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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jiān)天司手札

第二十九章 靜露

監(jiān)天司手札 君子非玉 2099 2019-09-12 14:53:31

  這些原本是不應(yīng)該說出來的話。

  但只憑借這簡單的言語,便已經(jīng)可以讓他明白很多了。

  當(dāng)初為了調(diào)查武安侯,陳元也是下足了功夫,其中就有一些關(guān)于武安侯夫人的消息。

  雖說武安侯府內(nèi)口風(fēng)緊,但終歸還是又許多的流言傳了出來。

  其中有真有假,但這些流言卻儼然將這位武安侯變成了一個有情有義的癡情男子——不管這些是不是真的,但這些正是大多數(shù)人都想看見的。

  而現(xiàn)在看來,其中有一部分確實是真的。

  ……

  武安侯第一位夫人原本是凡人。

  據(jù)說是武安侯少時游歷的時候遇見的一位女子。

  兩人從尋常凡人的世界一路游歷到修道者的世界,最終是武安侯礙于家中規(guī)矩不得不分開,但那女子卻憑借著一股毅力,依靠一卷低級的吐納之法,竟是硬生生地擠進了修道者的行列,千里迢迢地趕來了白玉京。

  武安侯家里的規(guī)矩雖然眾說紛紜。

  但大抵都是反對這兩人待在一起的。

  只不過那些反對的聲音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所有反對的人,如今都已經(jīng)不在那座深宅里了。

  盡管兩人的愛情如此凄美,盡管兩人都排除萬難地走到了一起。

  盡管他們經(jīng)歷了那么多——

  但那位女子終歸是不適合修道的。

  體質(zhì)若是不行,可以有千般奇珍去彌補。

  術(shù)法若是不行,可以有萬卷經(jīng)書去參閱。

  武安侯府不是窮苦人家。

  她只要伸手,想要的都會由下人遞到她手里。

  她只要眨眼,便有人心領(lǐng)神會地為她打理好一切。

  所有的資源都足以讓一個窮苦的凡人從懵懂無知到成為一方大能。

  但是卻沒有用處。

  她的心,并沒有向道。

  從最初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里除了那個家以外就再也沒有裝下任何東西了。

  對她來說,所謂的修煉只是一種手段,一種方法——可以讓她和那個人待在一起的方法。

  如今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

  那么修煉也就沒有用處了。

  一點點地老去。

  一點點地?zé)o力。

  原本的花容月貌,早已經(jīng)被白發(fā)遮蓋。

  然后她搬去了白玉京外的別院里。

  為了她,武安侯違抗了七次從天海關(guān)那邊傳來的軍令。

  為了她,武安侯以一己之力蕩平了白玉京之外方圓萬里的所有山寇惡賊。

  多少日夜的不眠不休,多少日夜的努力,最終……

  她失蹤了。

  沒有讓任何人尋到她。

  只留下了一件曾經(jīng)穿過的衣衫,和一個不能出門半步的孩子。

  ……

  結(jié)局總不是那么甜美的。

  那個孩子出生的時候,武安侯不在家中——而是遠(yuǎn)在關(guān)外。

  在武安侯回來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長得很大了。

  或許也正是從那一刻起,武安侯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家里——直到自己的夫人失蹤為止。

  ……

  看不清的小徑被野草埋沒。

  夜里深深的霧氣,將方圓五里之外的幾乎所有景色都遮蓋住。

  武安侯沒有多言。

  或許是不曾將陳元看在眼里。

  或許是默許了他的存在。

  只是走在前頭,直到前方平地上,突兀地浮現(xiàn)出一個小土丘。

  土丘前立著一塊碑。

  只是這碑上不曾有名字。

  “陳捕快……你的家人如今在哪里?”

  武安侯的聲音傳來。

  倒是讓后邊的陳元稍稍一愣,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

  “不知道,應(yīng)該早就過世了吧?!彼皇强嘈?,又繼續(xù)道,“不過小時候最多的記憶,還是和師尊待在一起的,過去在那里,也是沒有什么人愿意和我一起玩兒,唯一認(rèn)得的就只有師姐了?!?p>  “我聽說陳捕快來自道淵?”

  “不錯?!?p>  “道淵……聽說那里有一種傳人是未記事的時候就從家中被帶走,直到長大為止都不能接觸任何同門……不知你可是……”

  “過去的事情,侯爺還是不要太在意了。”

  他對自己的事情絕口不提。

  武安侯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

  只是借著自顧自地說著話。

  “看著自己所愛的人一點點變老,一點點消逝……最后憑空地消失了?!?p>  “呵……我甚至連她最后一面是什么模樣都不知道。”

  陳元皺著眉。

  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

  只得拱手道。

  “還請侯爺節(jié)……”

  “那孩子笑的時候常被人說和他娘長得很像,雖說他的身子也越來越虛弱,或許在過一段時間就……不過這是他的命數(shù),雖然我不愿去相信,但這就是命數(shù)!”

  “侯爺?”

  武安侯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嚴(yán)厲。

  他轉(zhuǎn)身,直勾勾地盯著陳元。

  冷冷地說的。

  “所以至少,我想讓那孩子直到最后都是笑著的,而你——陳捕快,你做到了我沒做到的事情,所以至少在這點上綿我要感謝你但是——”他忽地話鋒一轉(zhuǎn),言語中透著寒意,“我終歸是不喜歡監(jiān)天司的,你也好,其他人也好,你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喜歡,若非你們手里拿著的定天劍,若非這里是白玉京而不是關(guān)外,你們可別想活著度過第二天!”

  原來如此。

  原來他是這么想的。

  若是如此,那一切就都明了了。

  為什么當(dāng)初他會讓自己出入府中。

  雖然這般言語或有威脅的意味。

  但他將話給講明白了,陳元的心里也算是徹底安定了下來。

  “既然來都來了,給我妻子上一炷香再走吧……想來她在天有靈,也會高興一些。”

  “是,侯爺?!?p>  陳元接過香。

  眼看著武安侯已經(jīng)跪在了碑前,手里一束花放在地上。

  眼看著自己插在土里的那柱香開始散出青煙。

  忽地問了一句。

  “侯爺可知道,這里還有人會來嗎?”

  “除了我武安侯府的人,誰也不敢靠近這里……陳捕快還有什么高見嗎?”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對了侯爺,不知和否告訴我這位夫人失蹤的時候是芳齡幾何?”

  “陳捕快!”

  “侯爺?!?p>  兩人就這么互相看著。

  陳元的一只手已經(jīng)搭在了腰間那把劍上。

  沉默了少許。

  才聽武安侯輕嘆一聲。

  “……陳捕快,天色已晚,這夜里涼,還是早些離開了吧?!?p>  “得罪了,侯爺?!?p>  陳元稍稍欠身。

  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

  薄霧降下。

  化作露水粘在野地里的花草上。

  有人在喘著粗氣。

  有人在飛奔。

  有人用盡了力氣,最終昏厥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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