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彧回神,恭謹回禮,引她們?nèi)敫?p> 眾人依次落座,謝彧道:“多謝慕容仙子不辭辛苦,隨沐公子千里迢迢攜帶九幽之泉來到云水間。”
慕容仙好似一支梨花春帶雨,嬌艷欲滴,眸光劃過沐晚凌,說道:“區(qū)區(qū)泉水,不足為謝。若能助仙君一臂之力,便是東海的榮幸?!?p> 她旋即嬌媚一笑,似芍藥籠煙,“煙雨,呈上來?!鄙砗笾G色羅衣的侍女捧著一套極為精美的鎏金銀具上前,慕容仙接過銀壺,皓腕如雪,慢慢傾倒。
獨孤月瞟見那銀壺十分精美,它頸部刻著浪花橫波紋,腹部是碧海潮生圖。一股清泉自細長的壺嘴里涓涓流淌,落在鑲嵌紅藍寶石的銀杯里,閃爍著琥珀色的光澤。
獨孤月心道九幽之泉不愧為天下第一泉,今日大開眼界,只是銀壺器小,幾杯就告罄,于是問道:“仙子慷慨,只是這小小一壺是不是不夠用?”
侍女煙雨哂笑道:“果真是凡人,見識淺薄,此壺名為鏡壺,一壺為鏡,可納天地,別說是一川水,便是裝入一江一海也是綽綽有余的。”
慕容仙笑意盈盈,親自將銀杯端到沐晚凌面前:“一杯清水,請君品嘗?!?p> 沐晚凌一臉淡然,順手一接,道聲“多謝”,便將銀杯推到獨孤月面前,獨孤月不由得一愣,看看眾人,左右為難。
“九泉的水怎么可以給凡人飲用?!笔膛疅熡晷忝家话?,氣惱道。
謝寧本來就不待見她們,更覺抱怨不堪入耳,劍眉一擰,反唇相譏:“仙人如何,凡人如何,生在天地間,萬物同靈?!?p> 慕容仙不動聲色地瞟了煙雨一眼,侍女面色漲紅,垂下頭,后退一步,不再吱聲。
“我家侍女初來乍到,不知禮數(shù),言語冒犯,還忘仙君不要見怪?!?p> 謝彧見狀息事寧人道:“仙子遠道是客,沒有失禮不失禮的說法,全是舍弟脾氣急躁,口無遮攔,仙子見諒才是。紫宸君不過體恤月姑娘病體初愈,想祛除病氣罷了?!?p> 慕容仙了然,笑靨如花:“難怪月姑娘面紗遮面,原來還在病中。既然仙君仁厚,月姑娘但飲無妨,切莫辜負仙君一番心意?!?p> 獨孤月惴惴不安手執(zhí)杯耳,垂眸見杯中泉水璀璨,好似銀河流動,揚脖一飲,泉水甘冽,入喉溫潤,濃香如瓊漿細細灌入體內(nèi),激起細細密密的氣流在體內(nèi)游走,暖意融融,絲絲濁氣自毛孔中揮發(fā),渾身舒暢。
“多謝仙子盛情。”
“姑姑來了?!便宄L話音未落,沐漣漪便飄然而至,滿室生輝。
“慕容仙子遠道而來,未曾相迎,失禮失禮?!?p> “凌波上仙客氣了?!?p> “請問仙子做幾日停留?!?p> “暫且三日。”
“既如此,明日我便行凈水儀式,仙子風塵仆仆,本不該煩擾,可惜時間緊迫,可否隨我去摘星樓一敘。”
“如此甚好?!?p> 沐漣漪引一行人翩翩飛去摘星樓,余下眾人便各自散開。
響午時分,獨孤月從病疫所歸來取藥,樹影婆娑間一道熟悉的身影掠過,獨孤月好奇,提氣一躍而上,緊隨其后,待他落定,才發(fā)現(xiàn)是謝寧,不禁奇怪道:“你在這兒作什么?!?p> 謝寧斜靠在樹干上,雙手環(huán)保,不以為然道:“我在盯著君子,看他能不能防小人。”
“君子,小人,看著?”她眺望遠方,前面正是摘星樓。摘星樓,顧名思義,危樓高百尺,可以摘星辰,此處為謝家最高的樓閣,瓊樓玉宇,飛檐青瓦,琉璃屋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棟柱紅油刷漆,更顯古香古色。玉樓兩旁古木參天,綠樹掩映間蜂歌蝶舞,恍若仙境。
“此處是慕容仙子臥榻之處,難不成是她?”
“嗯,當年若不是為救她,大哥也不至于毀容,遭人嫌棄,她倒是頭也不回,不聞不問,何其涼薄。”
謝寧恨恨不平,重重一拳錘在樹干上,樹葉刷刷墜落。
“我見她貌美如花,彬彬有禮,一副仙人氣派,怎么會是你口中所說的小人?!?p> “知人知面不知心,俗話說,美人皮,惡狼骨。誒,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信我還是信她?!?p> “噓?!豹毠聛聿患盎卦挘琶^謝寧,測過身子,貼在樹干上,隱匿在紛紜的枝葉里。
叮鈴,叮鈴,環(huán)佩琳瑯。兩條人影,一前一后,徐徐走來。獨孤月?lián)荛_綠葉,正是謝彧和慕容仙,不禁思緒紊亂,滿腹疑團,難不成他們是在私會?
“彧哥哥?!?p> 謝寧一怔,停在前面一棵樹下。
“你什么都知道么?這幾年你還好嗎?!?p> “一切都好?!?p> “你的臉恢復了嗎……”慕容仙欲言又止,手輕顫地想撫上他的面頰。
“……”謝彧后側過臉,顯出拒絕的意思??v使正陽艷麗,罩在他的面具只剩下冰冷孤寂。
慕容仙瞳仁黯然失色,緩緩收起手,垂下頭去,喟然道:“十年了,我自覺有負于你,不敢前來探望。若非凌波仙子提筆求援,我決然不敢再與你相見。!”她語調(diào)柔順,面色和婉,所有解釋出乎自然,真情流露,好似過去種種與她毫無瓜葛。
“是是非非,猶如過眼煙云,我從未在意,也請你不要掛懷。曾今的所作所為,發(fā)乎心,也止于心,不必有所虧欠。”他語調(diào)平和,口吻疏淡。
“我……我……”慕容仙囁嚅著,忽地低下眼瞼,雙頰微紅,默然落下淚珠。這副模樣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模樣真是讓人愛之,憐之。
“你知道東海龍鱗世所罕見,千金難求,我央求數(shù)遍也無濟于事。”
“美丑不過一副皮囊,我并無在意,慕容仙子也不要太執(zhí)著容顏?!?p> 微風輕拂,云淡風輕。
獨孤月不免嘆息:“謝彧公子真是溫潤如玉,若非他面容殘缺,兩人必定是郎才女貌,璧人一雙。奈何造化弄人,可惜,可惜。”
一旁的謝寧卻沉著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輕輕踹了下樹枝,小聲抱怨道:“幾句甜言蜜語就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真是個爛好人?!?p> “你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慕容仙似有不甘地轉(zhuǎn)身,離去時抬頭瞥過樹梢,她眼里滑過一絲嫌惡,隨即收斂,讓獨孤月誤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謝彧待慕容仙走遠,緊緊蹙眉負手而立,喊道:“下來?!?p> 謝寧攤攤手,做個鬼臉,無奈道:“被發(fā)現(xiàn)了,我下去了。你就老實呆在樹上,不要下來?!?p> “大哥。”謝寧縱身一跳,耷拉著腦袋,不好意思地挪著步子。
謝彧語氣嚴厲,手下留情,只是輕輕敲了敲謝寧的腦袋,半是責備道:“越來越胡鬧,下次不許偷聽?!?p> “沒有,我只是在樹上睡覺而已?!?p> “是嗎?”謝彧墨玉般的眸子清涼如水,看破不說破,“那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