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無人知曉的莫大歡欣,葉楚也徑直地來到這座城市,手里緊緊地拽著那張珍貴的入場券,她的心,也是咚咚直跳,畢竟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更別說什么極限運動的賽事,更是一竅不通,此遭前來,于她而言,虛榮心作祟,不過是為了說服自己,她總比其他的人多了一點什么不可言說的特別之處。
葉楚在入場安檢外躊躇不已,猶豫著要不要先打一通電話,或者發(fā)一條短信告知楊弋,她到了,但這是否顯得太多此一舉??扇羰侵苯舆@么闖進去,人生地不熟,該往哪里走都懵懵的。她看到進場的人群都是三兩結(jié)伴,這使得她更加孤單,心里犯怵,手里的入場券折了兩折,緊握在手掌心,然后就這么杵在門口糾結(jié)半天。
這時,那位受楊弋所托、身材高大的隊友,晃著雙臂就走出來了,他大正方臉龐,濃眉大眼的,可是兩片無血色的薄嘴唇像紙片一樣兀自落在這臉龐上,顯得格格不入,極其不搭。
他站在安檢口外面,掃視著四周,有票的人群毫無猶豫地進場,遠處路過的人頂多投過好奇的目光,未待探個究竟,就走遠了。望來望去,哪里有焦慮的等待中的高高瘦瘦的女生呢?
焦慮等待中,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
噢,他看到了,他記岔了,白色裙子。就在離他左手邊不遠的屋檐下,有一位穿著白色半身裙的女生,一臉茫然地立在原地,既沒有要進場的準備,又沒有離去的打算,還反復(fù)盯著手機屏幕看。
是她了。
他直接走過去,被太陽光拉長的巨大黑暗影子瞬間將葉楚嚴嚴實實蓋住,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隊友發(fā)出煙酒嗓的聲音:“請問這位同學,你是來找楊弋的嗎?”
葉楚:“啊,是!請問你是?”
隊友如釋重負地笑了,兩片薄嘴唇咧開細尖細尖直開到耳邊,像西方電影里面化了妝的小丑。
他說:“太好了,一下子就找到你了!我是楊弋的隊友,他現(xiàn)在走不開,所以讓我出來帶你進去的,你跟我來吧。”
葉楚驚喜得雙眼發(fā)光,連忙說:“好呀,謝謝!幸好,不然這偌大的體育館我都不知道往哪里走?!?p> 像從干涸的地上被撈起重新放回池塘的魚兒,葉楚自在多了,想到楊弋做事真的是周全,百忙之中還注意到照顧形單影只的她,心下更覺得楊弋那幾分貼心和溫柔涌上了她的心頭,紅暈泛上了臉頰。
葉楚跟在這位隊友的身后,隨著他進到內(nèi)場。
這位隊友帶她走到內(nèi)場的最外層,發(fā)現(xiàn)參賽選手已經(jīng)在場內(nèi)各自準備了,這個時候不便去上前去打擾了,于是自作主張跟葉楚說:“他已經(jīng)進場了,你先找個位置坐下來,等比賽結(jié)束了你可以到后臺去找他?!?p> 葉楚自覺已經(jīng)夠麻煩人了,所以連聲答應(yīng),待男生走遠,她才松開手里的票,展開來找屬于自己的那個座位號,四排六座。
待在場內(nèi)的楊弋看到他的隊友怡然自得、意氣風發(fā)地走到他們這一堆人群里,遠遠地朝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他們倆本就不熟到一塊去,要不是情行所逼,也不至于要他幫忙。進來了也沒見得他上前交待一聲,這會兒就是想找他問問,那隊友已經(jīng)溜過去候場了,距離拉開了,場館內(nèi)不得過度喧嘩、吼叫。也罷,想必是順利地把宋式微帶進來了吧。
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楊弋仍舊心不在焉地總是往觀眾席上望去,不知道宋式微在哪一片地方。
幾個人過后,輪到楊弋上場,他趕緊調(diào)整狀態(tài),在比賽開始前,先作好了出發(fā)點的選擇,當裁判宣告Ready時,他猶如上弦的弓箭,蓄勢待發(fā),當主審宣告GO之后,他一腳踩在滑板上,風一樣滑了出去。
他從由高臺加陡坡組成的出發(fā)臺出發(fā),做了一個干脆利落的坡道騰空動作,從坡道非翱驪進入空中,引發(fā)了觀眾席一陣掌聲如雷。
開了個好頭,做這些練了千回百回的基礎(chǔ)動作對楊弋來說余裕滿滿,他的目光落在觀眾席A區(qū)域,沒有看見熟悉的那個身影。
楊弋立即做了一個掉入的動作,板尾置于坡道上沿,前輪懸空,移動身體中心向前,直至落入滑道。
他心想,她會在B區(qū)域嗎?
隨后,他滑進小U池,是一個高兩米的小型半管,沒有垂直部分。他如魚得水,滑行中前腳離板踏地過渡,后腳發(fā)力壓板將板面彈入空中。他聚精會神地展示著日日苦練的那幾個加分動作,順利完成之后,他發(fā)現(xiàn)這片觀眾席也沒有那個他等待中的人。
觀眾們屏氣凝神、目不轉(zhuǎn)睛地跟隨著楊弋的每一個漂亮的動作游離在這個寬敞的體育館中,每次一落地,觀眾席就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狂暴的掌聲,交融成一片。連候場的對手都忍不住發(fā)出贊嘆。
緊接著,是一個干凈的翻板動作,板面沿縱軸轉(zhuǎn)動數(shù)圈后又以輪子落地。
確認過,C區(qū)域也沒有,視線掃過D區(qū)域,竟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熟悉的面孔——葉楚。
楊弋當日把票給了葉楚之后,便沒放太大的心思在這件事情上,看到葉楚,勾起了他的遐想,原先坐在這個位置的本該是宋式微,他在場上馳騁飛躍,她在觀眾席上為他加油歡呼。
楊弋不死心地在葉楚旁邊的人群里尋找宋式微的身影,無果。
葉楚矜持地端坐著,被包圍在激動喊叫的人群中,受氣氛感染,她面色潮紅,飄飄忽忽,滿臉笑容,又因為正好跟楊弋投來的視線對上了,猝不及防的一個對視使得她心中小鹿亂撞。
D區(qū)域也見不到宋式微,既然連葉楚的身旁都看不到她,她只怕是不在這場館內(nèi)了。
最后,楊弋翱驪反抓板,在空中時,用前手從身后抓板,落地之際,心里有什么東西也空落落地落了下去。
裁判宣告TIMES UP,這一輪結(jié)束,臺下的掌聲如潮水一樣久久沒有停歇,對于獎項,楊弋這番是十拿九穩(wěn)了,只是他沒有期待中那般興奮和喜悅,說不上的苦澀和失落。
觀眾席滿座,可是少了一個人,于他而言,就是缺席了,那些該來的人沒有來,那些想說的話無從說出口。
人的一生未必會滿座,在這顆藍色的星球上,每一天都有五十億人在不斷錯過,無論是有意為之地避而不見,還是陰差陽錯地擦肩而過,亙古不變的月圓月缺,才是不變的定數(shù)、永恒的規(gu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