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對弈
對于一個從小生活在這里的精靈而言,月色掩映下的原始森林,總是散發(fā)著危險卻又迷人的氣息,今夜亦然如此。
乘坐蒼鷹翱翔于天際,像一副軀殼,死寂而又迷茫。她的眼里充滿了落寞,望著曾經(jīng)欣榮而今枯敗的那片故地,視線黯然走開。
她的內(nèi)心徘徊不定,直到遠方的天空猩紅幕布下鼓噪的雷聲第三次提高了響度,這才在驚覺中恢復(fù)過來。
“這么快就趕上來了嗎?那邊……不要緊吧?”這份氣息來得毫不意外,伊萊娜那么說著回過頭去,便見原本還處在數(shù)百里開外的冰雪魔女,此刻正踏著虛空中綻開的一朵朵冰花悄然而現(xiàn)。
“既是一個切片能夠解決的問題,又何須孤親自出手?!备咛幍娘L(fēng)徐徐吹來,令得魔女一襲白絲輕晃,她雙手抱在胸前,眼神冷清淡漠,宛如秋冬時的一潭清水,在表面凝結(jié)成了一層淺淺的霜。
——魔王七執(zhí)政其三·塞里繆斯之翼展!
伊萊娜知道這把短匕的能力,它能夠?qū)⑹褂谜咭徊糠值纳眢w組織,轉(zhuǎn)換成一道與分身能力類似的「切片」。但其強度卻比一般的分身高出太多,當(dāng)然這得取決于被割舍獻祭的使用者身體組織的大小。
作為使用該魔兵的代價,獻祭的越多,「切片」的能力自然也是越強。
游移的視線注意到魔女那被鮮血染紅的裙邊,伊萊娜便明白對方雖然表面上說的輕松,實際上也定是付出了非比尋常的代價。
“別露出那種眼神,孤還用不著你來操心,魔術(shù)師無緣高機動性,這點代價于孤而言確實不值一提。”魔女不以為意地說著:“倒是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事到如今又還在躊躇些什么?”
睥睨凜然的雙眸,霜白的嘴唇微微顫動,仿若是似笑非笑的譏諷,卻沒有那么從容優(yōu)游的氣氛,好似空氣乍被凝滯的心寒。
迎著魔女投來的視線,伊萊娜猶豫了片刻隨后解釋說道:“我倒不是在念舊抑或感慨些什么,方才發(fā)現(xiàn)戰(zhàn)場中央發(fā)生動亂,而后便見到一頭疑似巨魔族頭領(lǐng)的魔物,在其中肆意殺伐?!?p> “我在想,倘若那家伙真是巨魔之王,以帝國軍的力量要想應(yīng)對,定然將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p> “就這?”冰雪魔女聽罷漠不關(guān)心的應(yīng)了一聲,倒并不是認為對方想法幼稚抑或覺得好笑,就只是為了避免尷尬而給出的回應(yīng)。
“只可惜蓋里烏斯作為抵擋魔王大軍的唯一籌碼,沒有辦法輕易抽身前往應(yīng)對……”
“所以你打算親自動身?”接過對方的話,冰雪魔女開口問道。
“若是我方戰(zhàn)力足夠,自然不想如此。”伊萊娜說著,語氣里透露出幾許無奈。
“呵~”冰雪魔女淺笑一聲,隨后一步步走上前去,來到了精靈劍士的身邊。但她并沒有去看對方,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更遠處,那崩壞的源頭,象征毀滅的龐然大物之所在。
“伊萊娜,你何時才能摒棄所執(zhí)一生的「凡人之劍」,因為這個,你甚至丟掉了萬人之上的那份矜持最終孑然一身。孤不是在否定你的過去,也不是在諷刺些什么,就是單單替你感到不值?!?p> “……”
伊萊娜沉默不語,冰雪魔女接著說道:“交給你們那軍團長吧,畢竟是她自己親口咬定會處理計劃外的一切因素,當(dāng)然這也包括此刻的現(xiàn)狀。”
“但那巨魔無人能敵,只憑涅露瓦娜如何解……”
只是還不等伊萊娜說完,冰雪魔女便抬起纖纖玉手,食中二指抵在了前者的嘴邊。
“二十分鐘,這是她的保證,也是她意志能夠支撐的上限?!蹦涞难凵裰袥]有一絲雜質(zhì),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地沒有一絲聲線的顫抖。
精靈劍士看著她那如此平靜的面龐,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數(shù)十年前的回憶。也是這張臉龐,曾經(jīng)的她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溫情,然而終究是「那場事變」改變了她的性情,使她往后的余生走向了一條輝煌卻又無比孤獨的不歸之路。
此后唯一能夠?qū)⑺齻兟?lián)系在一起的,便是歲月這條無形的紐帶。她見證了很多故人由風(fēng)華正茂走向耄耋暮年,唯有她一人獨留在這世間,傲立于萬道之上。
——蟄伏冰雪之魔女,在舍棄了一切之后方才抵達的至境,而今以傲慢自居的劍士,卻仍想憑借卑劣的私情與她站在同樣的位置,多少還是有些癡人說夢了吧。
“我想你說的對,我不應(yīng)該辜負他們的犧牲,也需要多給予他們一些信任。就像一些所謂不可能挑戰(zhàn)的對象,或許在我們看來舉重若輕,但在那些下位者眼中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終焉之獸。這個世界不能沒有「英雄」,但也絕對不會只有「英雄」!”
伊萊娜說著,眼神越發(fā)堅定了起來,因為這就是她的選擇。
早在魔女見到伊萊娜復(fù)雜的表情之前,其實便已經(jīng)有了一些預(yù)感,而后便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既然你早有覺悟,那么孤便可當(dāng)作沒有聽見你最開始所說的話。”
同樣似乎也是明確了伊萊娜的態(tài)度,布萊托里克也不再優(yōu)哉游哉,伴隨著一聲清晰嘹亮的鳴叫,便加快了速度,搭載二者火速飛往最后的戰(zhàn)場——終天厄竟之獸所在。
“實不相瞞,這點信息還并不足以使我推演出事態(tài)的全貌。”
與此同時,在無人得見的角落,殘破的靈魂變作泡影于星海之中漸漸消逝,而盤坐在地的男人也從持久的冥思中緩緩撐開了雙眼。
結(jié)果,勇者最終也沒能道出一句有效的信息,當(dāng)然這也是能夠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畢竟或許格瑞特自己尚且不知,可巴龍卻早已經(jīng)有所察覺。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直到現(xiàn)在魔王都一直在關(guān)注著這里,而被作為對方眼線的便是矗立于遠方維持這片星辰斗轉(zhuǎn)的,名為「穢元砂鐘」的奇物。
這座砂鐘與一般的勇者故事里反派用來監(jiān)視主人公行動的水晶球并無不同,但在這位魔王手里卻成為了供其娛樂消遣的「玩具」,百無聊賴地觀察著巴龍的一舉一動。
這不只是一場單方面的監(jiān)視,更是一場雙方心理上的博弈。
就像世間所存在的一切戰(zhàn)斗技巧,修煉的層次越是高深,便越將收束于最終的競爭。
如何有效地封鎖對方反擊的手段,如何令自己的進攻更加有效,反而越是這種單純的理論,越能夠接近戰(zhàn)斗的極意。
一旦進入到那種狀態(tài),就已然不再是物理層面的攻防戰(zhàn),而是由心理戰(zhàn)所支配,宛如圍棋抑或JIZHONGXI西洋棋的攻防一樣的較量。
因此,勝負手取決于對弈的雙方對于信息的掌握度,在此之上如果沒有能夠無條件將對手封殺的手段,無論如何都會傾向于長期戰(zhàn)。
這種長期戰(zhàn)對巴龍而言顯然不利,畢竟他沒有那么多時間同對方在此磨耗。
但這也并不代表他沒有勝算,就像凡事總有例外,不是所有的棋局都會陷入長打一樣。
即使是實力相當(dāng)?shù)亩咧g的戰(zhàn)斗,根據(jù)不同的準備展開,也同樣有可能一瞬間就分出勝負。
就像是某位金發(fā)少女曾向他提到過的——「帕里爾劍鬼」與「無敗的湖上騎士」的對決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