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棲霞鎮(zhèn)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霧氣中,青石板路上還殘留著夜露的濕痕。文安踏著晨霧走出客棧,背后的包袱里裝著那張發(fā)霉的羊皮地圖和兩半玉牌。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鎮(zhèn)上的居民大多還在睡夢中,只有幾家早點鋪子亮起了昏黃的燈光,蒸籠里冒出騰騰熱氣。
“這么早?。俊?p>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文安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云惜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身后三步遠的地方,一身素白勁裝,腰間掛著個小巧的皮囊,發(fā)梢還沾著晨露,顯然也是剛起不久。
“你確定要跟著?”文安沒有停下腳步,沿著鎮(zhèn)南的小路走去。
云惜輕快地跟上,嘴角掛著那抹熟悉的狡黠笑意:“怕你迷路嘛。白云谷那地方,岔路多得很,一個不小心就走到懸崖邊上去了。”
文安不再多言。兩人一前一后,很快出了鎮(zhèn)子,踏上南行的山道。隨著海拔升高,霧氣漸漸散去,朝陽的金光灑在層巒疊嶂的山峰上,為蒼翠的林木鍍上一層金邊。
“張老實……”文安突然開口,“那個死在環(huán)湖城南破屋里的孤老頭子,為什么會有一張指向白云谷的地圖?他到底是什么人?”
云惜踩著一塊突出的巖石,輕盈地躍上一段陡坡:“誰知道呢?也許是個隱姓埋名的尋寶人?或者……”她回頭看了文安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他和你一樣,也在找什么東西?!?p> 文安眉頭微皺。這個回答,等于什么都沒說。但云惜顯然知道得比她表現(xiàn)出來的多得多。他決定暫時按捺住疑問,等到了白云谷再說。
山路越來越陡峭,林木也越來越茂密。兩人都是修為不俗之人,行進速度極快,不到正午,已經(jīng)深入群山腹地。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荒涼,人跡罕至,連獵戶踩出的小徑都消失了,只剩下野獸的足跡和嶙峋的怪石。
“快到了?!痹葡T谝惶幫怀龅膽已逻叄钢路奖辉旗F籠罩的山谷,“那就是白云谷?!?p> 文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兩座陡峭的山峰之間,夾著一道狹長的山谷,谷中云霧繚繞,如同倒灌的牛奶,將谷底完全遮蔽。即使以他的目力,也只能隱約看到云霧中露出的幾處樹梢和巖角。
“古洞在哪個位置?”
“谷底西側(cè),靠近瀑布的地方。”云惜從腰間皮囊中取出一根細繩,將長發(fā)利落地扎成馬尾,“不過要小心,谷里的霧氣有問題,能干擾感知,連靈識都會變得遲鈍?!?p> 文安點點頭,率先向山谷方向躍下。他的身形如同輕盈的飛鳥,在陡峭的山壁上幾個起落,很快沒入云霧之中。云惜緊隨其后,白色的身影如同一片雪花,悄然飄落。
進入云霧的瞬間,文安立刻察覺到了異常——這霧氣冰冷粘稠,如同實質(zhì),不僅遮擋視線,連靈覺都被壓制到了極限,只能感知到周身三尺的范圍!更詭異的是,霧氣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奇特的能量,讓他的靈力運轉(zhuǎn)都變得滯澀起來。
“我說了吧?”云惜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近在咫尺卻仿佛隔了一層毛玻璃,“這霧不簡單,據(jù)說是古洞中溢出的氣息形成的,幾百年不散?!?p> 文安沒有回應(yīng),全神貫注地向下攀爬。隨著深度增加,霧氣越發(fā)濃重,溫度也急劇下降,巖石表面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滑不留手。
約莫下降了百丈,兩人終于踏上了谷底松軟潮濕的泥土。四周白茫茫一片,能見度不足一丈,連聲音都被霧氣吸收,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
“這邊?!痹葡Ю∥陌驳男渥?,引導(dǎo)他向西走去。她的手掌溫暖干燥,與周圍刺骨的寒氣形成鮮明對比。
谷底的地勢起伏不平,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不時被橫生的樹根或突出的石塊絆到。走了約莫一刻鐘,文安的耳中捕捉到了微弱的水聲——是瀑布!
水聲越來越響,霧氣也漸漸變得稀薄。突然,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道銀練般的瀑布從百丈高的懸崖上傾瀉而下,墜入下方深不見底的水潭,濺起漫天水霧。瀑布旁的巖壁上,赫然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高約兩丈,寬逾三丈,像一張巨獸的大口,森然可怖。
“就是那里?!痹葡砷_文安的袖子,指了指洞口,“白云古洞?!?p> 文安的目光鎖定洞口,體內(nèi)靈力不自覺地加速運轉(zhuǎn)。那種感覺又來了——與苦寒之地冰縫中相似的、古老而冰冷的氣息,正從洞內(nèi)源源不斷地涌出!
兩人小心地接近洞口。潭水冰冷刺骨,邊緣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冰。洞口的巖石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和藤蔓,顯然已經(jīng)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拷?,文安注意到洞口兩側(cè)的巖壁上,刻著一些模糊的符號——與玉牌上的紋路風格相似,但更加復(fù)雜,充滿了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這些符文……”文安伸手觸碰那些刻痕,指尖傳來一陣刺痛,仿佛被細小的電流擊中。他體內(nèi)的靈力突然變得活躍起來,與符文產(chǎn)生了某種奇妙的共鳴!
“你也感覺到了?”云惜站在他身旁,罕見地嚴肅起來,“這不是普通的符文,而是某種……古老的封印?!?p> “封印?”文安轉(zhuǎn)頭看她,“封印什么?”
云惜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是那塊從遺古齋“借”來的“混沌奇石”?;覔鋼涞氖^在洞口的微光下顯得平凡無奇,但文安知道,這石頭內(nèi)蘊藏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進去就知道了?!痹葡钗豢跉?,率先邁步走進洞中。文安略一猶豫,也跟了上去。
洞內(nèi)比想象中干燥,空氣中有一種陳年的塵土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金屬氣息。光線從洞口照進來,只能照亮前十幾步的距離,再往里就是一片漆黑。
云惜不知從哪里摸出一顆夜明珠,柔和的白光驅(qū)散了部分黑暗。洞壁上的符文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完整的圖案——扭曲的線條交織成網(wǎng),隱約構(gòu)成一個巨大的、如同祭壇般的輪廓。
“這些符文……”文安仔細觀察著那些圖案,“與玉牌上的紋路同源,但更加完整。”
“沒錯。”云惜點頭,“玉牌上的只是碎片,這里的才是完整的陣法。如果我沒猜錯,這應(yīng)該是一種古老的傳送陣法?!?p> “傳送?”文安心中一震。在當今修行界,傳送陣法早已失傳,只存在于古籍的零星記載中。能夠跨越空間的傳送陣,是無數(shù)修士夢寐以求的至寶!
“而且不是普通的傳送陣。”云惜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它連接的……可能是另一個世界?!?p> 文安猛地轉(zhuǎn)頭看她:“你怎么知道這些?”
云惜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向前走去。洞穴逐漸向下傾斜,溫度也越來越低,呼出的白氣在夜明珠的光線下清晰可見。走了約莫半刻鐘,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洞廳出現(xiàn)在眼前!
洞廳呈圓形,直徑超過百丈,頂部高聳,隱沒在黑暗中。地面平整如鏡,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形成一個龐大而復(fù)雜的陣法。陣法中央,是一個高出地面三尺的圓形平臺,平臺上同樣刻滿了符文,但更加精細,更加古老。
最引人注目的是,平臺中央懸浮著三塊石碑——不,準確地說,是三塊石碑的殘片!它們通體漆黑,表面光滑如鏡,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某種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裂的。殘片靜靜地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出幽幽的藍光。
文安的目光瞬間被那些殘片吸引。那種感覺……與苦寒之地冰縫中的祭壇一模一樣!冰冷,古老,強大到令人戰(zhàn)栗的氣息!
“果然……”云惜輕聲呢喃,“三塊界碑碎片都在這里?!?p> “界碑?”文安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匯。
云惜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搖頭:“沒什么,我亂說的?!彼觳阶呦蛑醒肫脚_,“重要的是,這些石碑殘片和你手中的玉牌,應(yīng)該是同一種東西的不同部分?!?p> 文安跟上去,從懷中取出那兩半玉牌。果然,玉牌一出現(xiàn),立刻與旋轉(zhuǎn)的石碑殘片產(chǎn)生了共鳴——斷口處的紋路亮起微弱的青光,與石碑殘片散發(fā)的藍光交相輝映!
“它們是一體的……”文安恍然大悟,“玉牌是開啟某種機關(guān)的鑰匙!”
“聰明。”云惜贊許地點頭,“現(xiàn)在,我們只需要——”
她的話戛然而止。文安也同時察覺到了異?!磸d入口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兩人迅速轉(zhuǎn)身,只見十幾道黑影從通道中涌出,瞬間散開,將洞廳團團圍??!這些人清一色的黑色勁裝,胸口繡著猙獰的龍紋——御龍山莊的人!
為首的,正是胸口還纏著繃帶、臉色慘白的龍梟!他手中握著一把漆黑的短刀,刀身上纏繞著血色紋路,散發(fā)著邪惡的氣息。更令人震驚的是,他身旁站著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臉上戴著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冰冷的、毫無感情的眼睛。
“跑啊,怎么不跑了?”龍梟獰笑著,聲音嘶啞,“沒想到吧?本座早就派人盯著棲霞鎮(zhèn)了!就等你們帶路呢!”
文安的目光卻死死鎖定那個黑袍人。從這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遠超龍梟,甚至遠超他見過的任何修士!這人的氣息冰冷而晦澀,如同深淵,深不可測!
“把玉牌交出來?!焙谂廴碎_口了,聲音如同金屬摩擦,刺耳至極,“那不是你們該碰的東西?!?p> 云惜悄悄向文安靠近一步,低聲道:“麻煩了……這家伙至少是藏靈巔峰,甚至可能是……王靈境。”
文安心中一沉。王靈境!那是站在整個修行界頂端的強者!整個南域,明面上的王靈境不超過五指之數(shù)!這黑袍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不給?”龍梟陰笑道,“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莊主大人,請您出手!”
黑袍人緩緩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一團漆黑的火焰憑空出現(xiàn),無聲地燃燒著,周圍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洞壁上甚至結(jié)出了霜花!
“最后機會?!焙谂廴死淅涞?,“交出玉牌,留你們?nèi)!?p> 文安和云惜對視一眼,瞬間達成默契。
“跑!”云惜突然將手中的“混沌奇石”狠狠砸向地面!
轟!
一聲巨響,整個洞廳劇烈震動!石頭中蘊含的恐怖力量爆發(fā)出來,地面上的符文瞬間亮起刺目的光芒!狂暴的靈力亂流席卷整個空間,碎石和塵土四處飛濺!
混亂中,文安感到一只柔軟而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快!去平臺中央!”云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兩人借著塵土的掩護,沖向中央平臺。黑袍人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那團黑色火焰如同活物般激射而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文安和云惜同時躍上平臺。文安本能地將兩半玉牌按在了平臺中央的一個凹陷處——完美契合!
嗡——!
一道耀眼的青色光柱從平臺上升起,瞬間將兩人籠罩!黑袍人的黑色火焰撞在光柱上,竟然被彈開了!
“不!??!”黑袍人發(fā)出不甘的怒吼,瘋狂地撲向平臺。
但為時已晚。光柱中的文安和云惜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在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文安看到那三塊懸浮的石碑殘片也亮起了刺目的藍光,然后——
眼前一黑,兩人徹底消失在洞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