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位李小姐,以及她房內(nèi)的那兩座無名神主牌,紀(jì)五福心下一沉,微微嘆氣。
但愿事情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吧。
可是眼前最大的問題是,她如何混進李家去?
李小姐已經(jīng)將近四年沒有出過門,在門口守著等她出來絕對不是良策。
紀(jì)五福正在思考對策之時,身后卻突地有人扯住了她的裙子:“新娘子!”
她先是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過身來看到一張布滿驚喜的小臉。
是李業(yè)的小兒子。
“小少爺,不可在外頭扯陌生女子的衣裙?!彼砗蟮募叶〖t著臉將他的手拉了回來,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姑娘,對不住了,小少爺還小不懂事,你莫要見怪?!?p> 她眼神一柔,蹲了下來,與那小孩兒平視:“你叫什么名字?”
“李容昊?!痹俅我姷竭@位漂亮的新娘子小姐姐,李容昊笑瞇了眼。
“容昊,你的名字真好聽?!?p> “真的嗎?”從不覺得自己名字好聽的小家伙此刻心花怒放,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滿腔的歡喜,低頭伸手從衣兜里掏出一塊糖飛快地塞到紀(jì)五福手里:“新娘子,吃糖!”
紀(jì)五福一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那塊小小的糖與前世硬得像石塊的饅頭漸漸重疊,這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眼底迅速泛起澀意。
不管是盛世還是亂世,小容昊待人好的方式仍是不變——我喜歡你,就要給你分享我的食物。
“小少爺,該回家啦,奶娘買了如意坊的綠豆餅,在等著你呢?!蹦羌叶〈叽俚?。
“可是……”在紀(jì)五福與綠豆餅之間猶豫了片刻,李容昊微紅著臉,一把拉起紀(jì)五福的手就往家門方向拖,“新娘子,一起吃。”
家?。骸??????”
紀(jì)五福:“?????”
得來全不費功夫?
...
...
李業(yè)有兩個孩子,現(xiàn)年十七歲的長女李小蝶與五歲的長子李容昊,兩姐弟相差整整十二歲。
李業(yè)的妻子莫氏在生下李小蝶之后便一無所出,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過了多少藥,時隔十二年,才再次誕下了李容昊。
李容昊在李家可謂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但相比起別村的財主家的兒子,他并沒有因為嬌養(yǎng)而長成性子頑劣霸道的小魔王,他溫柔而靦腆,只是有些小小的怪癖——
新鮮出爐的綠豆餅呈了上來,李容昊拿了一個,卻不往嘴里送,又往紀(jì)五福手里塞:“新娘子,嘗嘗!”
紀(jì)五福才將他塞來的糖收好,又接過他遞過來的綠豆餅,莫名地有一種被喂養(yǎng)的錯覺。
綠豆浸泡數(shù)小時后去殼煮熟,調(diào)入白糖做成豆沙餡心,再用最上等的面粉揉成餅皮,出爐后皮酥味香,餡甜卻又不膩。
她輕輕咬了一口,口齒生香,果真不愧是如意坊的手藝?!昂芎贸??!?p> 新娘子說好吃!
李容昊的眼神更亮了幾分,他跳下椅子,“不要走,等我?!?p> 小短腿跑了幾步,又回頭看她:“一定要等我回來哦!”
紀(jì)五福拿著綠豆餅愣愣地點了點頭,待他走后,這才往一旁的家丁看去。
“小少爺他……咳咳,”家丁臉又紅了起來,有些難以啟齒,沉默半晌,才往下道:“他平日里就喜歡在街上抱些貓貓狗狗回來,一同,一同分享好吃的……”
只是沒想到今天會拖個人回來,這個人還會對小少爺說“好吃”……
這兩個字必定刺激了小少爺,以他對小少爺?shù)牧私?,小少爺方才十之八九是跑回房里,欲把自己珍藏著的所有零嘴兒都一骨碌抱過來要給這位姑娘嘗一嘗。
“……”口中還沒咽下的綠豆餡似乎沒那么甜了。
她放下那吃了兩口的綠豆餅,慢條斯理地擦拭了一下手,“這位小哥,不知可否借個茅房……”
“啊,我,我去找人給你帶路?!蹦羌叶÷勓?,匆忙走開。
眼見四下無人,紀(jì)五福便趁機走出廳堂。
她要找到那一扇雕刻著蝴蝶的門。
...
...
大戶之家未出閣的女子,多數(shù)都養(yǎng)在后院深閨,絕不會輕易讓外人闖入冒犯。
因此,她毫不猶豫地一路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也有遇上一兩個灑掃的婢女或修剪花枝的花匠或家丁,她都裝出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詢問茅房所在之處,那些婢女家丁見她急切,只當(dāng)是家中來客迷路,都不去多想,為她指路后便不再過問。
直到她走到了一處幽靜的院子。
“哎,姑娘,那邊那位紅衣服的姑娘!”
有婢女三步并作兩步幾乎是飛奔過來攔下她:“這院子不能進……姑娘可是迷路了?”
紀(jì)五福神情茫然,指了指那小院子:“茅房不是在這里頭么?”
婢女輕輕吐出一口氣,果然是迷路了?!斑@里是蝶院,是我們大小姐的院子,別說外人了,就連我們下人也是不能隨意進去的……”
說到這,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閉上嘴。
“啊,不是茅房啊,那我走錯了,對不住?!奔o(jì)五福道,又往那僻靜無聲的小院子望了一眼,扼腕。
就差臨門一腳了。
她跟在那婢女后頭往回走,臉上不動聲色,暗里卻心急如焚。
難得混了進來,若現(xiàn)在出去,下次可未必能這么順利進來這里了。她要不要先去茅房,甩開這婢女后再回頭潛入這蝶院呢?
對了,肚子!
她咬了咬牙,默默運氣。
“讓她進來?!?p> 婢女腳步一頓,疑惑地回頭看了紀(jì)五福一眼,“姑娘,你方才說什么?”
“我沒有說話?!奔o(jì)五福也回頭往空蕩蕩的廊子看了一眼,“好像是從后面?zhèn)鱽淼??!?p> “讓那位姑娘進來?!?p> 聲音再度人后方傳了過來,這回清晰了許多。
婢女神情愕然地站在原處傻了一傻,旋即走回蝶院門口,腳卻不敢往里邁,“大小姐……是大小姐嗎?”
“嗯,讓她進來,不要告訴別人。”
那聲音透著濃濃的鼻音與不悅,婢女不敢再質(zhì)疑,對紀(jì)五福的態(tài)度立馬變得倍加恭謹(jǐn),“姑娘,我們大小姐讓你進去?!?p> “噢,”紀(jì)五福狀似為難,“可你不是說這不能隨意進去的?”
“這,我也不知道。我來這李府當(dāng)差兩年,從未聽大小姐說過話,不過既然她今日開口留你了,那便確是有要事找你吧?!?p> 婢女似乎有些怕里頭那位大小姐,帶著些懼意地看一眼那陰森可怖的院子,回過頭來又見紀(jì)五福仍一動不動,忙輕推她一把,“姑娘快去吧,我不會說出去的?!?p> 她當(dāng)然不敢說出去。
大小姐從不出門,但誰也不敢得罪大小姐。
去年有個簽了死契的叫小羽的婢女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誤闖了大小姐的閨房,結(jié)果差點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