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低垂,花壇里的花開得嬌艷。紳士的燕子漫步枝頭,黃鸝唱出婉轉(zhuǎn)動聽的歌。
大好春光,暖日融融。
景容正在院子中和婢女下棋,黑白交錯,勝負(fù)叫人看不真切。
石桌上有一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枝桃花。映著景容俏麗的臉龐,慕云覺得,人比花嬌。
他的嘴角勾起淺淺笑意,卻不自知。芙念離他越來越近,他也未曾察覺。看來,太過于專注一件事,也不全然是好事啊。
芙念觀察他半天了,這人到底是誰?。抗砉硭钏畹膩硭悸对?,究竟有何企圖!
妖氣隨春日暖風(fēng)飄進芙念的鼻子里,是妖。再看他嘴角勾起得淫邪笑容,眼中露出的淫蕩目光,莫不是看上了景容那丫頭?覺得她年輕貌美,要將她擼了去?
不敢再深究,大事不妙!
芙念現(xiàn)出原身,變作翩翩飛舞的藍(lán)蝶。她打算飛到那妖孽背后,偷襲他。
完全是天性使然,慕云也現(xiàn)出原形,沖芙念撲了過來。
這不是,這不是小安嗎?
原來……
竟然……
是這樣……
他成妖成得也太突然,太出人意料了吧?
一直飛出去好遠(yuǎn),眼看就要被慕云抓住了,芙念迅速地化成人形。
這下輪到慕云驚訝了,怎么隨便撲個蝴蝶,就撲到她了呢?
他努力的壓制住自己的天性,想要逃跑,就在這時,芙念卻開口了。
“小安?!?p> 慕云身形一頓,想要逃,爪子卻動彈不得。
慕云化成了人形,芙念一看,好家伙,人模人樣的。
他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優(yōu)雅的氣質(zhì)。一襲白衣,濃墨長發(fā),金色瞳孔,似出塵仙人。卻并不讓人覺得遙不可及,反而覺得分外親近。
芙念盯著他的眼睛,一雙泛著淡藍(lán)的光芒,一雙泛著淡金的光輝。
慕云靜默不語,芙念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為何到思露院來?”
“來看一個人。”
“看誰?”
“景容?”
“為什么來看她?”
“只是想見她,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p> “她過得自然是好的,有疼愛她,保護她的皇兄。有我,有許多人喜歡她。她受不了苦,不用你掛念?!?p> 慕云竟無言以對,是啊,她過得這般好,又何須自己惦記。
“這恐怕你不是第一次,來偷偷看她了吧?”
“是……”
“為了報恩?”
報恩嗎?也是應(yīng)該的。
“是。”
“那你為何不直接到她面前去,磕頭謝恩,或是完成她的心愿,來報答恩情呢?”
是啊,這確實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萍水相逢,承她救命之恩。報完恩情后,便可再無關(guān)聯(lián)了。
可他,為什么沒這樣做呢?
芙念見他不作應(yīng)答,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于是試探性的問他:“難不成,你喜歡景容?”
喜歡,慕云聽到這兩個字,腦子嗡的一下。喜歡嗎,他喜歡景容嗎?是這樣嗎?不喜歡嗎?他也不討厭景容啊,反而覺得她很可愛呢。
“我,我不知道。”暮云顯得很糾結(jié),艱難的開口。
唉,又是一個不知道的。自己活了五百年,現(xiàn)在才堪堪明白。他一個剛剛成妖的,要是能明白這么高深莫測的東西,那才奇怪呢?
人類倒活的通透,他們不過短短百年的壽命,卻飽經(jīng)七情六欲,短暫而精彩。
而妖呢?他們的生命漫長而孤寂。
人人都想長生不老,可若你真的與天同疆,即使滄海桑田,也索然無味了。
正因為人有輪回,可以嘗盡世間百態(tài),生命因而有了意義,生活因而變得鮮活。
只有喜歡是最蠻橫無理的,也是與時間長短無關(guān)的。
可以一見鐘情,也可以日久生情。
倘若小安對景容的感情是喜歡呢?又或者日后演變成喜歡呢?那么?那么她最擔(dān)憂的一個問題便是,他會在景容和月瀧之間如何抉擇呢?
一邊是真情,一邊是忠心。
“小安,”
慕云聽到這個名字,一愣,這是她取得,專屬于自己的名字。
“倘若有一天,景容與月瀧站在了對立面,那時,你會幫誰?”
慕云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盯著芙念,銅鈴似的眼襯的臉更小了。似是沒想到芙念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瞠目結(jié)舌,不知該如何回答。
芙念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有些強人所難了,便沖他笑了笑,放過了他。
“我該走了,景煜還在家等著我了。找不到我,他會著急的。”
家,芙念說完后才意識到自己說了這個字。原來在她的潛意識里,她已經(jīng)把煜王府當(dāng)做自己的家,把景煜當(dāng)成家人了。
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后,芙念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比緋紅的晚霞還好看。
慕云一直在原地站了好久,剛才的問題一直縈繞心頭,始終沒有答案。
他的心里突然變得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很不好受。他想要摒棄,卻拋不掉。
回到煜王府后,芙念還是去思露院看了一眼。
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只見景容還坐在石桌旁,用手撐著下巴,看著某一處。與她對弈的婢女已經(jīng)不見了,桌上的桃花也被曬蔫了。
芙念走了過去,輕聲詢問:“容兒,天快黑了,怎的還不進屋啊?”
她同景煜一樣,喚景容容兒了。她打心眼里喜歡景容,早已把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妹妹。
“芙姐姐,我想在外面再待一會?!?p> 芙念看著景容的目光注視之處,這個方向,不是之前小安站著的地方嗎?她突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不,這個猜測太大膽了,景容這么一個單純的孩子應(yīng)該不會的。
芙念否定了自己,景容凝視著那個方向,應(yīng)該只是一個偶然,與小安沒有關(guān)系。
可是芙念忘了啊,在深秋的一天,她曾問過景容,天氣越來越冷了,可為何你卻要日日到院子里去呢?
當(dāng)時景容含爍其詞,并未直接回答,她也沒在意。
看來,芙念的記性不太好啊。不止忘記了這件事,也忘記了爽怡園那動人的一夜。
不同的是,前一件事,她是清醒的。后一件事,她是迷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