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子欺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手里的劍,沒有理會路岌山,就要離開。
路岌山剛抓住驀子欺的手腕,就見驀子欺突然眉目一蹙,手一松,劍就掉在了地上,心口猛然一股疼痛蜿蜒蛇行瞬間蔓延全身,立刻,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路岌山趕忙扶住她,她一直捂著心口,手指痙攣著撕扯著心口的衣服,略顯驚慌的路岌山才明白是中毒了。
他馬上就把她橫抱起來,往景遠(yuǎn)堂走。
“劍……”驀子欺無力道。
路岌山看了一眼地上的劍,喊戶恕拾劍。
一股寒風(fēng)從順夕堂吹來,夾雜著霧氣的臭味。
“這就是順夕堂是禁地的原因?!甭丰竭吪?,邊道。
驀子欺突然有話要說,被路岌山堵回去:“要給我解釋為什么會去,等毒解了再說?!?p> 路岌山?jīng)]有解藥,解鈴還須系鈴人,解藥自然是在路晚清那里。
從路晚清被關(guān)在這里之后,路岌山第二次來看她。
第一次,是一個(gè)客人來看她后中了毒,他來要解藥,沒有成功。
“果然是來要解藥的?!甭吠砬遄谡负?,輕輕翻閱著書籍。
“對?!?p> “我的弟子命懸一線?!甭丰?jīng)]有入座,就在路晚清案前五步遠(yuǎn)處站著,語氣冷冽,又堅(jiān)韌如冰。
“那你娶我啊?!甭吠砬謇^續(xù)翻著書。
“我不會娶你?!边@就是第一次路岌山為什么沒有成功。
“對啊,畢竟郎無情,妾無意?!甭吠砬宸畔聲?,站起身:“可我父親叫我嫁給你,我就必須要嫁,不然他會不高興的?!?p> 路岌山皺起眉頭:“解藥?!?p> “……”路晚清也皺起眉頭:“我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十一殿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還敢跟我要解藥?”
話音剛落,路晚清的脖子就被路岌山鉗制住了。路岌山一下把她按在桌案上,一腳踩著桌角:“那你想清楚,究竟是我害你,還是路武坤打我的主意?”
“路武坤把我作棋子,我就要好好作棋子,我可是他女兒,親生女兒……”路晚清說著,淚一下就涌出來,自嘲的笑猛然一搐,慘然可憐。
“你松開我……我給你解藥……”半響過后,路晚清總算松口,終于是要撐不住了。
路岌山松開路晚清,看著她喘著氣站起身:“你今日下場,是你父親自作自受?!?p> “那為什么我要承擔(dān)?”她冷冷淡淡的說著,往柜子走去。
“因?yàn)槟弥鴦Φ氖悄??!?p> 一年前,路武坤在重陽節(jié)宴上,要將路晚清許配給路岌山,路岌山不愿意,路武坤就咄咄相逼,路晚清被拒臉面盡失,竟舉劍砍向路岌山,險(xiǎn)些要了路岌山性命。
砍了路岌山也是死,嫁給他為的也是他死。這是路晚清當(dāng)初的信條。
“調(diào)節(jié)解藥需要往譚中穴輸一股真氣。”路晚清將解藥放在路岌山手里。
“我能信你嗎?”路岌山懷疑的看著轉(zhuǎn)身坐下的路晚清。
路晚清沒有回答他,接著說:“你二人真氣不同,今后莫要叫她受到太大刺激,會走火入魔的。當(dāng)然,就現(xiàn)在而言,她的舞刀弄槍傷害不了她。”
“能信你嗎?”路岌山看著路晚清,又問了一遍。
路晚清冷冷一笑:“不信,你就可以不用,她就肯定會死?!?p> 三分真與七分假,你信哪個(gè),便走什么樣的路。
走上了江湖路,便是個(gè)賭徒。
“我沒必要?dú)⑺?,她對于我,很危險(xiǎn)嗎難不成?”路晚清摸摸衣襟,冷笑一聲,眨著被淚水輕輕潤濕的水眸,朝路岌山道。
路岌山?jīng)]有說話,甚至沒有停步,直直的離開了。
第二日清晨,驀子欺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睛,她總覺著自己已經(jīng)睡了一生了,醒的時(shí)候,還是昨日的自己,卻已經(jīng)不是昨日的自己了。
透過屏風(fēng),她隱隱約約看見路岌山在正案后坐著,她能看到的,就是他歪著頭,正透過屏風(fēng)看著她。
微風(fēng)透過窗輕輕吹進(jìn)來,夾雜著一股濕漉漉的竹葉味道。風(fēng)掠過她頭時(shí),絞痛了她的腦仁,反而突然清醒了過來。
昨夜里下雨了。
可是屋里沒有一絲潮氣??磥黹T沒有打開過。
他還在看著她。屏風(fēng)上畫著蔥綠的遠(yuǎn)山深林,他黑色的身影恍恍惚惚的端坐在屏風(fēng)之后。
之后,他站起了身,走到門口,打開門,一股潮氣直接闖進(jìn)了屋子里。
他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屋里就只剩下她自己。
路岌山穿上鞋子,給走來的婢子講:“驀子欺醒了?!?p> 驀子欺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又見婢子走進(jìn)來。
“門主昨夜里守了姑娘一夜。”
驀子欺堅(jiān)持著坐起身,喝了婢子遞來的藥,咂咂苦澀的嘴:“潛孑不在?”
“左輔去調(diào)查莫蕩衍了?!?p> 驀子欺看著婢子收起屏風(fēng),正案的座位映入她眼前。他的目光不再顯現(xiàn),卻仍舊有那一抹身影,隱隱約約,停留了一整個(gè)夜晚。
直到下午,正山堂才傳來消息,說門主要見驀子欺。
“這便是驀姑娘啊?!睉羲∫娏蓑囎悠?,立刻站起身。
驀子欺行了禮,入座。
“潛孑不在,你先暫代左輔。”路岌山對驀子欺道。
驀子欺抬抬眉毛,點(diǎn)點(diǎn)頭。
“咱們是見過一面的對吧,之前把你模樣給忘了,現(xiàn)在見了,又立刻清晰了?!睉羲√捉?。
“刺殺林勤的時(shí)候?!彬囎悠鄣?。
戶恕立刻應(yīng)和:“對對對,驀姑娘還記得?!闭f完,就笑了兩聲。
驀子欺沒有再說話。
“如今莫蕩衍就在八荒驛站,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萬戶圖是假的的消息放出去?!睉羲∮终f。
路岌山點(diǎn)點(diǎn)頭:“再者,花疑之逃亡路線,她遲遲不來千山門,說不定還有個(gè)幕后主使?!?p> 戶恕搓著下巴:“難不成,也是莫蕩衍?”
路岌山搖搖頭:“不會。莫蕩衍不喜歡名,只要利。千山門門主之位對他無利。”
“會不會就是花疑想要做千山門門主,但因?yàn)樽窔?,而無從回來。”戶恕又道。
就這時(shí),門外走來一個(gè)弟子,進(jìn)門拱手:“報(bào)門主,在鹿城有大批無臉客蹤跡?!?p> “花疑在鹿城?”戶恕驚訝。
“鹿城,離八荒驛站很近啊?!甭丰矫系挠衽?。
“門主,林勤等人,也在往八荒驛站出發(fā)?!?p> “風(fēng)雨閣消息就是快?!睉羲±湫?。
路岌山看向驀子欺。她一直坐在那里,不說話,不露聲色。
“沒話說嗎?”
戶恕聽到路岌山說話,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驀子欺。
“子欺姑娘話少是習(xí)慣,你何必強(qiáng)求人家?”戶恕圓場。
“既然是個(gè)啞巴,那就不用說話。既然認(rèn)為自己就是個(gè)殺手,那就不用改。”路岌山拿起茶杯,看著上面的花紋,隱約看到驀子欺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轉(zhuǎn)回去。
“那我以后,就叫你啞巴吧,驀姑娘太生分,子欺,又太親?!甭丰嚼淅涔垂醋旖恰?p> 戶恕聽了這,立刻規(guī)勸驀子欺:“路門主是在教你,不要把自己放低了,既然現(xiàn)在是路岌山親傳弟子,就不能太認(rèn)刺客那一套?!?p> 驀子欺聽了之后,抬眼看向戶恕:“師父教育,不說廢話?!彬囎悠劭聪蚵丰?,緊接著又移開眼神。
戶恕順著驀子欺的目光,看向路岌山。
路岌山放下茶杯:“這是高千說的?!?p> “其實(shí)高千說的不錯(cuò),你資歷不高,多說無用。你弄不明白說話里的招數(shù)。”路岌山又朝驀子欺潑冷水。
“確實(shí)如此?!彬囎悠劭聪蚵丰剑谷豢隙寺丰降脑?。
路岌山看著驀子欺堅(jiān)定的目光:“你就這么信高千?”
驀子欺的眼睛緩緩從路岌山眼上移回:“是。”
“那對你來說,我算是師父,還是過客?”路岌山的突然發(fā)問,惹得戶恕一身雞皮疙瘩。什么妖魔鬼怪的詞。
驀子欺歪歪頭,猶感奇怪的皺皺眉:“恩人,師父。”
路岌山其實(shí)是后悔問出來的,在這么一個(gè)啞巴面前,覺著自己話太多了。
“既然是恩人,你覺著,前些天叫你迎戰(zhàn)無刃,應(yīng)該有怨言嗎?”
戶恕聽的一頭霧水,卻不好奇原委,反而好奇驀子欺的反應(yīng)。
就見驀子欺猛一皺眉頭,蒼白的臉上慍氣突升,她突然站起身,質(zhì)疑的眼光好像在說:你怎么還提?
驀子欺看著路岌山的眼睛。
她什么都看不明白。相對于資歷淺的驀子欺來說,路岌山有些難懂。
以至于更叫人容易沉淪。
驀子欺什么也沒說,拿著劍,氣呼呼的就走了。
“得,堂堂千山門門主,沒左輔了?!?p> “還是自己氣走的?!睉羲O其得意的說著風(fēng)涼話。
路岌山?jīng)]有理會他,看著驀子欺離開,并未再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