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縷縷的陽光撥開濃稠的水霧,豪光細(xì)密,碎影斑駁,帶來久違的溫馨。
“今日無果,他日在論?!笔挓o珩轉(zhuǎn)身離去。
“慢著?!豹毠略录m結(jié)不安,出言阻攔。
“有何貴干。”他背著身子,語氣不屑。
她唇一抿,下定了決心,挽留道:“我和他勢單力薄,你本領(lǐng)高強,能不能……留下來……等……”
蕭無珩頭上幾乎要冒煙了,一口老血卡著沒噴出來,心里叫囂著,你膽子真肥,敢使喚我。我手下留情,你就該千恩萬謝,還敢提要求,讓我當(dāng)保鏢。
蕭無珩轉(zhuǎn)身,劍眉一挑,下巴微揚,“你確定是留我護(hù)你,而不是殺你?!?p> “可以嗎?”獨孤月忐忑不安地垂下頭。
他面無表情地斟酌片刻,最后,眼眸一瞇,點點頭,算是應(yīng)允。
“答應(yīng)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確認(rèn)。
“一個時辰,我只停留一個時辰?!蹦曋︻伿嬲沟娜藘?,他不免困惑,眼前的女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讓自己一退再退。
熊熊篝火燃起,一塊燒焦的木柴爆裂開來“啪”的聲音讓獨孤月一驚。
“添把火而已。”蕭無珩收攏手指,仿佛剛才的一幕幕從未發(fā)生過。
獨孤月順手折了身旁的一株野草,手指靈巧的活動著,嘴里也不閑著:“你比我見識廣博,知道什么是東海之鱗嗎?”
“你怎么問這個?”
“想知道。”她偏著腦袋,晶亮的眸子里盡是渴求的目光。
“東海之鱗為東海之龍的護(hù)心鱗。龍,為眾鱗之長,擁有龍族血脈的水蛟,一百年長一片,三百年成三片,然后渡劫飛升,興風(fēng)化雨,遨游四海,成一方祥瑞。若你撕它一片龍鱗,便損了它百年道行,折它百年靈壽。龍游深淵,蹤跡難尋,仙丹都難得一見,更何況抓龍去鱗,獲罪上天,當(dāng)然要斟酌萬千。不過,我不介意做這種悖逆上天的事,只要你求我?!?p> 蕭無珩一襲烏衣長袍被風(fēng)輕撩,他嘴角輕揚,眸色清冷,神色淡然,雙手交疊在胸前,怡然自得。
“騙鬼呢!就算你有,我也不會跟你?!彼S手抓了一把青草扔了過去。
“理由呢?”
“你對他們懷有深深的敵意,不作妖已經(jīng)是仁慈的了??茨阋荒樌现\深算的樣子,絕對討不到便宜。”
“既然如此,你還來問,可見你是蠢到家了,哈哈?!?p> 他根骨分明的手湊了上來,朝著她的臉蛋狠狠一捏,“你若想要一張傾世的容顏,我有的是方法,何必打東海之鱗的念頭,小心葬身魚腹?!?p> 皮膚細(xì)膩,手感滑潤,他忍不住左右揉搓,好氣道:“真的一張丑臉。”
獨孤月被捏得生疼,氣鼓鼓地拍打,他立即閃躲,訕笑道:“還是一張臭臉。”
“哼,等我復(fù)原了,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p> 獨孤月口中銜著野草,手中忙活不停,心靈手巧地編出一個草鶴中,托在掌心,“請蕭公子幫個小忙,借你的靈氣一用。”
他瞥了一眼那活靈活現(xiàn)的草鶴,鄙夷道:“嗯?真丑,跟你一樣丑,編這個小玩意作甚?”
“通風(fēng)報信去?!彼謸u了搖手心,“請您給我的小玩意渡點仙氣,還讓它飛起來?!?p> “還真把我當(dāng)奴仆使喚,我不?!笔挓o珩嫌惡地偏過頭,冰冷無情拒絕著。
“哦!”獨孤月露出森森小尖牙,猝不及防抓過他的食指,狠狠一咬。
“你!”
“一點血而已,真吝嗇,還不如剛才我吐的多?!?p> 她捏著指尖擠出血珠涂抹在草鶴上,瞬間草鶴鮮活起來,它抖抖翅膀,好不歡快。
獨孤月如法炮制,在空中排出一列草鶴,點著其中一只腦袋,眨巴著眼睛期待道:“你們一定早去早回,把我的消息如數(shù)帶到啊?!?p> 草鶴用小嘴輕輕啄了她的手背,然后搖著翅膀,一只跟著一只飛向遠(yuǎn)空。
“不用看了,我的一滴血足夠它們飛到謝府。話說,你擅自用我的血不該表示謝意嗎?”
又是一個伸手討債的,獨孤月心里念叨,不敢明言。
“你要什么謝禮?!?p> “我記得我將流光贈與你了,你姑且給我吹奏一曲,看看我是不是所托非人?!?p> “這個要求還勉強能做到?!?p> 玉笛在手,宛轉(zhuǎn)悠揚的旋律在耳邊蔓延,那一曲淺吟低唱,洗盡鉛華,和雅清淡,恬靜悠遠(yuǎn),讓人心神蕩漾。
一曲終了,蕭無珩波瀾迭起,心潮起伏,他意猶未盡,要過笛子,小心的摩挲,露出珍惜憐愛的目光,感嘆道:“我好久沒有聽到它的聲音了。”
“它真有那么好嗎?”
“流光的威力你不是見識過了嗎?它非泥塑木偶,是吸取日月精華,天地靈力,滋養(yǎng)出來仙物。持笛人需要在呼吸吐納間,讓靈力灌入笛孔,催發(fā)笛子蘊藏的仙氣,兩融會貫通,引發(fā)共鳴。靈力淺薄者借助神器的力量提升自我,靈力高深者則會加強法器的力量,兩者相輔相成。所謂心意相通,才會物我兩忘,渾然一體,你念即它念,此時笛子便是你手中的至高無上劍,御敵殺敵,救人馭人,全在你一之間。”
“啊,我好像不太明白……”
蕭無珩拿著笛子狠狠敲獨孤月的腦袋:“控靈術(shù)跟御劍術(shù)是一樣,都要依靠人自身的修為境界來駕馭,你要想真正地掌握它,不僅需要極高的悟性,還要憑借自身努力,所以你要勤學(xué)苦練,加強自的修養(yǎng),提升你的仙力?!?p> “哦,可惜我沒有那么多靈力。”獨孤月有些惋惜道。
“朽木不可雕也,你體內(nèi)怎無靈力?他為你換血輸氣,靈力早就通便你的四肢百骸了。你的身體好比幽谷,仙氣充盈。只是你不自知而已?!?p> “怎么會?我怎么沒有印象。”她有些吃驚地瞪大眼睛。
“你毒氣攻心,別無他法,只換血引靈,他修煉的一半仙氣都渡到你身上了?!?p> 此言一出,震得她心湖波瀾皺起,止不住地將視線投向昏沉的沐晚。
“難道你不知道?!笔挓o珩皺著眉,略帶懷疑。
“你怎么會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途徑,他的一言一行我都會密切關(guān)注,更何況這種生死存亡的大事。”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為一個外人舍命?”她喃喃低語,苦楚和彷徨交織,欣喜和隱痛糾纏。
“外人,他肯為你換血折壽,真的是簡簡單單的外人?”
“不是外人,也就是說你知道我的身世?”獨孤月捕捉到關(guān)鍵的信息,她急切地詢問著。
蕭無珩走到獨孤月身邊時,掀了掀眼眸,腳步停頓,面無表情,一股溫?zé)岬臍庀⒎髅妫蕉p言,“紫宸殿,玉華君?!?p> 獨孤月惶然無措,只是手指略微動了動,心巖鑿下這六個字。
沐晚凌感覺自己籠罩在烈焰與迷霧中,兒時的噩夢反復(fù)浮現(xiàn)。他手微微動彈了一下,又過了片刻,緩緩睜開雙眼,曾經(jīng)清亮的雙眼變得有些迷蒙,他聲音顫抖:“你怎么在這?!?p> “醒的真是時候,還是說,你是故意。”
“你還好嗎?”獨孤月摸著那冰冷的手,極力克制不讓身軀顫抖,有個聲音在吶喊:“你待我為何這般好。”
“無礙的。”
獨孤月迷神癡望,千言萬語竟無語凝噎,自己何德何能,竟讓他他為自己舍命換血。
“獨孤月……紫宸君?!睂ず袈晹鄶嗬m(xù)續(xù)飄來,時遠(yuǎn)時近。
“我想我該走了?!笔挓o珩不再多言,掃了兩人數(shù)眼,留下一句話:“威儀抑抑,德音秩秩。”腳尖輕點,猶如輕煙飄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