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一生未嫁。
這種結(jié)果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但細細想過,又并非無跡可循。
一生未嫁,自然一生無子,不然這帝位怎么也輪不到離歌那孩子來坐。
公子硯秋操碎了心。
“那家伙就這么好?!”說著似是自己舌頭都攪了下,只好改口道:“好吧,是挺好的?!?p> 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頗為無力:“但我們云逸也不錯吧,一身白衣仙氣絕塵,比那常年黑漆漆的家伙有溫度多了!”
一旁的云逸無奈道:“你能不能拿一次不提我?我挺愿意將這個出鏡率讓給其他更有價值的角色?!?p> 帝姬的眉高高挑起,瞪著硯秋,“紅娘當上癮了?離歌還有十年就要選太子妃了,就勞煩太尉大人幫忙相看了。”
十年……硯秋一噎。
云逸哈哈大笑:“我覺得帝姬這法子甚好?!?p> “我覺得不行!”硯秋抗議,“那又不是你的孩子,我作什么要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操心費神。”
“不,那就是我的孩子?!钡奂П砬閲烂C,“且我并不喜歡小孩,有離歌這一個懂事的就已經(jīng)很好了,還請?zhí)珟?,小心照料著?!?p> “你居然威脅我?”硯秋難以置信。
“我沒有?!钡奂дf的那是一個斬釘截鐵。
我和云逸在一旁笑著看他倆拌嘴。
帝姬哪里是不喜歡孩子。
在她還是公主的時候,路過大雁山曾救下一名女童,喚作小玉兒。
小玉兒極瘦,面色極為蒼白,唯一雙眼睛還算明亮,一看就不是能長命的。
但帝姬見她孤苦無依,執(zhí)意收留,大把大把金貴藥材為她續(xù)著命。
是那小姑娘沒福氣,受不住這天賜恩寵。
在帝姬還住在桃園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期許。
“以后若是生了女兒便叫見微吧,蘇見微,一定會是個溫柔細致的女孩。”
帝姬她呀,明明最喜歡孩子了。
“你——”硯秋在帝姬面前頻頻吃癟,便來我這尋求安慰:“若桐,你來說說?!?p> 我來說?
我可是帝姬的死忠粉。
在硯秋飽含深意的注視下,我微微一笑:“我嘛,我的想法和云逸先生的一致。離歌年紀尚幼,但有我們幾人協(xié)助,日后他就必定是一個根正苗紅的好少年?!?p> 云逸但笑不語。
硯秋氣得拂袖而出,準備到華章殿逼那小太子背書。
“臭小子,你等著,看我怎么治你!”
然而一進殿內(nèi),正自覺溫書的離歌瞧見他來,粉團似的一抬,便是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真真是讓人見了滿心歡喜:“舅舅來啦!”
好小子,笑容自帶圣光,一聲軟糯的“舅舅”叫得硯秋心都要化了,早將他來之前立下的決心拋到九霄云外。
他大手一揮:“讀什么書,走,舅舅帶你騎大馬去!”
待云逸也跟著離席,帝姬方才問我:“近來可好?”
我這一生,也算順遂,能有什么不好。
我微笑著撫上小腹,那里正孕育著一個生命。
“挺好,云逸先生也已經(jīng)定下了產(chǎn)期,約莫著應(yīng)是十月?!?p> 帝姬點頭:“十月好,夏日太熱,冬日太冷,十月正好。若桐,硯秋沒欺負你吧?”
“公子待我極好,帝姬不必憂心?!?p> 我笑著,帝姬深深凝著我的臉,似想從中看出個所以然來。許久,她終輕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罷了,且由著你們折騰去吧?!?p> 帝姬坐于鏡前,那鏡中映出美人面。
是活人,卻無生氣。
她怔怔地撫上去:“我不過雙十年華,怎么就已經(jīng)感覺到老了呢?”
是啊,這人生才剛剛開始,怎么就有種臨了末路的感慨呢?
我透過窗,看那一方被宮墻圈起來的天空。
帝姬在這長大,想必早就對這個地方,深惡痛絕了吧。
相貌可以憑借其他法子保養(yǎng),可若是心老了,又該用什么藥來延續(xù)。
一時樹葉輕索,風卷殘葉過,混亂中我憶起那年與那個人的初見。
來人負劍立于樹下,見是我,劍收回掌心,另一只手握成拳,作揖,進退有禮:“在下蘇玦,愿拜謝將軍為師學藝?!?p> 蘇玦,玦,有缺陷的玉。
但我見他行事,分明滴水不漏。
原來他就是蘇玦。
我,謝若桐,將軍謝川之獨女,與西楚幺子蘇玦有一不成文的婚約。
我曾期盼過它成真。
父親喜歡他,常能聽到他在耳邊念叨:“這小子,遲早要押他回來做個上門女婿,看他還傲不傲!”
可惜。
父親心思起的太早,卻告知的極晚。等蘇玦明白自己師父的意思后,只緩緩笑道:“玦不才,已有心悅之人,雖相隔甚遠,但此生,已無他求?!?p> 可嘆。
我見他甚早,卻搭話很晚。等我接過父親的衣缽:那二十萬的兵,再去見他時,他早已布好大局。
“南疆紛爭甚多,恐硯秋一人無法周全,若桐,你且去幫一幫?!?p> 山高水遠,那日一別,再見又是何時。
我作為女兒身,饒是自家父親的兵,也并不順利,咬牙忍過,好不容易見到他了,卻是一句“若桐,你且去幫一幫”就將自己推遠了。
甚至我都還來不及走近。
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他喊了我的名字。
我還見到了他口中的“心悅之人”。
原來,是她啊。
四地貴女的榜樣,卿兮帝姬,衛(wèi)楚秀。
南疆比北昭好些,但畢竟是邊境,身子并不舒適。
好在硯秋貼心,在西楚尋了好幾個廚子過來。
吃著家鄉(xiāng)的菜,就好像那片土地,也跟著近了些。
我并沒有說謊,硯秋是真的對我很好,之后的事,便也水到渠成了。
帝姬通透,問得也妙,只是問他待我好不好,不問其中,我待他有幾分真心。
在那個人十幾歲時,見過風華絕代的帝姬,從此再沒能從那片沼澤地中爬起,一生都甘愿為其奉上。
那我呢?
我初見他時也不過十來歲,正青春少艾的年紀,遇到那樣一個溫柔無雙的人,難道我就不曾動心么?
難道我就不曾動心么?
所以才說,我這一生,也算順遂,也算。
沒經(jīng)歷過父親愛里藏刀,姐妹反目,家破人亡,愛人離去。
我有位貼心的夫君,不久后還會添個可愛的寶寶。
有新生命,就代表著新生。
不像此刻枯坐著的帝姬,再風華絕代,也不過落得個斯人已逝,獨留一盞空燈的結(jié)局。
我是真心疼她的。
她側(cè)首回眸間的風情,我還是學不會,從前守護她的人一朝戰(zhàn)死,那么接下來。
就交給我吧。
我替他守著你。
這時肚子里的小東西沒個輕重地踹了我一下。
我頓時眉眼彎彎,明了他意。
好好好,我們母子倆齊心協(xié)力,一起守護著,你這位美人姑姑。
﹌﹌﹌﹌謝若桐篇完﹌﹌﹌﹌

芙水圓子
哪有女子不會被翩翩少年郎吸引, 在愛情中, 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 都是可憐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