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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夜與大齊太子高洋之間的唇槍舌戰(zhàn),白鳳至今依然心有余悸,他分明沒有答應什么,最后高洋卻借故留他在烏鴉窩,到今天業(yè)已過七日。
烏鴉本是孝鳥,因其反哺的習性被視為一個“奉獻者”??墒牵瑸貘f窩里卻不盡是這樣的人。
在這七天,白鳳、慕容嫣、賀拔鈺兒、俞珂一行四人都被軟禁在同一個營帳內(nèi),日常生活必定有專門的士兵監(jiān)視,一步?jīng)]有踏出過這個地方。
“簡直就像犯人!”賀拔鈺兒惱火地把自己的梳子扔到門外,對看守罵道:“外面的狗男人,趕緊把梳子撿回來!”
士兵聽命照做,雙手奉上玉梳子。
“你瞧瞧,這頭發(fā)怎么理都理不順,知道為什么嗎?”賀拔鈺兒繼續(xù)逼問:“前幾天我就交代過需要什么草藥花卉做藥浴,你們現(xiàn)在還沒準備好?我的頭發(fā)臟兮兮的不打緊,圣女大人身體還有舊傷,要是傷口開裂了,你們擔得起責任嗎!”
士兵冷酷無情:“已經(jīng)派人去找,估計是因為材料特殊,需要向異域的行商求購,你們再多等幾天吧?!?p> “你!”賀拔鈺兒猛甩衣裙,走路帶風地拉住士兵頭盔上的皮帶,正要發(fā)難,俞珂從旁制止:“鈺兒姐,算了算了,他們也只是聽命行事?!?p> “我們不是來幫他們的嗎?”賀拔鈺兒氣得正上頭,可一見白鳳仍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問道:“那太子到底跟你說了什么?圣子大人,我們尊敬的神諭者,你這樣無所作為,難道忍心看見嫣兒受苦嗎?”
白鳳讓賀拔鈺兒坐下冷靜一會兒,講道:“誰說我們要幫他們?”
“不幫他們?那還留在這里做甚,準備過年嗎?”賀拔鈺兒非常不解:“我不奢望你們漢人的太子能做什么好事,不,除了你白鳳之外,漢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白鳳笑道:“這次你或許是對的,高洋也想得到長生,我不答應替他做事,他便寧愿一直軟禁著我們。自己得不到,也不讓敵人得到這一切?!?p> “那我們必須馬上走!”賀拔鈺兒俯身探手向床榻底下,拿出自己私藏已久的利刃:“今天就走,一刻也不耽擱。”
白鳳道:“這么沖動做什么,我們沒必要多一個敵人。靜待時機,務必要讓高洋相信我們絕不會變成他的敵人?!?p> “我們都不相信他,他怎么相信我們?”賀拔鈺兒拉上俞珂一起質疑白鳳:“阿珂,這次你總不會還站在他那邊吧?都幾天了,高洋有來過我們這里一次?不如隨我一起殺出去,至少還有一條活路?!?p> “義兄......”俞珂嘆了嘆氣,還是選擇相信白鳳:“義兄的決策從來沒有出錯過,我相信他?!?p> “哼,果然都是漢人?!奔幢阋呀?jīng)過去多年賀拔鈺兒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習慣先入為主的思想邏輯——漢人和鮮卑人永遠無法和平相處。
白鳳自知無法說服對方,只能請出那個唯一的例外:“我們的話你不聽,嫣兒的話你總得聽聽吧?”
身為漢人和鮮卑人的后代,慕容嫣在長相和性格上都有綜合兩族的特點,有時候會看見她在平日里謹守漢禮,偶爾也能看見她身為草原民族后代那豪放的一面,當然,無論在什么時候,她都能展現(xiàn)出獨屬于圣女,讓人感到奇妙的一面。
毫無疑問,她是特別的一個。
“太平塔,曾經(jīng)關押過我的地方,梅星河就在那個地方。”慕容嫣鬼靈的看著賀拔鈺兒:“現(xiàn)在只需要等著仝公子清點人馬、準備好,我們就可以一起去了?!?p> 賀拔鈺兒道:“圣女大人,你怎會知道梅星河在那,不是什么也沒從道無異嘴里問出來嗎?不對不對,更奇怪的是,你怎么知道太子的人會帶我們一起去!”
慕容嫣解釋道:“道無異身上有一串鑰匙,雕花的紋路我很熟悉,我曾在太平塔見過,所以便推斷太平塔已經(jīng)被重建。仝公子會帶我們?nèi)ィ驗闉貘f窩原本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太子殿下只是個后來者?!?p> “什么?!”賀拔鈺兒繼續(xù)追問:“仝允才是這的頭兒?可是看上去,高洋的權力可要大多了!”
慕容嫣道:“事情大概是這樣,原本仝允和高洋井水不犯河水,但當高洋想要拉攏當今大理寺卿的時候,他便有些束手無策了。尉遲真鐵面無私,又沒有把柄,很難掌控,所幸后來高洋得知尉遲真的情人梅星河失蹤,而仝允又恰好在找,他們兩人便順理成章地選擇了合作?!?p> 白鳳冷笑道:“強龍斗不過地頭蛇,賀拔小姐,這里面許多人曾經(jīng)都追隨過我,與我一起推倒過太平塔,此事高洋絕對不曾知曉。烏鴉窩,實際上就是仝允集結了我的舊部建立而成,這里大部分人都是舊貴族,他們的家族拋棄了他們,并且大部分人都與太平道有舊仇。”
“義兄說得對,現(xiàn)在只需要耐心等待!”俞珂聽完這番解釋,終于定下心來:“仝公子很快就會行動,再也不用待在這個地方了,鈺兒姐?!?p> 賀拔鈺兒一直身在北鎮(zhèn),的確對晉陽這邊的事情一概不知,聽完這番話,終于是靜下來一直呆到日落。
是夜,仝允帶上自己的親衛(wèi)數(shù)人挾持了看管白鳳一行四人的看守,與白鳳說道:“白兄,害你們被軟禁在此數(shù)天,是我的過錯,我本以為太子殿下能和你成為朋友。”
白鳳激動地握著仝允的手:“什么時候不當太子了,他才有可能成為我的朋友。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現(xiàn)在?”
“是的,越快越好?!辟谠氏蚰饺萱套饕镜溃骸笆ヅ笕?,我們需要你指引,我的摯友尉遲真的愛人、相國梅麟的心腹、影衛(wèi)的首領,梅星河,只有你能找到她?!?p> 慕容嫣頷首道:“事不宜遲,待我留書一封,即刻啟程?!?p> 俞珂頃刻磨墨起草,慕容嫣揮毫須臾,留下書信交待始末。
翌日一早,高洋發(fā)現(xiàn)營帳內(nèi)空空如也,走近看信,臨風大笑三聲:“好一對有情有義!好一對快意恩仇!白慕美名,唯有仰止?!?p> 高洋回營暫歇,命人收起弓箭和刀兵,然后翻起昨夜的棋局靜思良久。
他明白,此戰(zhàn)自己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做好一個執(zhí)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