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慢悠悠的行進(jìn)在城外土路上。王家三郎被抱在父親懷里,聽著父親溫和的聲音介紹沿途景致,微閉雙眼,任清風(fēng)拂過。腦海中卻思緒萬千,總算結(jié)束了,三年了,以后再不用家人擔(dān)心了。
這里地處大夏國南方,是平安郡的郡城,平安城。內(nèi)城、外城、十縣,水豐山青,是大夏國最大的糧倉,生活相對富足。
王家三郎的家在外城,有一前店后院的大院子,處于街市尾部,已靠近城門。這是三郎的太爺攢下來的,爺爺奶奶早逝,只有父親一個獨(dú)子,喚作王立巖。太爺年輕時讀過書,也有三兩好友,一姓胡,一姓朱,三郎的母親就是朱家人。
爺爺?shù)倪^世對太爺打擊很大,家財(cái)漸薄,相反好友朱、胡兩家因緣際會都成了縣里的財(cái)主,土地頗豐。他拉下面子帶著父親去了朱家,年輕時與好友曾約定過婚事,朱家太爺并未反悔,拍板把二孫女朱氏春娘嫁了過去。父母成親一年后,太爺也撒手人寰。父親挑起了家庭,開了家果品店,生活安穩(wěn)的過著,有了大哥、二哥和他。
在別人眼里,他是有病的傻子,只會吃。其他時間總是一個人呆呆坐著,不哭不鬧,還時不時全身抽搐一陣。所幸,父母兄長都沒嫌棄他,反而把他當(dāng)成了寶,帶他四處求醫(yī),什么好吃的都會第一個給他,哥哥們會為了他,和叫他傻子的其他孩子打架。
他都清楚,他又都不明白。估摸著他投胎時出了什么岔子,神魂不穩(wěn);腦子中一會汽車飛機(jī),一會瓜果仙境,一會琴音書畫墨香。腦袋深處疼,抽搐是幾方信息同時涌來,受不住的反應(yīng)。
昨天晚上他又狠狠地抽搐了一陣。父親今天計(jì)劃好出城去紅安縣的集市進(jìn)些時令果品,又實(shí)在放心不下他。母親管著一大家子的瑣事,生怕有個錯失,見他一早起來與往常一樣,便抱著他一起出了門,思量著看完果品就帶他去醫(yī)館看看。
殊不知,也許,昨晚那陣抽搐達(dá)到了平衡,早上王家三郎就覺得腦子不疼了,什么都可以反應(yīng)過來。只是,三年沒開口,小小的人兒還沒緩過勁來,看著也就如平常一樣。
“三郎,看到左邊那座山?jīng)]有???等三郎大些,爹爹帶著你去看猴子,看鳥兒,摘果子吃哦?!边@座無名小山是母親的陪嫁,朱家太爺同意了婚事,外公本就重男輕女,一個女兒也不在乎,但嫁妝上就簡薄了,什么田產(chǎn)鋪?zhàn)鱼y子是沒份的,反正王家也沒啥像樣的聘禮不是,還是朱家太爺心疼孫女,挑了這外城邊上的小山頭,再悄悄塞了些銀錢給了母親。不然老太爺過世的那些日子,真就很難緩過來。
無名小山種不了稻米,也沒有特別的產(chǎn)出,只有些常見的果樹,王家也沒能力投入,就一直荒著,山上沒有兇猛的野獸,倒成了鳥兒的天堂,野花遍地,更有一小群金毛猴占山為王。
王家三郎看了看自己的短手短腳,又往父親懷里鉆了鉆,我現(xiàn)在還是寶寶呢,好容易頭不疼了,休息休息,什么都等大些再說。然后,心安理得的睡著了。
三郎是被紅安縣集市中嘈雜的人聲吵醒的。迷迷瞪瞪睜開眼,摸摸父親的臉,又在父親肩上趴了一會才清醒過來。
空氣中彌漫著果品的香味,道路兩邊擺滿了一筐筐的橘子,黃澄澄的,看著喜人。父親明顯是這個集市的熟客,時不時與人打個招呼,很快就來到了一家攤位前。
“蔡小哥,你爹爹和兄長今天沒來?”今天攤位邊的不是熟人,而是他家的小兒子,父親也只見過一面。
“我爹有些不舒服,兄長照應(yīng)著,所以今兒就我來了。王大哥,你看看,今年的橘子多好,帶些回去吧?!辈绦「缈粗軣崆椤?p> 攤位上七八個大框,堆滿了橘子,品相很不錯,光鮮亮麗,象上了層臘似的。三郎在父親懷中偷偷轉(zhuǎn)過頭,眼神就一直落在橘子上面,“也不怎么香嘛”他抽抽小鼻子想到。
蔡小哥不似父兄熟悉他們,看著小孩兒就想套近乎,順手拿起一只大橘子遞給了三郎,“小弟弟,拿個玩去”。三郎接過,父親就有些激動,手緊了緊。三郎低頭看看橘子,再抬頭看看父親,再低頭,再抬頭。如此三番之后,看向了蔡小哥,扔,把橘子丟了出去。
蔡小哥忙接住橘子,就看見王大哥抱著小孩兒開懷大笑,“三郎,三郎,會看人了,會扔?xùn)|西了?!币粫r間,有些莫名其妙。邊上有熟悉的果農(nóng)忙道喜,真不容易,這呆呆的孩子居然對外物有了反應(yīng)。三郎感受著父親的喜悅,道道暖流從心頭泛過。
蔡小哥雖不明就里,但看王大哥高興,也忙不迭說著好話順便推銷著橘子。三郎不高興了,這橘子外表好看,拿到手中,他卻能明顯感受到里頭經(jīng)經(jīng)拉拉,沒有一點(diǎn)水分,腦中顯出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八個大字。至于他為什么能知道,自己也是一頭霧水,所以剛才拿著橘子時也被嚇了一跳,只能看看橘子再看看父親,確認(rèn)再確認(rèn),然后扔回去了,這么難吃的橘子,寶寶不要。
現(xiàn)在也不是追究的時候,眼看父親被說的動了心,他也沒法阻止,自然而然就使出了孩子無師自通大法。也不會是大哭大鬧,撒潑打滾,這樣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干不了這活。他只是緊緊抱著父親脖子,腦袋貼在肩膀上,只要感到父親想抽出手來,立刻換過去繼續(xù)抱著,總之讓你不能動不能拿錢。
最后,父親只能順了他的意,對著蔡小哥連聲說著不好意思,等以后有機(jī)會再到這拿貨。蔡小哥,雖然有些窩火,卻也拿小孩兒無法,只能說沒關(guān)系。臨走,他還想再塞個橘子給小孩兒,結(jié)果三郎一點(diǎn)面子都不給。
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