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擋在門口,冷靜的盯著我,接而壓低了嗓音認真對我說:“要想一刀兩斷,必須殺我一刀?!?p> 說著說著,他撈起衣服,露出腹部兩寸長的傷口,并用右手食指戳著那猙獰的疤痕。
在我看來,這丑陋的疤痕,代表著他不堪的過往??煞路鹪谒闹?,卻代表著無比的榮光。
黑暗中,我看了眼站在阿洛身旁的洛母,她仿佛因我跟阿洛的對罵,有點懵。
當(dāng)她回過神,壓低了嗓音,認真道:“你們要過,就好好過……”
她還未說完,我就冷靜并肯定的打斷了她的話,道:“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過日子。我要回去?!?p> 她不好再說什么,看向阿洛。
阿洛卻歪著頭,再一次認真的對我說:“那殺我一刀,就放你走?!?p> 院子中刮起一陣風(fēng),讓我異常清醒——他這樣的惡徒,不可能什么都未得到,就輕易放我離開。
而他父母,竟然默認了他的做法。
簡直就是好逸惡勞的一家人,除了坑蒙拐騙就是敲詐勒索!
否則,怎會養(yǎng)出這么一個敗類。
我鄙視的看了他們一眼,轉(zhuǎn)身回了房間,并鎖上門,用老年手機給遠在XJ的母親發(fā)了短信:媽媽,我愛你。以后你不要管我了,也不要給我打錢。
等消息發(fā)送成功,就將電話關(guān)機,并拔出電話卡,走到梳妝臺前,打開抽屜,拿出前些天醫(yī)院開的保胎針注射器,打算將一管空氣注射進自己的血管——或許我死了,洛翔及他不要臉的家人才不會繼續(xù)傷害我。
他們以為的人生價值,跟我從小接受的是非觀念完全不同——在他們生存的環(huán)境下活著,跟受罪有什么區(qū)別呢?
我死了,我的母親及親人,才能擁有平靜的生活。
鏡子中的自己,眼睛紅腫,臉色暗沉,眸子里透著絕望——呵,哪里還是數(shù)月前那為了追上細雨飄飄腳步的微風(fēng)輕輕?
當(dāng)我絕望的撕開塑料袋,坐在床上低泣的洛星星瞬間大哭起來。
院子中的阿洛聽到哭聲,大吼一聲:“不要拉著我,去看嚴秋……”
或許他以為我像他一樣,在氣憤或不滿時,會傷害洛星星,所以急沖沖跑來開門。
“嚴秋,你把門打開?!?p> 我遲疑的把手中的注射器放回抽屜,假裝未聽到般躺回床上,蓋上被子。
我怎能當(dāng)著一個小女孩的面自殺?
曾經(jīng),我不是最討厭輕生的人嗎?
嚴秋,不管面對什么困難,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因為,你還有應(yīng)盡的責(zé)任未完成。你不能讓你母親一生,經(jīng)歷兩次親人的離棄!
后來,阿洛從窗戶翻進來,環(huán)視四周后,開門而出。
洛母走進來,對洛星星道:“星星乖,跟奶奶睡覺去了?!?p> 洛星星吚吚嗚嗚的說:“不,我要跟媽媽睡。”
接著縮進被窩,緊緊的摟著我的臂彎。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一個被父親拋棄和傷害的孤獨的靈魂。
她比我幸運,雖然她惡魔般的父親傷害我時,也傷害了幼小的她。但至少她身邊還有一個活生生的人陪伴。
而當(dāng)年,我被父親拋棄時,卻是一個人生活在空寂的樓中,任憑十來天不停的哭泣、呼喚,直至嗓子嘶啞,也沒能換來任何人的憐憫和陪伴。
突然,我的手機鈴聲響起,阿洛清了清嗓子,接通后,道:“媽,什么事?”
我知道,是遠在XJ的母親打來的電話,于是豎起耳朵,聽他們在說什么。
“她都睡了,沒事,你放心?!卑⒙逭f得輕描淡寫,可隔壁房中的我卻淚如雨下。
他這般說也挺好的,其實我并不想讓母親為自己操心——都怪自己沒本事,不然她這么大歲數(shù),何必舟車勞頓去那么遠的地方打工?
無聲的哭泣搞得頭痛難忍,甚至呼吸困難,沉睡漸漸取代了內(nèi)心的愧疚……
第二天中午,我的電話鈴聲又響了,阿洛接了個電話后便騎車出門。
我不知是誰找我,也不知他去往何處。
不一會兒,他拿著一個包裹回來,丟給我,冷道:“誰寄給你的裙子?”
我茫然不已,拆開包裹,居然是一條夢寐以求的小黑裙——頓時,我知道,這是司揚寄來的。
跟司揚相處的十年中,曾多次流露出對小黑裙的鐘愛,可鑒于小黑裙的價格昂貴,從未擁有。
前些日子,他不是也海淘了一瓶C0CO邂逅香水給我寄到山村嗎?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dāng)阿洛用我手機,發(fā)了多張親密照片在朋友圈及QQ空間后,居然給我郵寄禮物?
曾經(jīng)的十年中,這樣突如其來的禮物并不曾有啊。
相處十年,他難道看不出那些照片中的我,有多么的無奈和痛苦?
阿洛一把搶過裙子,指著我鼻子大罵:“你又勾搭了哪個男人,居然還送你裙子?”
我淡淡道:“不知道誰送的。”
他不斷的抱怨,甚至摔著鍋碗瓢盆。
我坐在廚房外的小板凳上,冷笑著對他說:“拿出去丟了吧。”
阿洛母親牽著洛星星過來,輕聲問:“又怎么了?”
我笑著對洛星星道:“星星,把這裙子拿到門外,給小狗當(dāng)窩?!?p> 洛星星開心的接過裙子,便走出門外。
洛母忙跟出去,把裙子撿回來,輕聲說:“你不要,我收著。丟了好可惜。”
我沒說話,仰望著飄著無數(shù)魚鱗狀白云的藍天,遙想著曾經(jīng)跟司揚在大城市的生活。
既然連司揚都丟了,一條昂貴的小黑裙又算什么呢?
其實洛母并不知,這條看似簡單的小黑裙,或許是司揚的半月工資。而曾經(jīng)他對我說過,以后會讓我的衣柜,只裝有品位的衣服。
年少的我們,一無所有,卻過得簡單快樂。
長大的我們,經(jīng)濟條件稍微好起來,卻因為各種意外分道揚鑣。
或許,這就是刻骨銘心的遺憾。
其實,只要對方過得好,便是好的。又怎能把當(dāng)下自己所受的侮辱與傷害,告知他呢?總不能把他也牽扯到阿洛這個無恥之徒的“計謀”中吧。
天上的云微微而動,仿佛聽到了我的心聲。
我微微揚起嘴角,勉勵自己:嚴秋,只要有機會,就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只要離開,你一定會走回自己的人生之路,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