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太公和舅舅并沒有睡晚,早早就起了床。吃了早飯,太公叫上外公和舅舅一起去了鄧先生府上相請。今天就只請鄧先生一人,這都不足以表示太公的感激之情,只是略表心意。
席后坐在一起閑聊,鄧先生捧著茶水說起了舅舅以后的安排。
“朱太爺,小逸已經(jīng)是進(jìn)士了,本來工部是想要直接留用。只是,我覺得一來小逸年紀(jì)不大,跟著我的時間也不長,還是要以打基礎(chǔ)為主,所以我給推了?!编囅壬f完,看向了太公和外公,不知道這兩個家長對于孩子被自己壓下不能出仕,會不會有想法。
“鄧先生,我們也就是一般人家,不懂這些。小逸以后的路怎么走,都您說了算。”太公倒是想的很明白,小孫子的路已經(jīng)不是自己能看到的了,雖然自己是爺爺,但也不能指手畫腳的,全部交給先生最好。至于外公,那就更不會有想法了,留在家里啃老,估計他還覺得有人陪他玩,也挺好的呢。
鄧先生對于太公的態(tài)度很滿意,他也怕自己一心為了弟子著想,碰到拎不清的家長以為自己不讓他當(dāng)官而拼命拖后腿。
“我在離開帝都時,去面見了皇帝陛下。工部人手緊缺,皇帝給了我特旨,讓我巡視監(jiān)督南方五郡與工部有關(guān)的所有事宜。我就討了皇帝示下,小逸就跟在我身邊一邊繼續(xù)學(xué)習(xí),一邊幫我跑腿整理各項事務(wù)?!编囅壬χf道。
太公是多明事理的人啊,馬上站了起來深深作揖,“多謝鄧先生對小逸的栽培。以后小逸就交給先生了,做的不好不對的,隨意管教。敢惹先生生氣,看我不打斷他的腿?!?p> “老太爺,不必如此多禮?!编囅壬B忙扶起太公,也不避諱難處,“工部事務(wù)不比其他部門,能夠出將入相進(jìn)內(nèi)閣,事務(wù)繁雜而瑣碎。絕大部分有才學(xué)的學(xué)子都不愿意來。即使有感興趣的,家中長輩也會堅決反對?!?p> “難得你們一點不反對,小逸也喜歡。我其他本事沒有,也就只有這些。我想收他做關(guān)門弟子,當(dāng)做衣缽傳人,這些會的都傳給他。這幾年我要把他帶在身邊四處走,回家的時間就少了。”鄧先生第一次說出了衣缽傳人這幾個字。
“小逸,給你先生跪下。”太公道,舅舅一下就跪在了鄧先生面前,太公又道,“鄧先生,小逸往后就拜托先生管教,鞍前馬后、端茶送水,事先生如父。”
舅舅恭恭敬敬的給先生磕了三個頭并敬了茶,這個關(guān)系就此落定,在這年代比起父子關(guān)系都要來得緊密些。鄧先生也很高興,自己只有一個兒子,偏偏只傳承了一部分,這個關(guān)門弟子等于另外一個兒子,還能繼承他所有的本事,找好老師難,找可造之材也難啊。
說完前程,鄧先生想起帝都時老友所托,正好當(dāng)面問問小逸長輩的意見。
“還有件事,小逸這次也是風(fēng)光無限,在帝都有不少人家私下里向我打聽小逸的婚姻大事。我知曉小逸并未定親,幫著他也留意了幾家的姑娘?!?p> 聽鄧先生這么一說,舅舅的臉蹭的就紅了,自己的婚事這么多長輩面前說,很是不好意思。太公和外公就是意外了,自家的門戶自己知道,當(dāng)初父親就是用舅舅前程似錦來說服太公不要急于定親的,這下正好應(yīng)了這事。外婆看父親的眼光那是更加的喜歡了,還是女婿想的周全,不過也有點擔(dān)心,不會別人家高門大戶看不上我們家小逸。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只要小逸能接下我的衣缽,以后遲早要在工部的。他的妻子就需要能鎮(zhèn)得住場面,在帝都權(quán)貴面前都能不卑不亢的。平安郡的孩子我多少都見過,在小處還成,大場面要弱些。如果小逸原先有心儀的,那還需要學(xué)習(xí),如果沒有,我就提個人。”
“沒有沒有。鄧先生,我家小逸就喜歡拆這個玩那個,跟他提個相親的事他都跟我急,還跑到他姐夫那里躲著我。您只管說說,是哪家的姑娘?!睂τ诰司说幕槭?,外婆是最著急的,鄧先生話音剛落,就急忙說道,太公也沒有說話,這事母親最有發(fā)言權(quán)。
“這位姑娘姓張,她的祖父張銘復(fù)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班師回朝后就在平安郡當(dāng)守備。姑娘的父親是家中獨子,喚作張吉亮倒是考上武舉,在兵部里任職?!编囅壬f了些基本信息。
“武將家的孩子?”太公他們和武將系統(tǒng)從來沒有接觸,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對當(dāng)兵這條線,可一直都是敬而遠(yuǎn)之的。
“這姑娘從小跟著母親,倒也知書達(dá)理,不過她還是跟著她的父親學(xué)過些騎馬射箭的功夫,性子爽快。”鄧先生其實挺喜歡這個爽利的姑娘的,“過些日子是張守備的生辰,這姑娘會回來給祖父祝壽,如果你們覺得可以見一下,我可以代為安排,也只是先見見,婚姻大事總是要慎重對待。”
“先生,是不是在帝都魏尚書舉辦的聚會時,在馬場跑馬的那個穿紅衣的姑娘?”舅舅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中進(jìn)士后的宴請不少,男女女女的也見過一些,魏尚書的宴會設(shè)在莊子上,有馬場,當(dāng)時別人有在邊上說起過那個英姿颯爽的小姑娘,這下被先生一說突然印象清晰起來。
“確實是,小逸倒是對這姑娘有印象?”鄧先生沒想到舅舅能夠記得他提起的這個姑娘。
“周邊有人議論她,我聽到了有些印象。”舅舅有些支支吾吾,他不想說出來。其實,周邊的議論并不友好。有別家的小姐說她不淑女,武將之女動作粗魯。而邊上的那些公子們則調(diào)笑說,這樣的姑娘娶回家,到時候打都打不過,萬一吵架一腳就能把人踢到床下,娶不得。真正讓他記得的是,他偶然聽到的這姑娘對丫頭說的話。
“我都不介意,你們倒介意起來,你們家小姐就是這樣,隨她們說去?!边@話說的干凈利落,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滿自信,聽著就神采飛揚。
當(dāng)時,舅舅也沒有什么想法,就是覺得這姑娘活得痛快。沒想到,鄧先生剛才提起時,那飛揚的紅色就福至心靈的冒了出來,他覺得,就該是她,這才問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