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大雨傾盆。
黑壓壓的將士把北樂妍的人馬圍成一個嚴(yán)實的圈,冰冷的雨水順著鋒利的刀尖成股流下。
黑夜的窒息感籠罩著北樂妍,雨滴猛烈地砸落到她的臉上,宛如一記重拳砸在她的心口,讓她呼吸感到窒息般的難受,面如死灰。
“不,怎么會!”北樂妍不敢置信地?fù)u著頭,她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們明明中毒了!是本公主親自命人下的毒!”
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冷哼了一聲,“北樂妍你竟然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勝之不武!本將軍就沒有見過你這種陰毒之人!”
沈清石打斷趙源,平靜地道:“公主好計策,但想必公主不知道季將軍有個壞習(xí)慣,便是每次押運(yùn)軍糧的時候,習(xí)慣令人分開運(yùn)送,長柳村那一路,恰巧是其中的一路,也是最多的一路罷了?!?p> “不應(yīng)該的!本公主明明收到鄭國營中缺糧的消息!”北樂妍道。
沈清石低低地笑了,他道:“若城中不缺糧,我們又怎會得知樂妍公主要做些什么,若軍中將士不中毒,公主又怎會深夜來戰(zhàn),我們又怎能請君入甕呢?至于將士中毒的現(xiàn)象,軍師只不過是命軍醫(yī)在將士的吃食中放了些補(bǔ)氣滋潤的草藥罷了,上吐下瀉,全身無力只不過是副作用,忍忍就過了,過后還能提神醒腦,令將士精力充沛。”
雨水似乎漸漸的小了,北樂妍低著頭,聽著沈清石的話,抓著劍柄的手骨節(jié)發(fā)白。
她帶著些不甘,向沈清石質(zhì)問:“季玖如何傳信?本公主徹查了手下所有人將士,時時刻刻盯住了季玖,她是如何傳信給你們的!”
沈清石勾唇,“將軍養(yǎng)了幾只比較聰明能干的鴿子。”
北樂妍瞳孔收縮,猛然抬頭,她千算萬算,千防萬防,萬萬沒想到問題竟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出在天上。
但她依舊不信,“行軍作戰(zhàn)用信鴿傳遞消息?未勉太天方夜譚了?!?p> 老馬識途,就連鴿子也是靠著記憶來回傳信;不說剛開始養(yǎng)鴿子時必須在目的兩地來回行走,訓(xùn)練信鴿,便說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信鴿也不一定能找到真正的方位,更別說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找到要送信的人。
沈清石頷首,“對于季將軍來說,她能做到的事情,都不算是難事?!?p> 趙源不耐地皺眉,“沈校尉,跟她說這么多干什么?”
“趙將軍?!鄙蚯迨溃皹峰魃砩仙杂屑緦④姷囊环白?,趙將軍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嗎?”
趙源皺眉,不解地道:“同是身為女子之身帶兵作戰(zhàn)?”
沈清石從一眾士兵后走了進(jìn)去,看著北樂妍的眼神帶著軍人的凌厲和冷峻,“行軍作戰(zhàn)策略本就沒有惡毒好壞之分,能取得勝利的,便是好計策,樂妍公主尚有幾分季將軍的行動作風(fēng),只是……”
沈清石抬眸,幽幽道:“季將軍說的有句話樂妍公主真當(dāng)聽聽,疆場戰(zhàn)士就應(yīng)當(dāng)心中有家國,帶兵將領(lǐng)就應(yīng)當(dāng)胸中有丘壑,權(quán)勢利益固然重要,但家國百姓更為重要,季將軍說,公主實在是太小氣了些。”
“你!你住口!”北樂妍抓緊手中的劍,周圍的士兵漸漸向著她攏靠過來,形成了一個防護(hù)圈,她咬著唇,帶著一絲瘋狂般猛然抬起頭,“哈哈哈!什么家國天下!什么黎民百姓!關(guān)本公主什么事情!你們口口聲聲在本公主面前談什么家國黎民,你們知道本公主從小過著什么樣的生活嗎?”
“胸中有丘壑?”北樂妍擰眉,冷笑,“本公主只需要取了這鄭國的城池,收了這紹國的江山便夠了!談什么遠(yuǎn)見!論什么天下黎民百姓!”
“公主此言差矣?!睖貪櫟穆曇?,不急不躁,沈衣不知道什么時候掙脫了葉笙的禁錮,反客為主,持著劍抵在了葉笙的脖子處,火光下北樂妍能看見葉笙嘴角的明顯呈現(xiàn)的紫紅色。
“沈衣!你!”
沈衣笑了笑,“承蒙季將軍提醒學(xué)了幾招防身武藝,在衣裳上抹了些毒,現(xiàn)在看來,季將軍高見,沒有一招半式的人還真的,上不了戰(zhàn)場?!?p> 北樂妍抿唇,她叫道:“季玖呢?季玖去哪里了?!”
“公主找我們季將軍有何要事嗎?”沈衣笑了笑,“按照季將軍的脾性,眼下該是已經(jīng)燒了紹國軍營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燒軍營……
“對了樂妍公主,有件事情公主想必需要知道一下比較好,九年前季凌云季將軍被卸兵權(quán)后,除了那十萬大軍外……”沈衣道,“季老將軍還掌握著開國皇帝那時暗下訓(xùn)練的五萬季家軍,就連先皇也不曾得知,樂妍公主可知道,現(xiàn)在那五萬季家軍的兵權(quán),在誰的手中嗎?”
“公主在三幻城里外安營扎寨三萬人,卻只帶了三千人馬欲突襲進(jìn)城,那么那七萬人是不是正趕向臨安,欲圖逼宮呢?只是公主卻疏忽了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更是因為公主輕敵,公主以為北清寒真的就怎么容易對付?”
“如果北清寒如此輕易被你拿下,那他就不是那個在四年間,為十幾歲的皇子北陌謀取皇位的北清寒北世子了,眼下,那五萬季家軍和宮中的兩萬禁軍,如果再加上柳琛的調(diào)兵遣將或者阻撓,樂妍公主該知道,你們的勝算,可謂渺茫?!?p> 北樂妍頓住了,嘴角翕動,突然手中的劍哐當(dāng)一聲垂落到了地上,淅淅瀝瀝的小雨輕柔的灑落在她的臉上,眼眸微微濕潤,和小雨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她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
思來想去,所有她和北清寒的對峙,和季玖的對峙,從一開始,從她還在宮里的時候,北清寒就給她和太后挖了坑,出了宮,季玖也給她挖了坑,賭局上她送她的那五個字“騙你沒商量”分明就是在暗示她,也是在嘲諷她,可笑的是,她竟然覺得季玖真的就跳進(jìn)圈套了。
殊不知,她這樣做,正中了季玖的下懷,正好進(jìn)了季玖的圈套。
季玖算計,成功把沈衣送走了,劫持她成功逃脫了,更是與鄭國這邊里應(yīng)外合,來了一招將計就計,局中局,讓她真的誤以為鄭國營中無人,好引她來,甕中捉鱉。
真當(dāng)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她想到的,季玖也想到了,她沒想到的,季玖也想到了,還加大了深坑,讓她毫不知情地跳了下去。
北樂妍嘲諷地笑了,季玖,好謀略啊。她身子一僵,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愣愣地抬著頭,凝望著飄著小雨的漆黑夜空,眼神空洞。
圍著北樂妍的士兵見此,神情恐慌,猶豫地扔下了刀劍。
沈衣把沉默不語的葉笙交給其他將士,看著神情恍惚的北樂妍,問道:“公主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成王敗寇,技不如人,我北樂妍,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