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六作勢雙手按在楠門一側(cè),身體前傾,腰間發(fā)力,推開大門。
榫卯結(jié)構(gòu)的古老門軸緩緩轉(zhuǎn)動,發(fā)出指甲刮過黑板的摩擦聲,眾人牙根一陣緊酸。
沒再有揚塵出沒,隨清風(fēng)而來的只有淡淡的檀木香,繚繞于鼻尖,讓人不自覺生出一股睡意。
陳歆鼻尖拱動,仔細聞了聞飄來的巷氣,隨后皺眉沉吟道:“這地方,有古怪,大家小心點?!?p> “廢話,這還用你說?!闭姹瞧翚獾木艩斎滩蛔〕雎暠梢?。
陳歆臉色尬住,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捂著鼻子,沒有貿(mào)然去嗅來歷不明的氣味,剛才就自己這一只沙雕故意去聞,一時間有點難為情,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看著沒有什么中毒之類的跡象,應(yīng)該就是普通的檀香?!本艩斪屑氂^察完陳歆臉色后拂袖扇開氣流,喂了所有人一顆定心丸。
“我……”陳歆嘴角抽搐,我這是成了小白鼠了嗎?
“我記得上次來可沒有這味道的,”武景蘊神色凝重,“怎么這次來就有了,味道還這么明顯,來時也沒發(fā)現(xiàn)有人來過的跡象——這是怎么一回事??!?p> “想那么多沒用,進去看看就行?!本艩敁蠐喜弊拥馈?p> “也是,武六——”
壯漢下意識跟隨九爺撓脖子的右手僵直住,憨笑的面龐變得和陳歆一樣垮塌。
“我們進去?!?p> “好?!蔽淞粤艘宦?,隨后極不情愿的提著燈籠低頭走進陰影當中。
話是說我們進去,可實際還不是要他第一個進。唉,誰讓他沒錢沒勢沒腦子沒長相沒性別優(yōu)勢,只能當炮灰呢,人生啊,活得還不如一只貍奴。
“里面怎么樣?”武景蘊拖出長音,遙問道。
“回殿下,沒什么異常,可以進來?!被卮鸬穆曇舨o不妥。
聞言武景蘊一馬當先,牽著陳歆走入陰影,秋雅九爺緊隨其后。
四人跨入密室中時,武六正依次點燃墻壁上的尸油燈,原本漆黑的空間隨之慢慢明亮起來。
順著火光望去,整個密室成圓形,沒有墻角,正中心佇立的石柱連接著天花板和地面,墻面和地面上嵌有四四方方的厚重青磚,將裸露的巖層覆蓋,同時也隔絕了濕氣。
墻壁上并沒有類似來時暗道上刻有的浮雕壁畫,裝飾十分古樸,只有一鋪透光石榻橫擺在環(huán)道當中,看著像是玉琢而成,卻又絲毫不顯貴氣。
陳歆小手向上伸出,比了比天花板的高度,發(fā)現(xiàn)自己輕輕一跳就能摸到,顯然沒有多高。
“這地方,還真沒什么特別的,除了那床?!标愳ОT癟嘴,心里有點壓抑。
“早說過沒什么了?!本艩斠挥涶R后炮。
“那你們怎么一個一個都不肯仔細告訴我的,害得我好奇心起來了?!标愳бё∠伦齑剑裨沟目聪蛭渚疤N。
“這……”武景蘊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怎么開口,只好強行轉(zhuǎn)移話題,“我們還是先看看那檀香是從哪來的吧,其它的,等會兒再說?!?p> “那好吧?!狈智遢p重,陳歆神色無奈道,無趣的打量整個密室,最后目光還是停留在那鋪床上。
“其它地方連東西都沒有,也就這床有點嫌疑?!鄙黼S音動,陳歆走向環(huán)道中央。
“這是玉做的吧,”靠近之后,看到了榻的真實模樣,陳歆有點難以置信,“這得多大一塊胚子才能做的出來呀?!?p> “確實是玉榻,”武景蘊解釋道,“不過這是先朝的東西,大周現(xiàn)在不興這個?!?p> “那不就屬于古董了嗎,應(yīng)該很值錢吧?!标愳∈謱⒁祥綑凇?p> “是挺值錢的,可惜只有死人才會用?!本艩斈坏?。
陳歆登時止住動作,僵在原地,頭部機械轉(zhuǎn)動看向武景蘊,見其輕點了點頭,連忙收手。
直身拍拍衣袖裙擺,趕走晦氣,陳歆一臉嫌棄:“怎么擺這么個東西在這兒,多嚇人啊?!?p> “嚇人你還摸?!?p> “閉嘴吧你,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p> “那好,別的事兒我也不提醒了,您老自己摸索?!本艩斮咳槐池撾p手,目光看向別處。
“誰稀罕你?。俊标愳о捅堑?。
“九爺,可是看出什么來了?”察覺到對方話里的留白,武景蘊詢問道,一點也沒照顧陳歆面子。
“檀香是被別的東西帶進來的。”沒有置氣,九爺語氣凝重道。
“別的,東西?”陳歆咽下口水,聲音微微顫抖,“不會是鬼吧?!?p> “你怎么老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還能是什么?”陳歆不服,明明是九爺自己說的‘別的東西’,是個人都會往鬼怪方向去想,怎么到她這里就成亂七八糟的了,哏,雙標狗。
“雪舞綾不見了?!背聊S久的武六突然出聲提醒眾人。
“???”聽到特殊字眼,陳歆反應(yīng)過來,“不是吧?”
“真不見了?!蔽渚疤N繞著石柱走了一圈,回到眾人近前,肯定了武六的話語。
“誰拿的,我要找他單挑。”霎時間只覺得自己的東西被偷走了,陳歆熱血上腦,放出狠話。
“喵嗚~”小白嚎叫一聲,表示支持。
可惜陳歆回頭一看那雙放著幽光的大眼睛,腿瞬間就軟了下來,苦著臉安撫道:“小,小白乖,我們不沖動哈,沖動是魔鬼?!?p> “喵嗚?”小白歪頭不解。
“檀香的來源和拿走東西的,應(yīng)該是同一人吧?”武景蘊看向九爺,語氣詢問道。
九爺聳聳肩,雙手攤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對,原來雪舞綾放哪兒呢,還有,為什么它會放在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破地方?。俊标愳П荛_小白的雙眼,“嗯,除了油燈,還有床?!?p> “原來就纏在石柱上,至于為什么留這兒……咳咳?!蔽渚疤N又干咳起來。
眼見對方又卡住,陳歆翻了個大白眼,隨即走近話語當中提到的石柱,武景蘊見狀也提著燈籠跟了過去。
陳歆環(huán)繞石柱走了一圈,柳眉挺立,似乎看到了什么,小手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再次看向石柱確認,臉上紅暈漸起。武景蘊趁機默默靠到身后,抿笑著摟住陳歆。
只見一排排‘正’字被刀刻在天然石柱之上,從左往右,從上往下,數(shù)量相當多。
而在‘正’字的下方,寫著無數(shù)此類的話語:
一式站姿戰(zhàn)破黎明前的黑夜,一把舊傘這天下我又來重寫。
嘰嘰覆嘰嘰,憂兒當戶織,不聞雞鑄聲,唯聞女嘆息。
女有欲媚無疆,男有虛熄不舉,此事古難全,但愿能長久,三刻亦欣然。
硝煙狂飛的訊號,雞假時代正在來到,熱血逆流而上……
……
正字代表著什么,不言而喻。
“什么呀,這這這,”陳歆小手連忙捂眼羞道,露出細縫,“這怎么寫這種東西啊,真的是……什么人啊這是!”
“咳咳?!憋@然武景蘊也不好意思為自家先祖辯解,只好干咳兩聲,略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