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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似終年不凍港

第九十七章 人生堪比法語數(shù)字

愛似終年不凍港 東海岸甜酒 2522 2019-12-01 06:30:00

  會場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忙忙碌碌在布置現(xiàn)場了,宋式微和程希晨跟團隊匯合之后,被安排在了一間休息室等待,到了最后時刻,他們還在不停地校對材料,就像程希晨說的,譯員永遠沒有覺得自己是準備得完美的,到了上場前的最后一刻,仍舊馬不停蹄地添加、修改、復(fù)習(xí)、鞏固知識點。

  整點,會議開始。

  宋式微和程希晨坐在透明密封的同傳箱里,同傳箱在會場觀眾席最后面的高臺上,正對著臺上的大屏幕,視線空闊,看到全場攢攢涌動的人頭,既遙遠,又貼近。

  “加油,不要緊張?!背滔3枯p聲鼓勵了一句。

  “嗯!”宋式微點了點頭,同時將一頭秀發(fā)用皮筋攏在了后腦勺。

  他們兩個人準備好各自的筆記本電腦和資料,還有一本大小剛好的口譯本子,手握圓珠筆,戴上耳機,全副以待。

  臺上率先發(fā)言的是一位個頭較矮小、頭發(fā)已經(jīng)脫成“地中?!钡闹袊?。

  現(xiàn)在是程希晨在進行同傳,將法語翻成中文,會比將中文翻譯成地道的法語簡單些,宋式微稍微輕松一點,但也要緊跟上思路,不能松懈。

  這位專家開了個場,引出了另一位來自法國的專家,很大的塊頭,穿著一身深藍色西裝,緊梆梆的像個煤氣罐一樣,一開口,起起伏伏的法語就跟機關(guān)槍似地噼里啪啦發(fā)射到耳機里。

  還是程希晨繼續(xù)在翻譯,他冷靜應(yīng)對,臺上的專家換人的時候,他還有空側(cè)過臉跟宋式微對視一笑,自信滿滿。

  接下來,上臺的是一位姿態(tài)優(yōu)雅、一頭深棕色大波浪卷發(fā)、穿著紅底高跟鞋的法國女士,宋式微事先讀過她的資料,知道眼前這位有著碧綠色瞳孔的中年女士,是研究“生命,科學(xué)與未來”這個領(lǐng)域的佼佼者。

  宋式微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按下眼前同傳設(shè)備的話筒開關(guān),現(xiàn)在輪到她派上用場了。

  女士的語調(diào)和語速出奇地平靜和優(yōu)雅,給宋式微消除了嚴重的緊張感,宋式微的翻譯也平穩(wěn)、流暢,緊跟著發(fā)言者的聲音,稍微延遲了四、五秒,這非??简炈问轿⒌膶W(xué)術(shù)性和專業(yè)性,并要求她具備一定的演講能力,才能跟得上發(fā)言者,保持語言流利、語速適中、合理表達原意。

  程希晨的思路也緊跟著臺上的女士和身旁的搭檔,這中間,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當時在階梯大教室看到宋式微在觀眾席上用法語侃侃而談“瑰夏”的場景,不出所料,她完全符合他的預(yù)判,她是完完全全有能力勝任的,他在那個時候,就看到了她的可能性,只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

  突然,停了十秒鐘左右,耳機里只聽到了發(fā)言者的法語,遲遲等不到宋式微的同步翻譯。

  程希晨立馬鎮(zhèn)靜地掌握了情況,原來宋式微的翻譯卡在一個數(shù)字上。

  法語的數(shù)字讀法簡直喪心病狂,讀一個數(shù)字可能得在心里做一道算術(shù)題。這也是宋式微的弱點,她最怕的就是遇上法語數(shù)字,很不巧,躲不過。

  宋式微放緩了語速,吞吞吐吐好不容易讀了出來:“deux cent quatre vingt dix sept……”

  數(shù)字“297”的讀法就要讀成“2乘以100乘以4乘以20加10再加7”!

  喪心病狂!

  程希晨為宋式微捏了一把冷汗,因為好不容易熬過這個數(shù)字,又來一個!

  宋式微的聲音又消失了。

  不能再超過十秒鐘了!

  于是她慌張地把掉下來的發(fā)須胡亂攏到耳畔,磕磕巴巴地讀了一句:“Soixante millions d'habitants……”(“六千萬居民”的錯誤讀法。)

  雖然躲在幾乎密封的同傳箱里聽不太到場下觀眾的聲音,但頃刻間,明顯感覺到臺下一陣騷動,很多人交頭接耳起來,宋式微一慌張,思路全被打亂了,憋得一臉通紅,這一猶豫,連同后面的翻譯都變得磕磕巴巴了。

  只一瞬,程希晨唰唰地在紙上寫了一句話,迅速挪到宋式微面前:60 millions des habitants。

  宋式微很有默契地接受到他的訊息,電光火石之間便又將翻譯拉回正軌,快速調(diào)整了思緒,立刻跟上了發(fā)言者的語速。

  心有余悸,又不得多想以致再次分神,宋式微的神經(jīng)緊繃得快斷弦。

  一邊沉著冷靜地翻譯,一邊還能感受到心臟咚咚直跳,跳到了嗓子眼。

  程希晨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又在紙上快速了寫了四個中文:“注意呼吸”。

  宋式微掃了一眼,意識到自己緊張得喘氣的聲音被話筒放大傳播到聽眾的耳朵里了,尷尬了一下,馬上調(diào)整,強迫自己心無雜念。

  把翻譯的交接棒交給程希晨之后,如釋重負,最終可算排除小插曲,大致順利地完成了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同聲傳譯,也算坐進了小箱子里了,離夢想又近了一步。

  

  

  “不要緊吧你?你現(xiàn)在臉色一點血色都沒有?!睆耐瑐飨涑鰜碇螅滔3筷P(guān)心地問道。

  “腿軟,心悸,缺氧,頭昏眼花,我是在做夢嗎?”宋式微此刻還感覺腿軟,踩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感覺軟綿綿的。

  “哈哈哈,小場面小場面,你完成的非常好了,恭喜你,漫漫口譯道路上又一次完美升級?!?p>  “你這是在鼓勵我?安慰我?還是在嘲笑我啊?”

  “真心誠意表揚你!不就卡了一個數(shù)字嘛,很正常,人家法國人自己可能連數(shù)字都讀不溜。”

  宋式微無奈地笑了笑,說:“法語數(shù)字這個系統(tǒng),簡直是個精神錯亂的系統(tǒng)!”

  數(shù)字,幾乎是學(xué)過法語的人的噩夢。

  從數(shù)字1到16看上去還有點道理,合乎邏輯,可從17開始就要做算術(shù)了,再到80的讀法,就要讀成4乘以20,81就是4乘以20再加1,甚至到了90,就是4乘以20再加10……

  太難了!太難了!人生堪比法語數(shù)字??!

  程希晨:“你第一次上戰(zhàn)場,這樣已經(jīng)算是很了不起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做同傳,中間因為時態(tài)變位的混亂,導(dǎo)致停滯了二十秒鐘,腦袋一片空白,這二十秒對一個譯員來講是致命的,簡直就是災(zāi)難現(xiàn)場。”

  宋式微怔怔地回憶了一下,說:“呀,昨晚怎么不見你講這段故事哈?”

  “我怕我當時講了,會削弱你的信心哈!”

  “那我真得謝謝你了,唉,太累了,做了一場同傳,跟跑了一場馬拉松似的。”宋式微把原來攏在后腦勺的高馬尾放了下來,甩了甩一頭微微卷發(fā),“從全交傳改成了同傳,體能果然還是跟不上?。 ?p>  “是吧?大家以為翻譯是腦力活,其實還是體力活,所以說平日連身體鍛煉都不能忽視。”

  “希晨學(xué)長,你平日還抽的出空去鍛煉身體???佩服佩服!”

  “也只能早上提早起床一個小時去晨跑嘍?!?p>  “你也晨跑呀?”

  “也?怎么,你也晨跑?”

  “啊哈!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也是每天堅持晨跑,他呀,仿佛要把日光用到極致,像一個小電池一樣,為長夜儲存一些自然光?!?p>  不知道為什么提起他,宋式微心里總有一處柔軟被觸碰,臉上的神色也柔和了幾分。

  宋式微和程希晨邊聊天邊走到臺下的時候,有專家和客戶主動來到跟前表達了對這兩位譯員的肯定和贊許,甚至還有暖心的外籍嘉賓一路叨咕著“Amazing!Amazing!C'est incroyable!”,還擠到跟前跟他們握手,說以為宋式微是有工作經(jīng)驗的專業(yè)同傳譯員呢,惹得宋式微面上羞澀地表達感謝,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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