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藥堂門口,這里偶有人進(jìn)出,店內(nèi)井然有序的運(yùn)作著,各司其職,藥柜旁的婦人帶著一層薄紗,透過薄紗總是面帶笑容的與病人交談著,李圖南見著到家門口了,便一改之前的跳脫,雙手負(fù)于身后,悄悄摸摸的溜了進(jìn)去,一旁的石金全見著李圖南這般模樣,委實(shí)像耗子一般無二,憋著笑跟在后面。
進(jìn)了大門,石金全大搖大擺的走著,突然被李圖南拉到柱子后邊“全,你注意些,可不要讓我阿娘發(fā)現(xiàn)了,要是被我阿娘發(fā)現(xiàn)我被戒尺抽了,等下又要心疼,我可就難受了,幫幫忙,幫幫忙!”李圖南像是訴求一般著對石金全說。
石金全有些嘲笑的意思是“李公子確定是心疼不是責(zé)罵?倒是今日回家扭扭捏捏的,可不像平日里那般灑脫??!”
李圖南有些無奈“可別玩笑我了!”
石金全嘆著氣點(diǎn)點(diǎn)頭“也就這樣伯母能治治你了!”
李圖南走過前堂,悄摸著探出頭,看著藥柜旁一婦人在稱弄藥材,顯然這就是李圖南的母親李唐氏了,身著樸素,與店內(nèi)下人穿著一般無二,面上總是掛著笑意,李圖南在一旁歉然笑了笑,隨即轉(zhuǎn)身,剛欲走去后院,突然小巧一聲“楨哥哥回來啦!”
嚇得李圖南連退了幾步,李圖南脫去了木柱的掩護(hù),藥柜旁的婦人不慌不忙的將手中藥物包裹起來遞給病人,囑咐了幾句后這才看向李圖南這處。
李圖南干笑著歪了歪頭說“阿娘!”雙手慢慢的挪進(jìn)書袋里。
“楨兒回來了!”李唐氏點(diǎn)點(diǎn)頭,又看見一旁的石金全“金全也來了??!好久沒見到你,似乎又高了些許??!”婦人笑意蓮蓮的看著這二人,卻并未走近去。
“伯母好!”石金全行禮回復(fù)。
李圖南舒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的小丫頭,有些生氣的說“煙兒,你剛剛可是嚇到我了!害得兄長差點(diǎn)連魂魄都被無常們勾去了!”
這柳煙兒是李圖南三歲那年,李唐氏放花燈祭奠李圖南父親時,順?biāo)鬟^來的棄嬰,之后便被李唐氏當(dāng)作女兒一般撫養(yǎng),所以同李圖南親切的可想而知,也就一直喚著李圖南的乳名“楨”。
“呀!這么可怕呀,那煙兒下次不這樣了!”柳煙兒小眉微微皺起來。
突然柳煙兒回過神來,嘟嘟嘴“哼”著斜過頭“明明是楨哥哥自己偷偷摸摸的“混”進(jìn)來,沒注意到煙兒,小煙兒可不是故意嚇哥哥的!”柳煙兒感覺自己受了委屈,憤憤不平道,眼睛時不時瞥向李圖南。
忽而柳煙兒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轉(zhuǎn),看見李圖南的雙手一直藏在書袋里,小腦袋瘋狂思索,突然眼睛一亮“莫不是藏了糖葫蘆?”
柳煙兒本是去后院拿藥材的,現(xiàn)在將手中的竹編筐放置一旁,走近了李圖南,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李圖南,李圖南突然眼睛放大了來,有些慌張,他剛剛好像看見了柳煙兒瞄了一眼書袋,所以此刻有些不鎮(zhèn)靜了。
“哥哥是不是帶了糖葫蘆回來呀?”柳煙兒天真單純的笑著說,眼睛也一直盯著李圖南腰間的書袋,小腳也是離李圖南越來越近!“我就知道楨哥哥最疼煙兒了啦!”
“鬼精鬼精的小丫頭,得趕快脫身!”李圖南眼睛瞇了瞇,然后看向不到十步的遮簾,這遮簾便是前堂和后院的分界線,李圖南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默念“跑過去吧!”
還不待柳煙兒靠近,李圖南撒腿就跑,由于手還在書袋里,一起步就不協(xié)調(diào),況且還跑得急,立馬就是一個驢打滾,石金全還沒注意,一眨眼李圖南就摔在了地上,“哈哈哈!”石金全沒有忍住,直接捧腹大笑起來!柳煙兒也是沒有想到李圖南突然就跑起來了,用手遮住鼻嘴笑了起來。
藥堂內(nèi)在場的人都看了一眼李圖南,有的抿嘴搖搖頭,有點(diǎn)直接笑了出來,而一旁的李唐氏笑著搖搖頭說道“看把你摔得,讓大家看笑話了吧,在家有什么好急的,煙兒快把你楨哥哥扶起來,這像什么樣子?!崩钐剖闲χf出來,硬是沒有聽出責(zé)怪的意思。
柳煙兒趕忙扶起李圖南,打消了要拿糖葫蘆的想法,李圖南這樣子顯然是不愿分享這“糖葫蘆”適可而止就好。柳煙兒撣去了李圖南身上的灰塵。
“兄長小心些嘛!”煙兒小嘴巴還是關(guān)心起李圖南來。
李圖南有些尷尬的將手放倒柳煙兒的小腦袋上,輕輕摸了摸,一旁的石金全連忙硬咳嗽了兩下提示,李圖南起初還沒有意識到,直到手掌碰到柳煙兒的小腦袋,疼痛感傳遞到頭皮,立馬縮回了手,雙眼忽然有所思一般,轉(zhuǎn)即看向一旁的婦人“阿娘,我先進(jìn)去沖個涼啦,稍后過來幫您!嘿嘿嘿?!崩顖D南一邊走到柳煙兒后方,一邊將手負(fù)于身后干笑著說。
李唐氏含笑點(diǎn)頭“廚房有做鮮花餅,帶著小煙兒一塊去吃吧,剛剛讓她去吃,她可是說要等你回來一起吃呢!可不要多吃,等下可是要吃午飯了!”又看著一旁的石金全“金全既然來了,不然就留下吃個便飯吧!”
石金全歉笑著擺擺手“不了不了,謝謝伯母好意,我是過來抓取些咳癥的藥材,稍后便回家,可不能添麻煩!”
李唐氏離開柜臺徑直走了過來,一旁的李圖南,柳煙兒也走去了后院。
“可是你阿娘咳癥又犯了?”李唐氏眉梢緊皺,之前的笑顏漸漸舒去。走近來石金全與交談起來。
“嗯,伯母不要擔(dān)心,阿娘這是老毛病了,每到春秋時分總是會咳起來,幸好伯母良方好用,煎下幾副喝了,阿娘便會舒暢起來!此行正是來拿藥材的!”石金全見著婦人憂心的神情安慰著說。
李唐氏的雙手依舊緊握,稍稍點(diǎn)頭“你先與楨兒去后院歇息一下,稍后我備好藥材來交于你?!?p> 石金全行禮“金全先謝過伯母了!”緩緩笑著轉(zhuǎn)身走去后院。
李唐氏看著石金全的背影默念著“我這藥指標(biāo)不治本吶。”嘆了口氣搖著頭“改日得去看看曉姐姐……”
石金全轉(zhuǎn)角而過,掀起遮簾,這后邊庭院看上去可比想象中大了許多,但大多都是晾曬藥材的支架和大大小小的編筐,就是連屋頂上也都曬了藥材,從一進(jìn)藥堂開始,就覺得藥香的沖擊感很強(qiáng)烈,可是拉開了這遮簾,進(jìn)到后院這里的藥香遠(yuǎn)大于前堂,要是有些小恙的病人來這里住上幾日應(yīng)該是可以不藥而愈的。
這后院相比于前堂,下人稀疏的很,就算是進(jìn)來這里也只是過來取些藥材,遇到石金全行了簡禮問聲好立馬又跑去前堂了,相比于前堂的忙亂,這后院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煙兒,水打好了嗎?”石金全一聽就知道是李圖南的聲音,應(yīng)聲尋去。
“打好了,快去沖涼吧!煙兒可是提前燒好了水呢!”得意的回復(fù)著,柳煙兒提著小木桶走出浴門,擼起的袖子露出白嫩嫩的小手將額頭上的汗珠抹去,看見石金全便笑嘻嘻的揮了揮手,另一面李圖南正走了過來,一邊走著,一邊嚼著什么似的,兩只手上還都拿了東西??匆娏耸鹑阋皇秩恿诉^去笑著說“照顧不周,金全兄見諒,莫怪莫怪!”
石金全手忙腳亂的接下了餅干,仔細(xì)一看,這便是之前李唐氏說的鮮花餅吧!石金全沒好氣的說“你這哪里是照顧不周啊,壓根沒把我當(dāng)客人吧你……”搖搖頭,然后笑著說“把我當(dāng)自己人了吧!如此隨意?!笨粗顖D南爽朗的笑臉,一邊將鮮花餅緩緩遞進(jìn)嘴中。
李圖南朝石金全做了個鬼臉,轉(zhuǎn)過頭走向了柳煙兒,將另一個鮮花餅給了柳煙兒,輕輕的喂到柳煙兒唇邊,柳煙兒動了動小嘴,咬住之后便自己拿住了鮮花餅。
李圖南咽下嘴里的鮮花餅對面前柳煙兒的說“煙兒,你稍后將金全帶去我房間后你就去幫阿娘吧,我馬上過來?!绷鵁焹狐c(diǎn)點(diǎn)頭。李圖南寵溺的笑了笑。
柳煙兒邊嚼著鮮花餅邊忙著放下手中的木桶,之后整理了衣著,看向一旁庭院中的石金全,石金全還在嚼著鮮花餅,像是在細(xì)細(xì)品嘗一般,柳煙兒看著石金全一本正經(jīng)的吃鮮花餅,不知怎么的就笑了起來問到“全哥兒覺得這鮮花餅味道如何?”
石金全聽聞轉(zhuǎn)過身來,面向柳煙兒“味道著實(shí)美妙,甜而不膩還花香四溢!”石金全笑著回道。
“那可不,阿娘做的鮮花餅可比外邊那些鋪?zhàn)永镔u的好吃多了。要是全哥兒喜歡,可常來呀!”柳煙兒笑著說。
“全哥兒跟我來吧,兄長等下便會過來!”柳煙兒朝石金全揮了揮手,走向前去。
石金全跟在后方,四顧的觀察著周圍。
沒一會兒便到了李圖南的房間,柳煙兒推開房門進(jìn)去走了一圈,然后停在桌子旁倒出一杯茶水遞給石金全“全哥兒便在這小歇一下,煙兒去前堂幫阿娘了。照顧不周,多擔(dān)待?!绷鵁焹盒χD(zhuǎn)身而去,還不待石金全回復(fù),柳煙兒就已經(jīng)溜出了門口。
石金全搖頭嘆氣道“兄妹兩一般無二?!?p> 這是石金全第一次來李圖南的房間,于是放下茶杯,環(huán)視著四周,墻上有一張醒目的字幅“心如明鏡亦非臺,志當(dāng)高遠(yuǎn)亦非名!”
之后四顧了一下李圖南的房間,這房間簡潔的很,可見之處能放東西的架子全是書籍,半個裝飾品都沒有,床頭還擺著一盞燈和一本書,那燈芯燈油都像是剛換的新,石金全拿起那本床頭書,看了一眼竟是一本兵書!石金全十分詫異,隨后石金全放下那書,走向一旁的書桌,桌上擺列好幾本書,石金全一一翻閱,這不是醫(yī)書就是四書五經(jīng),而且都十分破舊了,上面的注解小字寫滿了書本,石金全差點(diǎn)沒認(rèn)出這些書,而那本兵書像是是剛開始看的,因?yàn)橹挥星皫醉摬庞凶⒔?。石金全放下手中的書本,又走向一旁的書架翻閱了一番,結(jié)果還是一樣全都寫滿了注解,每本書都是如此。倘若這是李圖南看過的書,那也太恐怖了,這個平日看起來無所事事吊兒郎當(dāng)?shù)男∩贍?,暗地里竟然如此發(fā)奮。
石金全緩緩放回手中的書本,將書架整理好,坐在桌子旁,看著茶杯中的茶水,有些可望不可即的失落感彌漫出來,一口飲下,還沒半秒鐘便全數(shù)吐了出來“這茶怎么這么苦澀?”石金全疑惑道。細(xì)嗅了一番,卻覺察不出是何物。
石金全又是嘆氣“圖南,你自小習(xí)得醫(yī)術(shù),始傅后便是詩詞卓絕,現(xiàn)如今又讀兵書習(xí)武健體,我與你相差可謂是十萬八千里啊!”石金全又是倒了一杯茶,看著茶杯又望向墻上的那副字,一飲而下!“大丈夫當(dāng)如是!”眼神十分堅定!
……
李圖南沖涼之后,走向了自己房間,石金全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
李圖南見著了也沒多說,立馬從一旁的小抽屜里拿出藥膏和繃帶,給自己涂上了,瞧得一旁的石金全“噗嗤”的笑了一聲,白了一眼過去“你也過來涂涂吧,這樣好的快些,你也不想讓你阿娘擔(dān)心吧!”
石金全搖搖頭,好像是這樣,五十步笑百步,看著李圖南紫青的手掌還是嘆了口氣,先生打的實(shí)在是太狠了。
涂好藥膏之后,用繃帶包扎完畢,剛好李唐氏拿著一疊藥包走了進(jìn)來,遞給石金全“中火慢煎勞作之后服下就好!讓你阿娘多注意身子,過幾日我便去看看她。”
李圖南見著李唐氏進(jìn)來了,立馬收好藥物,轉(zhuǎn)而走出了房門。
石金全接下藥材,從袖帶里摸出十余二十來個銅板,交于李唐氏手中。李唐氏收下銅板,并未清點(diǎn)轉(zhuǎn)而說“留下來吃個飯吧,少見你來藥堂,留來吃頓飯也不礙多少時間的!”李唐氏還是挽留了一下。
石金全將藥放入書袋,行禮之后“伯母還是不要挽留了,阿娘還在家里等著呢,要是到點(diǎn)沒回家,阿娘怕是要擔(dān)心急了,此次未與阿娘說,下次再來有機(jī)會肯定續(xù)上這次。”笑著說。
李唐氏不好再挽留,這時李圖南待在門口,手上多了一個紙包“金全,我們走吧?”
石金全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聲出了門,李唐氏在屋內(nèi)問到“楨兒,你這是準(zhǔn)備去哪?”
“我同金全一齊走,有些在意伯母的咳癥,正好去看看伯母,阿娘便不用等我午飯了,我稍后回來隨意吃些就好!”李圖南揮揮手便與石金全一起走去了前堂……
李唐氏在后方舒心的笑著回應(yīng)“知道了,注意安全!早些回來?!比缓笊斐隽耸挚粗种械你~板,眉梢又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