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jīng)深了,艾夢杰獨自走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雖然這些年掙錢不少,可她還要養(yǎng)家,想買套小房子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如果爸媽,妹妹們,像以前那樣……不,只要別把她當(dāng)仇人,艾夢杰連這些租房子錢都不用花。還可以省點錢給爸媽妹妹們花。
租的房子不大,只能容納下一張床和一個桌子。艾夢杰不想多花錢,畢竟就一個人住,租大的太浪費。
天黑漆漆的,家里黑乎乎的,可艾夢杰并不怕。多年前她在飯店打工時,最快樂的就是享受黑夜的到來。艾夢杰摸索著床沿坐下,嘆了一口氣。那么長時間了,都數(shù)不清楚嘆了多少氣。
艾夢杰還記得她在飯店打工時,第一次拿工資回家,爸爸親自下的廚,犒勞了她一頓豐富的飯菜。那時候,一家人多快樂。
燕子笑著問艾夢杰累不累,妹妹們還那么懂事的問候她?!敖憬隳阈量嗔耍医o你捶捶。”艾夢文帶領(lǐng)著艾夢婷,艾夢雅給艾夢杰捶背。一個個小拳頭在艾夢杰背上肆無忌憚的落下,別說,這些小家伙還挺有勁的,錘的舒服極了。一家人的心在一起,才幸福的吧。
艾夢杰想起她那時因為天天干活而變粗的手指,想起那些帶著菜湯的臟盤子,水池里臟兮兮的垢加上臟兮兮的水??墒侵灰氐郊?,多累都不叫事,因為那是有親人等待她的家。
她想起妹妹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小小的身子,肉嘟嘟的臉龐,腫得像小核桃一樣的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有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引起的突然的啼哭。那時候原因總是很簡單,不是餓了,就是尿了,拉了。不像現(xiàn)在,艾夢杰再也看不透她們了。
妹妹們稍微大一點,就開始鬧騰了。艾夢杰放了假,不自覺的扛起了陪她們玩,哄妹妹入睡,給她們講故事的工作,她也很樂意做這些。妹妹們天天圍著姐姐轉(zhuǎn),稚嫩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叫著姐姐??上?,現(xiàn)在的她們再也不會喜歡她這個姐姐了,再也不會聽她的話了。雖然以前讓她們睡覺,她們也沒有聽過。艾夢杰自嘲的笑了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艾夢杰解鎖手機,手機相冊里還有從這些小家伙從出生到長大的各個階段的照片。出現(xiàn)的角色,有媽媽,偶爾還有一張繃著臉的爸爸。艾夢杰是照片的拍攝者,輕易不會出現(xiàn)在鏡頭里。就像現(xiàn)在她們是一家,而艾夢杰不會出現(xiàn)。
艾夢杰瘋癲的笑了哭,哭了笑,雖說她有很多朋友,可是對于這種事,她還是喜歡跟自己的親人說。而在十幾年前,這種事都是跟自己姐姐說的。雖然姐姐每次回復(fù)她的話不多,可是句句都在點子上,聽完姐姐的話,她會感覺好很多。
艾夢杰再一次翻找通訊錄里面的號碼,這是十幾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艾夢杰總是看著一個電話號碼發(fā)呆,這是一個永遠(yuǎn)不會再有人接聽的電話,那是姐姐江月的。她習(xí)慣撥通以后聽著電話那邊“嘟嘟”兩聲,就當(dāng)姐姐說:“知道了。”
“我真的錯了嗎?”艾夢杰不禁問自己。如果不上大學(xué),不寫詩,不出名,一切都可以回去的吧。如果她聽爸媽的話,找個人嫁了,再生個孩子,他們還是那樣快樂的一家吧。即使不快樂,她也不至于被趕出家門的吧。
艾夢杰凝望著夜,如果姐姐還在,她肯定會出主意的。雖然姐姐看起來挺高冷的,但艾夢杰知道姐姐是個熱心腸。那副高冷只不過是生人勿近的偽裝。
一天,艾夢杰正在自己朋友的建議下去護(hù)理手指。因為當(dāng)初的打工讓艾夢杰的手還是有些粗糙。雖然艾夢杰不喜歡,但在朋友勸說下還是去了。艾夢杰突然接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那時媽媽的電話!而且媽媽竟然讓她回家!
艾夢杰顧不得護(hù)理還沒有結(jié)束,匆忙結(jié)賬離開了。她為了速度,還特意叫了一輛出租車。平時為了省錢她從來不打車。
回到家才知道,夢婷要結(jié)婚。艾夢婷,也就是家里的老三。在上高中時就喜歡上了一個在外面打工的男孩。也不知道一個天天上學(xué)的孩子是怎么認(rèn)識在外面打工的成熟男性。艾夢婷大學(xué)也不想上了,就要嫁人,為了這事還要死要活的。艾夢杰聽著這些,心里不是個滋味。
沒想到艾鑫竟然很支持夢婷,“一個女孩上大學(xué)干啥,那大學(xué)就是去浪費錢的。還不如趁年輕,去打工掙錢,過好日子才是正道?!闭f完這些艾鑫又繼續(xù)說:“你看看,咱這老三連夫家都給自己找好了,多讓人省心?!卑瑝翩迷谂赃吅呛堑男χ瑝艚芸粗莻€真心流露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心疼。
“夢杰啊?!卑瑝艚苴s緊看向媽媽?!拔液湍惆质沁@么想的,你妹妹要是結(jié)婚了,這嫁妝想給你妹妹弄好一點,畢竟這是咱家第一個嫁出去的姑娘。光你爸的錢可能弄不了,你能不能幫著弄弄。”艾夢杰多想勸夢婷去上學(xué),可她知道說了也只能打破這難得的和睦。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放心吧媽,這是應(yīng)該的。”看著媽媽點了頭,艾夢杰又問艾夢婷:“你怎么打算的?”艾夢婷仰起下巴,一臉驕傲,“跟著他走嘍!他去哪我去哪,反正我有人要?!卑瑝艚苄α诵?,點點頭,意思她聽明白了。
大學(xué)都不上了,這高考成績自然沒什么用處了。艾夢婷心滿意足的跟著男孩打工去了,兩家先訂了個婚,畢竟艾夢婷還不到結(jié)婚年紀(jì)。可是在艾夢杰看來,這和結(jié)婚也差不了多少。
最可笑的是,有了艾夢杰這個反例,有了艾夢婷這個范例。妹妹們都知道跟誰學(xué)了。
一到結(jié)婚年紀(jì)這姐妹三人就都爭著要嫁人。那一年被三場婚禮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艾夢杰又提前一天撥打了那個再也不會有人接聽的電話號碼,聽見那邊“嘟嘟”兩聲后,姐姐說:“結(jié)婚是吧?恭喜恭喜,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