對了，我的槍，什么時候能拿回來？”
“等我們的調(diào)查程序結(jié)束后，就會送回你手上。”
廖俊卓走出了房間，卻看到陳澈正等在門外。也是，這也是規(guī)定。陳澈微笑著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不管怎樣都會維護他，讓他放心。
也是，這就是所謂的搭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