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麻衣如雪
佟熙雪回到熙寧院，便命知書去打探那個戲子是誰。
“郡主，您這是怎么了？”知禮端著水果盤子進來便瞧見了佟熙雪半臥在貴妃椅上，拿著本書，卻半天沒有翻頁。
佟熙雪本在想著那個戲子，卻被知書驚醒，忽的抬頭，臉忽然便紅了，怒嗔道“你這丫頭，進來也不敲門。”
知禮愣了，方才自己不是已經(jīng)敲過門了嗎，難不成郡主沒聽見？郡主今天好生奇怪呀！
“郡主，奴婢方才進來時敲過門了，是您想事情太入神了，沒注意到奴婢敲門罷了?！敝Y放下果盤道。
佟熙雪聽了臉更紅了，卻還是若無其實的坐起來道“今日倒是沒有見到張側(cè)妃的妹子意夫人?！?p> 意夫人已經(jīng)懷胎八個月了，今日忽然腹痛，叫了御醫(yī)去了沉元樓。
知禮不知該如何說，自家郡主是最不喜歡張家姊妹的，尤其是張端淑仗著自己誕下長子又掌管中饋，耀武揚威的。
“怎么了？”佟熙雪問道。
“郡主，意夫人今日早晨便宣了御醫(yī)去了沉元樓，太醫(yī)到現(xiàn)在還沒有離開沉元樓。”知禮支支吾吾道。
佟熙雪略一想，沉元樓是沉玉院的一間側(cè)房，當初父王想著意夫人是張側(cè)妃的妹子，便將意夫人安排到了張側(cè)妃住的沉玉院了。
剛巧，知書回來了。
“郡主，奴婢方才經(jīng)過沉玉院時，瞧見里頭站了許多的人，怕是意夫人要早產(chǎn)了?！敝獣鴦傔M來就道，完全無視知禮的眼神。
佟熙雪悠悠的看向知禮，這小妮子，明擺著知道意夫人早產(chǎn)的事卻不告訴自己。
“郡主恕罪。”知禮連忙跪下道。
“本郡主知道，你不讓我去，是不想讓本郡主傷心?！辟∥跹﹪@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們自小便跟著我，知曉我在這魏王府有多艱難。若意夫人誕下麟兒，便是給張端淑增長一處臂膀，若是意夫人再血崩而亡，張側(cè)妃便有理由過繼孩兒，娘家再助力一把，讓父王把她扶為正妃。往后咱們的處境便是更難了。”
“郡主知曉便好?！敝Y道。
佟熙雪扶起知禮道“罷了，不去便不去吧，知書，你去和意夫人院里的方怡只會一聲，讓她瞧著張端淑的人?！?p> “是，郡主。”知書應(yīng)了一聲便下去了。
“皇伯伯近日身體可還好，可有消息傳出來？”佟熙雪半臥在貴妃椅上道。
知禮回道“聽說皇后今日又大鬧乾清宮了。”
“又是因為哪個婢子爬上了龍床，還是因為皇伯伯看上了哪個女子要立為妃？”佟熙雪不以為然道，類似這些事，幾乎每隔三日都要上演一次。
“還真給郡主猜中了，這次是因為孫將軍要將嫡女獻給皇上，皇后不知哪里得來的消息，便氣沖沖的去乾清宮鬧了?！?p> “孫將軍的嫡女？”佟熙雪坐了起來道“孫將軍的嫡女不就是皇后的表侄女嗎？”
“是啊郡主?！敝Y道。
“荒唐，姑姑和侄女共侍一夫？”佟熙雪不可思議道“當真荒唐，若我是薛皇后，我也去鬧，雖說她是個妒婦……?！?p> “郡主，此話可不能亂說。”知書連忙捂著佟熙雪的嘴道。
誰人不知，此任皇后是個悍后，亦是妒婦，可奈何皇后的母家是當朝宰相，皇后的母親是孫將軍的嫡姑姑，身份顯赫，同皇上青梅竹馬?；噬系腔畞砟?，只有零星的幾個妃嬪，不受寵愛，幾乎沒有誕下子嗣。傳聞之前有一位寧貴妃，有了喜后便被皇后秘密處置了。皇上惱怒的連著三日都沒有上朝。
佟熙雪皺著眉道“那皇伯伯可有說什么？”
“薛皇后這么一鬧，皇上自然沒同意?！敝Y道。
佟熙雪這才展開了眉頭，道“這還差不多，姐妹共侍一夫也就罷了，哪有姑侄共侍一夫的？那孫家嫡女和皇伯父年齡相差如此大，再加上有薛皇后壓著，嫁入宮來豈不是活守寡？皇叔父都可以當她父親了?！?p> “郡主，您消消氣。”知禮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佟熙雪面前“左右是她們薛孫兩家的事，在怎么樣，也和咱們沒關(guān)系?！?p> “罷了，去將母妃的吉祥項圈找出來，咱們好去意夫人那瞧瞧。”佟熙雪道。
“是?！?p> 佟熙雪坐在貴妃椅上看了半個時辰的書，知書才回來回稟。
“郡主，意夫人生了，是個小姐?！敝獣埩藗€安道。
“好，張側(cè)妃那便可有什么動作？”
“方怡去時，瞧見意夫人的李嬤嬤正要往意夫人的藥里動手腳，方怡及時喚了御醫(yī)，才救回了意夫人?！?p> 佟熙雪鳳眸微瞇，笑道“走，咱們?nèi)コ劣裨?，得好好恭賀恭賀張家姊妹喜獲千金呀?！?p> “是，郡主”
知書和知禮服侍佟熙雪上了軟轎，便跟在了，知禮偷偷的拉著知書的袖子道“郡主方才讓你去打探那戲子的事兒，你可打探出來了？”
“自然打探出來了，我可是專門問了王管家的媳婦?！敝獣馈?p> “你說郡主這是個什么意思，難不成郡主看著二小姐許配給了右相的庶子，也想許配人家了？”
“這說不準?！敝獣馈霸S是郡主只是一時興起呢？”
“這倒也是。”知禮道“我倒是想郡主尋個好夫君，會疼愛郡主的?！?p> “郡主在府里雖說衣食上面沒有短缺，可是每日瞧著這些公子小姐們在自己母親這撒嬌的，郡主只必定心里多難過呢?！?p> “郡主這幾年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極不情愿府里再有新主子降生。”知書道“王爺雖然疼愛咱們家郡主，可是畢竟不是王妃，總是有些疏忽。咱們郡主這每日都瞧著小姐少爺們粘著母親撒嬌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是啊，郡主住著王府的主院，書房中掛著王妃的畫像，郡主日日都瞧著難免會不舒服?？赡魏瓮鯛斆咳斩紒碜ぶ饔植荒軐嬒窠o收了。”
二人在軟轎后頭說著，原以為，佟熙雪不會聽見，卻沒想到，佟熙雪坐在軟轎里頭聽的一清二楚。佟熙雪微微嘆了口氣，閉上眼，將眼中快要流出來的星星都關(guān)回去。腦中是小姐公子們粘著自己母親的畫面，耳邊是知書知禮的竊竊私語聲。
沒多久，軟轎便到了沉玉院。
知書扶著佟熙雪下了軟轎，入了沉玉院的門。
“奴才給郡主請安。”才入了門，那太監(jiān)便道“郡主來的真是時候，王爺也才到了。”
佟熙雪微微點頭，便走進了茶水廳。
瞧著魏王坐在正上方，右下邊第一個坐的是張端淑，左下邊坐的是安如星，右邊第二個坐的便是陳宜良了，還有不得寵的幾個夫人們。府中公子不得輕易進后院，便只有一些小姐們來了。
佟熙雪走向魏王，微微俯身道“父王，熙兒給父王請安?！?p> 魏王連忙扶起佟熙雪道“熙兒來了，快些起來。你身子不好，來這血腥之地做什么？”
“熙兒無礙，只是想來瞧瞧意夫人，聽聞意夫人生了個小姐？”佟熙雪淺笑道，在魏王面前，佟熙雪一向乖巧。
一旁的陳宜良聽見了，便道“如今咱們大小姐封了郡主連弟弟妹妹都不認了，只叫公子小姐了。”
佟熙雪轉(zhuǎn)頭看向陳宜良笑道“陳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母妃只生了我一個女兒，何來弟弟妹妹？”
“王爺你瞧她?！标愐肆歼B忙跑到魏王邊上挽著魏王的手撒嬌道。
安如星站在一旁微微皺了皺眉道“陳夫人，公子小姐們都在，注意儀態(tài)。莫當王府是你們樓里?！?p> 安如星出生世家，最是看重禮義廉恥的，對于陳宜良這種樓里出來的便是最看不起。
“安姐姐，你……”陳宜良氣的臉都紅了，剛說話便被佟言雪打斷了。
“誰是你姐姐，你一個樓里出來的人也配稱我母親為你姐姐？”佟言雪冷不丁的來了這么一句。
“言雪，我好歹是你長輩?！标愐肆嫉馈?p> 佟熙雪皺著眉頭道“陳夫人，你是妾室，縱然是自己的親女兒，也不可稱呼全名。況且，你這還沒兒女呢?！?p> 佟熙雪這一句狠狠的捅了陳宜良一刀，入府三年，從未遇喜。這是陳宜良的心病，如今卻被佟熙雪狠狠的掀開諷刺。
“好了，意淑剛生完孩子，你作為府里的老人，在邊上于小輩過不去，實屬不該。”魏王開口便是維護佟熙雪，這讓陳宜良更是恨紅了眼。
“父王，女兒特意帶了吉祥項圈送于妹妹?！辟∥跹┬Φ馈?p> 知書拿上項圈，魏王一瞧，便愣了。隨即道“這是你母妃的項圈吧，這貴重物品你拿出來做什么？”
“這可是女兒特意送給妹妹的。”佟熙雪道。
魏王有些傷神，瞧著女兒于過世妻子的相似的臉，強忍悲傷道“熙兒開心便好?！?p> 張端淑喝了口茶水便道“王爺，您還未給六小姐取名呢?！?p> “張側(cè)妃說的是，父王可要好好想想新妹妹的名字呢?！辟∥跹\笑道。
魏王瞧著佟熙雪半響才道“熙兒可有什么好字？”
“熙兒覺著寧字很是不錯?！辟∥跹┑馈?p> 卻不想，魏王馬上便拒絕了“本王覺著不妥，還是換個字吧。”
“父王？”佟熙雪迷惑的問道，卻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王爺，妾身覺得懿字不錯，懿有著德行美好的意思?！睆埗耸绲馈巴鯛斢X得如何？”
“胡鬧！”魏王怒道。
“父王，大姐姐是熙，那六妹妹是懿不是更好，可以互相對應(yīng)著。”佟凝雪道。
魏王皺了皺眉，道“熙雪是皇兄賜名，六兒只是一個庶女，有何資格用懿字？”
“可……”
“罷了，以本王看，便取如字吧！如雪，熙兒覺得如何？”魏王道。
佟熙雪略想了想道“如雪，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出自詩經(jīng)，熙兒覺得甚好?！?p> “熙兒深得我心?！?p> 里屋，剛剛生完孩子的張意慧聽著嬤嬤回稟，愁眉不展的道“王爺當真當著王府眾人的面說小六配不上懿這個字？”
“是啊，夫人?！眿邒呋卦挼馈安恢谷绱?，奴婢看王爺?shù)囊馑急闶橇〗氵@個庶女配不上大郡主這個嫡出之人?！?p> “渾說?！睆堃饣叟け樱馈拔业呐畠耗狞c比不上她佟熙雪，什么嫡出之女，沒了娘還不如我們家六兒呢。如雪？那便叫如雪，我的女兒一定比得過寧貴妃的遺孤?！?p> 李嬤嬤站在一旁看著張意慧發(fā)瘋，眼中全是計謀得逞的奸笑。
佟熙雪回到熙寧院后，便聽著知書打探回來的消息。
“郡主，那戲子名叫高琰，是這戲班的頂梁柱，是前段時間才來的，據(jù)說是隨父母南行，可惜走散了，身無分文怪可憐的，戲班班主看他會唱戲便留下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