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三月，腐草為螢；土潤溽暑，大雨時行。
瑯?gòu)珠w。
“閣主?！?p> 蘇情冷清地說道：“夜家滅門真相是時候公之于眾了?！?p> “是，我親自去辦?！?p> 蒼術(shù)親自操筆，一封信言簡意賅地將始末寫了個清楚，當(dāng)夜就派人秘密送去了翠鳶閣。一個黑衣人正飛下屋檐，將信從窗戶扔了進去。夜陌聽見動靜第一時間醒了過來，信還沒落桌便被他接住，不過送信人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夜陌點亮了燭火，拆開信讀了起來，表情逐漸凝重，一下子憤怒不止。信上有理有據(jù)，夜家數(shù)百余條性命就這樣葬送，而他每天還任由仇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夜陌憤然扼腕之下一掌擊碎了桌上的茶具，信也被他捏成一團，夜陌暗暗發(fā)下毒誓，一定要為夜家沉冤昭雪，絕不會心慈手軟。
“來人！”
“是。”
兩名黑衣人隨后出現(xiàn)，夜陌單薄地站在房間，連鞋都沒有穿，滿腔的悲憤難以平復(fù)。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p> “是?！?p> 他們分別叫羅剎、梵修，是和夜陌前后加入生死門的，他們都是殺手，而現(xiàn)在他們都被夜陌籠絡(luò)成了自己的勢力。夜陌正在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較之前他們所受到的訓(xùn)練更加嚴苛?，F(xiàn)在，他等不及了，可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要隱忍，務(wù)必做到萬無一失。
“發(fā)生了何事？”
羅剎問，他和梵修一進門就看到了夜陌光腳的樣子，一定有大事發(fā)生，他們從來沒有看見他這么失措。夜陌慢慢冷靜下來，他決定自己再查探一番，那送信人又是什么身份，這一切又是受誰指使，他有什么圖謀。一切在得到證實之前，他不應(yīng)該這么沖動。
“去查一下，今天晚上翠鳶閣是否有可疑的人出入。”
“是?！绷_剎回答。
“還有，你們再去查一下那姓周的來歷，務(wù)必查清楚?！?p> “放心?！?p> “今晚的事情，不能讓姑母知道，你們務(wù)必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能提?！?p> “我們知道。”羅剎說。
“還有其他事嗎？”梵修問。
“你們?nèi)バ菹桑 ?p> 羅剎和梵修看了看，夜陌正衣衫不整于是都出去了，夜陌回到床上又攤開那封信，不論如何他遲早都會了結(jié)了他。當(dāng)晚夜陌再也沒有睡著，又將他的計劃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確認找不出一絲紕漏才勉強合上眼。
……
翠鳶閣。
“蕓姑，門主找您。”
“好，走吧！”
翠鳶閣，蕓姑被那位門主叫了去，他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和蕓姑商量。這一單生意是在涇安，涇安侯府事情敗露之后便留下了這座府邸，現(xiàn)在皇帝將這座府邸賜給了新上任的知府，涇安原來的知府因為監(jiān)察不利已被降職查辦。這單生意就是這位新上任的知府，他也是當(dāng)年聯(lián)名彈劾夜丞相的官員之一。
“夜陌最近怎么樣？”
“他很好?！?p> “這單生意，我想讓夜陌去?！?p> 蕓姑將單子接了過來，有人要買他的命，生死門的殺手要在半路將他截殺，并沒有多少難度。她知道他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將這單生意交給夜陌。
“我這就去辦。”
“你沒有其他話要和我說嗎？”
“沒有?！?p> “蕓兒，我到底要怎么做……”
“門主言重了，我先走了?！?p> “等等……”
他將蕓姑叫住，明明想發(fā)火卻怎么也醞釀不起來，他的用心她什么時候才能明白，他自知心中對她有愧，當(dāng)時卻是大勢所逼，好歹她平安無事。他搖了搖頭，像是看清了現(xiàn)實，無奈地說道，“去吧！”
于是，蕓姑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天，夜陌接了單子一路尾隨那官員的車馬，他們在天黑之前留宿在驛站。他單槍匹馬，在天黑之后潛入房間，那官員正打著鼾聲，他大腹便便平躺在床上，身邊還睡著他那位嬌妾，這會兒指不定還在做著升官發(fā)財?shù)拿缐?。此時在房間里還能聽見窗外的蟲鳴和蛙叫的聲音，夜陌從腰后掏出一雙匕首。
這雙匕首形狀不同，都只開了四指寬的單刃，鋒利無比。匕刃呈現(xiàn)一彎半月弧度，刃尾狀如倒刺，匕身呈火焰紋狀。這兩把匕首，一把呈鏤空狀，與另一把的陰陽契合，剛好合成一把新的匕首。
夜陌雙手握著匕首向目標移步，幾乎就在剎那一瞬人就閃現(xiàn)在床邊，一念手起刀落，目標的脖子就被兩把匕首從中間一字劃開。目標一口就斷了氣，甚至連哀叫聲都沒有。夜陌將匕首放在被褥上擦凈血跡，又收回腰后的刃鞘，然后從窗戶脫了身。一灘血跡在床上越流越寬，那尸體旁邊的人觸碰到身旁的溫?zé)?，醒來見這慘狀大喊了一聲便暈過去了。
只見一個黑影從客棧飛了出來，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
從這以后，那位門主時常做這樣的順水人情，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為此經(jīng)常沾沾自喜。殊不知，這只是一個開始，在未來的某天剩下的那些參與迫害夜家的人都被傳出暴斃而亡。
夜陌撐起傘走進雨夜里，他走出翠鳶閣，走在長街上，又走進深巷里，他去了夜家的舊宅。這座宅子沒有像將軍府那樣敗落，可也變成了別人家的宅院。門上的燈籠很亮，守夜的仆人正在打瞌睡，因為雨聲的緣故也沒有聽見有人來。傘下的人很平靜，只站了一會兒就走了。
他又拐進深巷，繞回長街，雨也越下越大了。他走了一會兒，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蕓姑在樓上看見他了，他這么晚還出門她不放心于是也追了來。
“夜陌?！?p> “姑母?！?p> “你怎么了？”
夜陌不能告知他已經(jīng)知道的真相，蕓姑正在揣測發(fā)生了何事。姑侄二人就這樣站在街上對望著，蕓姑清楚從這個方向走就是去夜家老宅的路，夜陌以前一直很小心從來沒有去過，他一定查到了真相。夜陌沒有回答她，他走了過來。
“姑母怎么出來了？”
“沒事了，雨大了，回去吧！”
她們并肩走著，雨水滴打在地上濺濕了鞋面，也打濕了裙邊?？諝庵袏A雜著塵土的味道，濃烈中還有一絲刺鼻，就像是被太陽曝曬了兩個月突然浸泡在雨里，那些氣味一下子就迸發(fā)出來。這是雨水的味道，也是磚瓦石塊的味道。
“姑母?！?p> “嗯？”
“您不要擔(dān)心。”
蕓姑聽到他的寬慰，不由地心酸，若是沒有那場災(zāi)禍，他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每天跟在她父親身后玩鬧，他們爺孫兩關(guān)系最好。蕓姑不禁想起她的父親和幾位哥哥，還有幾個嫂子和侄子……，那時的夜家盡享天倫之樂，如今雖有一座空殼也歸不得了。
“嗯?！?p> 許久，蕓姑才哽咽地回了一聲，夜陌看了蕓姑一眼不再說話。以前他總覺得姑母不好親近，也是礙于她的身份地位，他從來不與她多說話，每次姑母回家他都躲在爺爺身旁不愛理她。如今時過境遷，在這歧城也只有他們相依為命。他知道姑母待他比楚云還要用心，將來他定不會辜負這一份苦心。
這一場雨后，誰也沒有再提這晚的事情。夜陌查了當(dāng)年夜家滅門的真相，結(jié)果正如那張信上所說，生死門應(yīng)先帝授意做下一切。他也查明那位門主的來歷，將來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他。不過，他并沒有查到那送信的人，不管對方是誰，他絕不會允許有人破壞自己的計劃。
夜陌一直韜光養(yǎng)晦，只待一朝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