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叫江月?!?p> 這么多年,每一次的自我介紹都是對江月極大的考驗。
她是一個極其內(nèi)向的人,跟陌生的人說句話,對她來說都困難。而自我介紹又是在很多陌生人面前說話,偏偏開學(xué),分班,還都要自我介紹。
那一道道陌生的人投來的陌生的目光,就像醫(yī)院的X光,把她的一條條肋骨,身上的每一塊地方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些年,她感覺自己越來越累了。
江月就是班上的透明人物。班里的女生,只知道有江月那么個人,很少有人知道江月是哪一個;男生根本不知道班里還有江月這號人物。只有在老師提問江月的時候,他們才恍然大悟,哦,她叫江月??!
江月就是這樣的透明的存在。
她一開始很困擾,因為有事也沒人幫她,心里煩也沒人訴說。一肚子情緒都只能自己消化,消化不了也硬要消化。
江月想跟別人說話,想跟別人交朋友,想讓自己融入班級集體中,她為此也嘗試過??墒撬霾坏桨?,主動說話對江月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
好多年以后,江月突然愛上了這樣“透明”的感覺。就像笑話里說的那樣,漸漸的就習(xí)慣了。她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痛苦,沒有嘲笑。
在江月十八歲這年,她終于走進(jìn)了一家自己心心念念的心理咨詢室。
這是她在躲雨時偶然發(fā)現(xiàn)的。盡管這家心理咨詢室在市中心,盡管每次都走這條路,但她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它。
江月一向都是自己一個人低著頭匆匆的趕路。就像掩耳盜鈴一樣,江月堅信她低著頭看不見別人,別人就看不見她。
自從江月發(fā)現(xiàn)這家心理咨詢室以后,心里就再也不平靜了。
她想看心理醫(yī)生很久了,她的身體,心里的變化,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江月也明白,她這些變化都是沒有朋友,孤孤單單,無處傾訴造成的。但她沒有辦法去改變。
那一天江月鼓起勇氣,終于走進(jìn)了那一家心理咨詢室。
哪怕只是跟陌生人傾訴一下,她心里也會舒服很多吧。江月想著,咨詢師又不認(rèn)識自己,肯定不會像八卦女生一樣到處宣傳她的故事。
醫(yī)生低頭看了看手表,嘆了口氣,不情愿的喚醒了江月。他看著這個終于能安心在他的咨詢室里小憩一會兒的姑娘正在夢里掙脫,緩緩醒來。
江月使勁睜了睜眼,讓自己清醒過來。醫(yī)生的喚醒,無情打破了江月的夢境。
江月緩緩睜開眼睛?,看清了周圍的環(huán)境,眼睛里有失望,無奈,更多的是心涼。
????醫(yī)生往自己茶杯里添了杯水,輕輕吹了吹附在水面上的幾片茶葉,小抿了一口。
????江月坐直了身體,剛才的小睡讓她感覺好了很多。
???“醫(yī)生。今天聊點什么呢?”江月緩緩的說。
???“嗯?老規(guī)矩,再跟我講講你自己的故事吧。我還是會像往常一樣認(rèn)真聽的?!贬t(yī)生向江月輕輕點了點頭。
???“好的,醫(yī)生?!苯滦α诵?,低了頭,喃喃自語道,“也就你愿意聽我說說話了?!苯绿鹆祟^,看著醫(yī)生,“那么醫(yī)生,從哪開始呢?”
??“隨你嘍,想起什么說什么就好。像你做的有趣的夢啊,以前不順心的事情啊,都可以說啊?!贬t(yī)生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江月皺了皺眉頭,仿佛很是為難。她來這兒已經(jīng)好幾次了,江月能想起的想說的事情基本上都說了,她實在想不出來再說些什么。半晌,“那就先說說我昨天晚上做的夢吧。昨天晚上的夢,很有意思?!?p> ???江月看著窗外,思緒飄向了遠(yuǎn)方。
“昨天晚上,我終于成了我夢寐以求的一個殺手。只不過,性別有些不同,因為我是一個男殺手。
我不斷殺人,在鮮血和尸體上毫無感情地行走。上級派給我什么任務(wù)我就接什么任務(wù),不用問目標(biāo)是什么身份,不用在意仇家是誰,只要聽從上級任務(wù),完成任務(wù),那么我的殺手之路都順風(fēng)順?biāo)?p> 我是一個殺手,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了。
?剛剛成年的那一年,我成為了一個殺手。很快以我的才能,在殺手組織取得了一定的名聲。
香煙,美酒,豪車,美女,大量的金塊與成山的鈔票,這些每天都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但我根本就不怎么喜歡它們,也不需要它們。接納下它們,只是讓它們作為我地位的體現(xiàn)。
???在快二十歲的那一年,我終于認(rèn)識了一個真真正正女孩?,因為在我身邊出現(xiàn)的都是因為任務(wù),因為目的而接觸我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像她這樣真正的迷人,那是第一個讓我動心的女孩。
我在游樂場執(zhí)行任務(wù)時,認(rèn)識她的。我的任務(wù)還是那樣,去暗殺一個人。我提前幾天就找好了射擊點,以保證任務(wù)的順利實施。
游樂園的人一向很多,尤其是周末。在那么多人的情況下無聲無息的完成殺人任務(w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很喜歡這樣的挑戰(zhàn)。我找到了一個絕佳射擊點,我在瞄準(zhǔn)器里監(jiān)視著我的目標(biāo)和目標(biāo)的情人。
人們都說,相愛的兩個人,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親吻,那么他們將會永遠(yuǎn)在一起。
然而我就在他們剛剛親吻時,扣動了扳機(jī)。他的情人親眼見證了他倒在血泊里的過程。我欣賞著她驚慌失措,大喊大叫,泣不成聲。
看來人們說的也不一定準(zhǔn)。我用鼻子輕蔑的“哼”了一聲?!皭矍椋靠尚??!蔽沂掌鹆宋业膼蹣專阉车搅吮成?。
外面的人因為槍聲四處亂竄,我快速離開射擊點以后,暗自欣賞著這些臉上充滿恐怖的,膽小的人。
突然一個人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我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人制服。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個看起來剛剛成年的女孩??晌也桓曳潘伞?p> 后來才知道,女孩也是因為聽到槍響,在逃跑的過程中看見我一個人在路上慢悠悠的晃,才好心過來帶我一起逃跑。
這個女孩,就是她。
我們認(rèn)識以后,她十分好奇我的身份,老是問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總是巧妙的躲避開這個問題。我怕她知道我殺手的身份而害怕我。
??她有時看著我的車,房,總會好奇的問我:“花你爸媽的錢?”我總會笑笑跟她說,合法的。
我不敢跟她住在一起,甚至不敢明目張膽的跟她走在一起,我卻還是忍不住的和她聯(lián)系。
我害怕別人知道我與她親密,會因我而傷害她。如果別人拿她做要挾,也將對我以后的殺手生涯不利。也許我一個走神,我就倒下了。
后來,我同在組織中的好朋友知道了她,他勸我和她趕緊斷絕一切往來。我的朋友仔細(xì)的,清晰的給我分析了利弊?,但他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喜歡就是喜歡,不想離開她而已。
我知道,我跟她在一起會給她帶來不幸,如果我的對手盯上了她,那后果不堪想象。但是,我害怕,害怕她會消失在我的視野。
朋友看我沒有要離開她的意思,他低下頭,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面對面坐著,誰也不再說話。后來,我的朋友說:“老大給你挑中了一個女孩,星期六,安排你們酒宴上見面。接受這個女孩,對組織,對你,都有好處。別因為她,自毀前程?!?p> 他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回頭跟我說:“我既然知道她,其他人早晚也會知道。她的死活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在乎的是你?!?p> 我點了點頭,心情無比復(fù)雜。
我還是去了,因為這是組織給我的女人。我盡力的表現(xiàn)的很好,不是給那個女人看,?而是給老大看。
酒宴結(jié)束了,我送走了老大。隨后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想要給她打一個電話。酒宴時間這么長,她聯(lián)系不上我?,一定著急了。
我腦子里想好了哄她的言語,我拿起手機(jī)剛準(zhǔn)備打,一只修長的手就溫柔地奪走了我的手機(jī)。
我猛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個人就是老大給我介紹的女人。一瞬間,我有些驚慌。
那個女人把我手機(jī)輕輕收在了她精致的棕色小皮包里,她美目一抬,微微動了動嘴唇。
在酒宴上我仔細(xì)觀察過了,她的確是個美女。絕美的大眼睛,誘惑的嘴唇。但此刻,我的心里沒有底,我真的有些怕了。
這個女人應(yīng)該不會知道她的,知道了也不會告訴老大的。我的心里就這樣,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她笑了笑,那個笑容,仿佛能把誰的魂魄給勾走?!皠e怕,親愛的,我是來幫你的?!彼谖遗赃呑讼聛恚矣幸环N窒息的痛感?!坝H愛的?”
我僵硬的扭動我的脖子,迫使我看著她。“我與你心中的那個她不同。她只能給你一顆愛你的心,其他的,她什么都給不了?!?p> 我不記得我是怎樣拿回的手機(jī),也不記得我是怎么回的家。
當(dāng)我清醒的時候,我在我的家里,但同在我家里的,還有那個女人。她說:“我已經(jīng)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了你的心上人?!?p> 我“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心中一陣慌亂。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會害怕我嗎?她會離我而去嗎?無數(shù)個問號涌上我心頭,那一瞬間,我有些頭暈。
我艱難的邁著步子,不顧一切的開著車就去找她,完全不理會后面的那個她的呼喚。
還好,她在家。我見到了她,想說的太多,卻不知道到底應(yīng)該說什么。我忘了她的原話是什么,總之,她永遠(yuǎn)站在我這邊,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永遠(yuǎn)。
那天,我們在一起了。她成了我的女朋友,雖然“名不正言不順”,因為有那個女人的存在。用那個女人的話說就是,“我是你名存實亡的假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