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溫情他們拜訪顧深,然后驚了馬,被黎川所救,巧遇圣駕,溫情昏迷,這一連串大事件,已經(jīng)過了足足兩天兩夜了,自從溫家上下知道溫情醒了以后,不斷有人過來拜訪她,溫情這一病,可真是受盡寵愛。
溫宜松給她帶來一本棋譜,愧疚地說:“我知長姐此番頗受折磨,都是為了我這個不成材的弟弟,長姐放心,我已經(jīng)開始向宜柏討教騎術(shù)竅門了,再也不會讓長姐來救我了。這本棋譜,是我多年的珍藏。聽聞長姐不良于行,平日只能坐在榻上,這本棋譜就送與長姐,權(quán)當(dāng)解悶罷!”
說完,溫宜松掩面而去,只留下溫情迷茫地拿著一本《天元棋譜小成》——此書是風(fēng)鳴朝學(xué)棋三年之人進(jìn)階高手的教材,換言之,把棋藝比作九年義務(wù)制教育的話,這本教材就是小學(xué)生畢業(yè)后才能摸到的初中教科書。
圍棋大?!厍?,拿著一本中學(xué)教材,哭笑不得。不過打發(fā)時光嘛,看這本書挺有意思的,里面還有很多現(xiàn)代失傳的棋局和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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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宜柏蹦蹦跳跳地來拜訪她,看見溫情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悠閑地喝梅子露,翻閱棋譜的樣子,鄙夷地說:“長姐,我都聽母親說了,不就是騎馬受了點(diǎn)小傷嘛?我小時候啊,騎馬受過的傷可嚴(yán)重了,過了兩三天就好啦!其實(shí),受傷沒什么大不了的,多受幾次就好了。喏,我這里有小時候擦過的藥膏,百治百靈!”
溫宜柏拍著胸口向錦繡遞過了一個木質(zhì)雕著錦鯉的小盒子。
溫情放下棋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謝謝你的藥膏。聽說你最近總是找芝芝玩,可有好好學(xué)習(xí)武藝?過幾日等我好了,去校場看看你射箭的技術(shù)有沒有進(jìn)步?!?p> 溫宜柏的臉一下子掛了下來,嘟著嘴不情愿地說道:“我最討厭射箭了,那些靶子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一會左,一會右,我射不準(zhǔn)怎么能怪我呢?”
說完,溫宜柏干脆撲在了溫情的床上,眼睛閃閃發(fā)亮:“長姐臥床休息太辛苦了,我陪長姐一塊躺著吧!”萌萌噠的樣子就像是一條在沙灘邊上撲著魚鰭的小海豹。
溫情對著小皮孩實(shí)在是生不起氣來,她戳了戳溫宜柏的腦門:“好啊,那我現(xiàn)在要午睡了,你呀,就陪我睡覺?!?p> 所有小孩都不耐煩睡午覺,果然,趁著溫情假寐的空當(dāng),溫宜柏早就偷偷溜出門了。
等溫宜柏走了后,錦繡打開了四少爺遞過來的藥膏,驚叫出聲:“啊,四少爺?shù)乃幐喟l(fā)霉了!小姐,這可如何是好?”
果然是溫宜柏“小時候”用過的藥膏,真是年代久遠(yuǎn)。溫情嘴角抽動了幾下,吩咐道:“把藥膏扔了,盒子給我收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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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芝芝幾乎天天過來,每次過來都給溫情床頭的花瓶換一束新采的鮮花,有時是院子里開的月季、牡丹之類的花,有時是專門出門去外面松林里摘的瑤山菊。
每次看到怒放的鮮花,讓溫情的心情好了很多。
但每次過來都淚眼朦朧的溫芝芝,讓溫情的心情一下子又跌落到谷底。
溫情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芝芝,你每天哭哭啼啼,到底所謂何事?”
溫芝芝抽噎住了,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我,我也不明白,只是看見長姐,就想到長姐受的傷,想到長姐受的傷,就覺得內(nèi)心很疼,恨不得我代替長姐受傷。我好害怕,長姐會再受傷?!?p> 溫情耐下心來,牽過溫芝芝的雙手:“可是你看,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事也沒有,對不對?”
溫芝芝止住了眼淚,看著面色紅潤,氣色良好的溫情,吶吶的點(diǎn)頭:“是,長姐是很好??墒牵晌以趬衾锟匆婇L姐為了我,上吊自盡了,我真的好害怕……”
溫情悚然,沒錯,在溫芝芝原本的人生軌跡里,溫家氣數(shù)已盡,她前去顧府哀求顧家少夫人溫情,救助溫府,結(jié)果被溫情拒絕,還被扇了一耳光,再過了幾年,溫情被顧深厭棄,自戕在顧府門前。
如果溫芝芝看到了事件全貌,怎樣都不會感激溫情才是,為什么又說是溫情“為了她”上吊自盡呢?
溫情試探著問溫芝芝:“怎么會這樣?你和我仔細(xì)說說整個夢?!?p> 溫芝芝的袖口被她捏得緊緊的,面上帶淚惶然道:“我看見……我看見我們溫家要被皇上抄家,但我們明明什么事都沒做錯過!父親被抓到牢里,最后氣病了?!?p> “我看見……我看見二公子和宜柏,他們騎著高頭大馬,簪纓游街,可是最后他們撞死在了家門口的石獅上!”
“我去求長姐幫忙,長姐卻讓我不要摻和進(jìn)來,不然我也會死!長姐打了我一巴掌,但我知道長姐是為我好,長姐你一向都是面冷心熱的人?!?p> 她的眼淚瞬間爆發(fā)出來,眼含恐懼:“長姐,長姐為了不連累我,想一個人去敲鳴冤鼓,但還沒去成,就被賊人所害,自盡了!我們溫家上下,全被那個賊人害死了?!?p> 雖然是盛夏,屋內(nèi)的溫度也不算寒冷,但溫芝芝肩膀不斷顫抖,牙齒咯咯作響,眼淚滾滾而下,就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獸,嗚嗚低吟,說不出的凄慘彷徨。
溫情內(nèi)心籠罩著一團(tuán)黑霧,越聽,臉色越是蒼白,溫芝芝說的,大部分和之前朱雀星尊給她放的溫家慘劇的故事相似,只不過內(nèi)情截然不同。
朱雀星尊的版本里,溫情是惡毒長姐,明明溫芝芝除了長得美麗之外,對她沒有任何威脅,她卻瘋狂陷害溫芝芝,將她一頂粉轎隨便地嫁了出去。
這說不通啊,溫情觀察過閨蜜們的生活,她們也有庶妹,但習(xí)以為常,并不會特別排擠她們,有的甚至和庶妹情誼匪淺。
如果說溫芝芝說的才是真的,那么溫情的原身很有可能背負(fù)著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
也許她本就不是心腸狠毒的女生。
也許她前番作惡,溫情幡然醒悟,想救庶妹一命。
她將溫情設(shè)計巧嫁給南閔侯世子耿少求作妾,拒絕她牽涉溫相被囚的事件,若說是為了保全溫芝芝,倒也說得通,只不過原身可能并沒有想到,耿少求最后還是欺侮了她,甚至南閔侯世家也蕩然無存。
如果說原世界里的溫芝芝和這個溫芝芝一樣,通過預(yù)知夢的形式早早知道了溫家的結(jié)局,也就難怪溫芝芝明明身份低微,明明在溫家受了許多迫害,為何到后來仍是對溫家不離不棄。
她受了溫情的救命之恩,自然拼命相報。
溫情總是心疼溫芝芝,但其實(shí),最受誤解的,分明是溫情本人。
如果溫芝芝今天不告訴她真相,恐怕就連她也以為溫情惡毒。
溫情忽然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那條魚靈光一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腦海。
她嚴(yán)肅地掰過溫芝芝的肩膀,與她雙目對視:“芝芝,你告訴我,你說的那個賊人,想要我們?nèi)腋矞绲馁\人,你知道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