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度交鋒
晚上,霓虹燈亮起,韓府內,花園小徑上,蓮花池水邊,蕭宇和韓云天兩人,正在并肩踱步。
“在海天這個地方,我同林暮雨斗了三十余年了,大體輸多贏少,他的家財和勢力一直在我之上,特別是近年來,我年紀漸大,斗志漸小,心中已萌生退卻之意,而后繼之人,暫無才能卓越者,既不能出我左右,又何以贏過林暮雨,因而,我常常深感此生,或許要徹底輸給林暮雨了,直到我遇見了你,令我又看到了希望,你的才能絕不會在我之下,只是經(jīng)驗尚屬欠缺,辦事還不夠堅忍老辣,無妨,只需再經(jīng)歷多一些歷練,你必然成為一代能人,我選擇投資給你,正因如此。唯有你,或許能斗敗林暮雨,唯盼我有生之年有眼福看得到。”韓云天說道,他的語氣沉穩(wěn),悠長。
韓云天一邊說著話,一邊半蹲下,擺弄起一支池邊的垂柳,霓虹燈下,那支垂下的柳枝,似乎聞到了最早的春天的氣息,在深度的冬眠里覺醒,在暗夜吐出了幾顆嫩芽,猶如蝸牛的觸角,正在遲疑著探索這個世界的棱角。
蕭宇聽了韓云天的話語,心里有些悵然,不知是韓云天對自己的過望,還是自己內心深處的過謙,如同一個人,竭盡全力的把自己培養(yǎng)成一個人才,也自認為自己能成事,可是,當被一個有威望的人真心夸贊,反而又感到了內心的空虛,感到了自身的不足,不敢承受起這么厚重的贊美,感覺受之有愧。
“韓先生在我身上寄予了厚望,我自不敢怠慢,必然傾盡心血,全力以赴,凝結成一團力量,當敵人來襲,我或許不辱使命,御敵于城下,殺敵于荒野?!笔捰钇届o的語氣中,隱藏著一絲心虛,畢竟,這是未來的事,誰又能保證呢。
“‘敵人’這個詞用得不妥,四海之內皆兄弟,皆朋友,沒有敵人。你的心里可以有敵人,但你的話里,行為里,不可以有敵人,只有兄弟和朋友。敵人是藏在心里的,要殺敵,必無形,無影,不見血,才是至高無上?!表n云天語氣低沉的說道。
“林暮雨的獨子,林少華,日前已到我們的地盤挑釁,我們該如何對付他們?我今天也是為了這個事情來請示您的意見,畢竟,他們的在海天的勢力可是不一般,林少華又是獨子,稍有差錯,恐怕不可挽回,到那時候,與林暮雨之間的大戰(zhàn)就將是不可避免,一發(fā)不可收拾,那將是曠日持久,兩敗俱傷的結果?!笔捰钫f道。
“千萬不可以挑起戰(zhàn)爭,我們現(xiàn)在還處于劣勢,還不是時候。對林少華要網(wǎng)開一面,拒之而不傷,讓他看得到,而吃不下,彼此僵持,以待天時。以后,當我們壯大到讓他們望塵莫及的時候,他們自然俯首稱臣。”韓云天說道。
“韓先生,您的意見我記下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目前還不至于出亂子,還控制在和平的范圍內?!笔捰钫f道。
兩人踱步到了蓮池邊上的古木茶座,相對坐了下來,煮水,泡茶,倒茶,喝茶,談天。東邊升起了一輪月亮,已經(jīng)圓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正在圓,表面好像附了一層薄霜,沒有往日那么清透,蓮池上面的她的倩影卻是晶瑩剔透的。
這時候,一位約摸四十多歲的女人,踩著霓虹燈下的小徑,往這邊走過來,看樣子,想應是韓府的保姆。
“韓先生,你找我嗎?”女人走近了,恭恭敬敬的向韓云天問道,她的樣子笑容可掬,身材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皮膚是豐盈白皙的,她穿了一件繡花的黑色絲質旗袍,舉止慢條斯理的,卻是端莊而不失靈活。
“張姨啊,最近怎么都沒看到小雪,這丫頭去哪里啦?蕭先生來了幾次,她也不出來認識一下?!表n先生說道。
“小姐她去旅游了,她說畢業(yè)了想去體驗一下生活,她離家差不多有一個月了,過陣子會回來吧。”女人說道。
“這丫頭,就是不安分,鬼點子多,自家的企業(yè)等著她去接管,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不到邊,不到大海里去遨游,在小河小溪里體驗生活,又有什么意義呢?張姨啊,你要幫我好好勸一勸小雪,讓她到公司去做事情,不要成天吊兒郎當?shù)?,不務正業(yè),我老了,家里的天,將來是要靠她撐起來的,責任重大,不要整天沒事人似的?!表n先生說道。
“是!韓先生。很多時候,我也勸不動她,她的性格像足了你,犟得很,拉不回頭?!迸苏f道。
韓云天嘆了一口氣,又搖了一回頭,看了一眼月亮,喝了一口茶,神情中是一絲欣喜,一絲無奈。女人識趣的退了下去。
“我女兒,小雪,比你小幾歲,她要是肯跟著你歷練歷練,該多好啊!現(xiàn)在不知道成天在做什么,做父親的能不憂心嗎?同樣是年輕人,你做事這么老成了,她還像個小孩子?!表n云天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
“做父母的,都是為自己的小孩擔心,但是,也不必過于憂慮,她有自己的主意,放手讓她飛就是最好的歷練?!笔捰钫f道。蕭宇從未當了父母,這樣說總有不懂裝懂的嫌疑,但他只能這樣安慰韓云天。
離開了韓府,蕭宇駕車徑直回到了荒野別墅,然后到海鮮世界中間的帳篷里去,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依舊是海鮮世界的建造和設計的事情,壕溝已挖好,鋼筋架構已制成,明天就開始灌注混凝土了。
今晚到訪韓府,是情非得已,畢竟林少華家的勢力在海天市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不注意動了別人的蛋糕,場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只好去請示一下韓云天的意見,他在海天市經(jīng)略多年,對林家的勢力應是十分了解,他的建議可以令蕭宇躲過陷阱,避過險灘,摒棄各種繁瑣雜事,更能專心做自己的事。
在一般的情況下,蕭宇是不會去打擾韓云天的,因為,如果一件事情需要了韓云天的幫忙或建議,就意味著自己的能力和思維上的封頂與上限。在不倚賴外部勢力的情況下,能以自身的實力和智慧去解決問題,那是最好不過了。這樣既給了自身實力經(jīng)受考驗的機會,又不留給對手輕視自己的空隙,這是兩全其美的。
帳篷門外,深夜的風,有一絲凜冽,蕭宇盤腿而坐,經(jīng)受夜風吹襲,令自己的精神處于最清醒的狀態(tài)。至關重要的還是海鮮世界的設計與建設,林少華就先撇在一邊吧。其實,井水不犯河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不是他故意來招惹我們,我們又怎么犯得著去招惹他呢。韓雪抱著iPad躲在帳篷里,不停的刷著新聞,刷著微信,時不時的偷偷伸出頭來,瞄一眼蕭宇,看到蕭宇毫無動靜,又縮頭回去,繼續(xù)著她的小活動,像一只小白兔,伸頭出洞口瞄一下,又縮回了洞里。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隨著朝陽升起而來的人正是林少華,真是陰魂不散,這才隔了幾天啊!
朝陽一如既往的升起,紅色的朝陽的光,一如既往的普照大地,但是海灘的熱鬧卻是沒有了,沒看到張子強的隊伍拉練的身影,反常的寧靜,只有海風在吹拂,沙灘上的細沙以極低的姿態(tài)在飛舞。
荒野別墅的門外一陣吵鬧,蕭宇走過去一看,地上躺了十幾號西裝革履的傷者,真可以說是陳尸累累?。堊訌姷年犖榱谐梢魂?,嚴陣以待,這是打完之后的嚴陣以待,張子強獨自在躺成一排的傷者前方回來踱步。
林少華一如既往的西裝革履,錚亮的皮鞋閃閃發(fā)光,他的手里拿著一方潔白的手帕,正在輕捂自己的鼻子,他盯著一片狼狽不堪的現(xiàn)場,不作一語,只是靜靜的凝視,但從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一絲驚訝和一絲故作淡定。
蕭宇走過來,林少華也不抬頭看一眼,但他不再是之前仰頭看虛空的姿勢,換了稍低頭顱看虛空的姿勢,手里潔白的手帕一直在輕捂鼻子,好像鼻子里一直有鼻涕不斷流出來一樣,需要這樣不間斷的擦拭,又好像空氣中有什么難聞的味道,令他不得不捂住鼻孔,似乎脖子病好了,又害了鼻炎,不知道下次將要得另外的什么病。
這次,頭可以低下了,卻又抬不起來了,看來,脖子的病是很難好的了。蕭宇心想。
地上躺著的十幾號傷者,有的抱著自己的臂膀,有的捂住自己的臀,有的抱住自己的腿,在地上東扭西歪,但他們的西裝還是潔凈的,整齊的,他們的皮鞋還是錚亮的,只是他們的后背染了一層薄薄的塵土,這是因為他們躺在地上打滾的緣故。
張子強向蕭宇點一下頭,站在了一旁,方才,他給了他的隊伍一個眼神,他的隊伍即刻掉轉頭,一隊人馬,向著海灘的方向,大踏步而走,他們繼續(xù)到海灘上去拉練去了,朝陽的紅光依然照在他們的身上,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你們打傷了我們的人!”林少華身旁的保鏢說道,他似乎只會說這么一句話。
“林少爺,實在是對不住了,又打傷了你們的人,我們太沖動了,下次一定克制?!笔捰钫f道,嘴角輕揚。
林少華不作一語,筆挺的西裝,錚亮的皮鞋,潔白的手帕,輕捂鼻子,依舊稍微低頭看著前方的虛空。隨而,他向身旁僅剩的兩個保鏢,使了一個靜默的眼神,兩個保鏢得令而去,把地上的傷者一個個的扶上了三輛黑色的奔馳車里去,一會兒后,待所有傷者都已扶上了車,他也上了車。然而,他又下了車來,換了一個位置,上了一輛車的駕駛座。平時習慣了坐后座的他,現(xiàn)在只剩了兩個完好的保鏢能駕車,剩下一輛車只能他自己來駕駛,他一下子還沒適應過來。
看了這一幕,蕭宇忍不住要笑,但還是強忍了,要是笑一笑,被他看見,估計又要加了一些仇恨進去,真是可悲又可笑。
黑色的奔馳車,揚長而去,在車的背后,揚起了一陣塵土,好久,塵土才重回了地面,繼續(xù)偃旗息鼓,等待著下一陣風的到來,這是塵土的自由,也是塵土的悲哀,自由是短暫的,悲哀是持久的。
“他們三天兩頭的跑來鬧一下子,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啊。張兄,可有良策?”蕭宇對張子強說道。
“我們國家是禁槍的,他們并沒有重武器,有也不敢用,這是大罪,用了槍支,無疑就是一場戰(zhàn)爭,恐怕國家會先把他們給滅了。在拳腳方面,他們處于劣勢,他們在我們身上是占不到便宜的,他們來一次,我就把他們打回一次,就當是給弟兄們來一場實際操練,這樣就可以維持著持久的平衡,不會起大戰(zhàn)?!睆堊訌娬f道。
“林少華咽得下這口氣嗎?他會動用官府來壓制我們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會不會使什么陰招?這些都不得不防,我們要高度警惕。”蕭宇說道。
“目前,官府挺多賣一個面子給他,將他們犯了輕罪的人放了,犯了重罪的人也不敢放,但官府絕不會參與到這些事上來,因為這是兩股勢力的爭斗,當官的夾在中間,搞不好就會成為犧牲品或陪葬者,除非發(fā)生大戰(zhàn),否則他們是不會介入的。至于他們的陰招,我們時刻在提防著,有備無患,高枕無憂,我來這里就是為了保障我們的事業(yè)平穩(wěn)推進了。”張子強說道。
蕭宇拍一下張子強的肩膀,點了一下頭,表示對這位老兄的工作的認可,也表示對他的倚重。
荒野別墅里,一切工作在照常進行。
武有張子強,文有林書豪,銷售有郝斌和吳倩,設計有陳子怡,技術有王遠海,助理有韓雪,自己只需統(tǒng)籌規(guī)劃即可。蕭宇心想?,F(xiàn)在是網(wǎng)絡的時代,網(wǎng)絡系統(tǒng)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基地,是必不可少的,就差一個網(wǎng)絡大師級別的人物加盟了。
蕭宇駕車回到自己的密室里,把白瓷浴缸注滿了清涼的水,衣服一脫,把自己浸泡進了水里,他眼睛微閉,閉目養(yǎng)神,窗外是這座城市的熱鬧的街道,往來不絕的人流,和輕輕吹拂的海風,椰樹在不遠處的海灘上向游人招手致意。
蕭宇浸泡在冷水里,在浴缸里睡了一個午后的覺,一個小時后,他清醒了,從浴缸爬起來,隨意披了一件單衣,盤腿坐在木地板上。他再次從箱底拿出了那本蕭宇名單,細細的看了起來。
網(wǎng)絡方面的人才,倒是有幾位,但是,都不太出眾,只能算是普通的人才,不堪大用。
只有一位,曾經(jīng)號稱網(wǎng)絡界的青衣使者,是一位鬼才,可是已經(jīng)消失了好多年,聽說是因為涉及當年轟動江湖的黑客癱瘓銀行系統(tǒng)事件,而被抓了,到底是被抓了,還是沒有被抓,如果被抓了,關在了哪里?這些都無人知道。
此人,名叫風清揚,當然,風清揚只是他的網(wǎng)名,他的真名叫做揚清風,真正知道他的真名的人不多,蕭宇是其中之一。揚清風的性情比較怪異,行為舉止是來無影去無蹤,所以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被抓了,還是隱遁了。
這些年來,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業(yè)大熱,網(wǎng)絡人才太搶手,稍微有點能力的網(wǎng)絡人才,早已被江湖大佬搶購殆盡,高端網(wǎng)絡人才,更是炙手可熱,待價而沽,全都被大佬們承包了,流落街頭的好貨色,是不可能有了。
只有一個揚清風,或者正隱遁在人間的某個角落,又或者正被幽閉在某個牢籠,這是一線希望,不妨找找看。隱沒多年,消逝許久,即使能找到,也許也是生銹了的,不知道能不能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