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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太子密令,猶如天助。
然而眼下發(fā)生的一切對白鳳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任憑王朝如何更替,時代如何顛覆,他桀驁不顧。
所謂天助,也只是讓那個注定到來的舞臺提前揭幕,臺上各色英雄豪杰再次逐鹿,而在他們之上,真正能決定大勢的,有且只有兩人。
慕容嫣和司馬荼,他們二人只要一天不置對方于死地,時局便不會發(fā)生真正的改變——太平道依然會追求長生,慕容嫣及其族人一脈恐將被斬盡殺絕。
而唯一能夠打破目前這個僵局的人,偏偏選擇在這個最無人在意他的時刻悄悄回到御夷鎮(zhèn)。
白鳳平淡地看著與自己逆著方向走的眾人,他們都是要到鎮(zhèn)中心去聽宇文軒施展雄辯才能的。
“周國的王子要和太子殿下聯(lián)手懲治國賊?這未免太不可思議?!?p> “真的!此事千真萬確,你沒看大將軍都默許周王子四處招兵買馬了嗎?!”
“大將軍肯定也有接到密令,清君側,誅國賊!我們要是成護國大英雄,祖墳都能冒青煙?!?p>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做出選擇,白鳳有時也會思考自己為何再次踏上旅途。
——不愿再看見世間生靈涂炭?
很偉大的想法,但并不現(xiàn)實。
——是為了向那些在妻子軀體留下傷疤的人復仇嗎?
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但是還缺點什么......
就在此時,一伙乞丐打扮的人漸漸把白鳳堵在巷子里。一個身體佝僂,面龐丑陋,聲音沙啞的老頭從他們之間走了過來。
“白大俠?!彼麊枺骸盎貋磉@么久也不跟老駝子敘敘舊,難道升官發(fā)財之后便忘記老友了?”
白鳳道:“鼠駝子,你沒死!”
“老駝子這‘鱉殼’硬著呢,沒那么容易死?!笔篑勛宇H感自豪地露出自己背脊,那一枚枚深嵌進皮膚的鐵片組成了一副可靠的鎧甲,看上去有些可怕,但確實是這個流浪漢最自豪的作品。
“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從背后捅我刀子!”鼠駝子一瘸一拐地讓小廝讓開一條道,對白鳳說:“白大俠,有空來小酌一杯嗎?”
白鳳拱手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p> “當時老駝子費了老命為你送上良駒一匹,助你逃過趙家的圍追堵截,你小子怎么又回來了?”鼠駝子問:“我不是說過,你好好活著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你現(xiàn)在回來,又讓自己身處險境,真是屢教不改?!?p> 白鳳說:“有些事情,在下一定要去做?!?p> “憑什么讓你去做?”鼠駝子陰陽怪氣地說:“你是一個好人,蠢到極致的好人,可是你這蠢材居然差些便把那些自詡天生命貴的人逼上絕路,這說明你一點也不蠢,但是你依然在做蠢事。白大俠,你可是欠著我人情,老駝子怕你這一去,便再也還不上咯。”
白鳳心一軟,接受了這番好意,跟隨鼠駝子進了他“老鼠洞”。
所謂老鼠洞,就是一家名叫“老鼠洞”的地下酒館,這里不僅開在地面之下,而且所有的酒都是私酒。
“自從趙家沒了,朝廷重新接管,我這私酒生意又壯大起來,這群自以為是的貴族快連飯都快吃不上了,還得讓老駝子去接濟?!笔篑勛涌┛┬χ?,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你說你要救國,這種國有什么好救?”
白鳳坐在酒桌前,回道:“老前輩很清楚,我根本不想拯救齊國或者周國。”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在說那宇文軒,天天在街上吵吵嚷嚷的,聽得人直叫心煩!”鼠駝子為白鳳倒上一杯酒,另有小廝端來一碟下酒菜。
菜品是一種長得像魚肉的乳白色豆制品,但并沒有豆腐那般軟糯可口,而是口感緊實耐嚼、略帶辛辣味道的奇特菜品。
白鳳喝過一口烈酒,把像是魚肉的東西塞進嘴里,他以為是豆腐或者魚肉,沒有細細咀嚼。
食物卡在喉嚨里,非常難咽,但他還是就著烈酒硬吞了下去,因為他想快些離開。
“這就是他身為政治家的工作?!?p> 白鳳口齒不清地說罷,站起來正要拱手告辭,不料鼠駝子忽然問道:“那你到底為了什么去摻和這一趟渾水?你要是因為這事死了,老駝子記恨你一輩子,你的命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
白鳳露出驚訝的神情,鼠駝子無意中猜到了他的心事,他連飲三杯,覺得痛快了才回道:“只因為我是‘俠徒’,如果我不做些什么,活著又和死去有何分別?”
他心里默念著什么。
——我是一個本該死去的人。
“白大俠?”鼠駝子問。
白鳳續(xù)道:“因為遇見大家,我才能活到今天......所以現(xiàn)在,就當是我為了大家才做這些事吧。”
“不愧是游俠性子,師徒兩人都一個樣?!笔篑勛拥溃骸袄像勛硬焕斫饽銈兊乃魉鶠?,不過不影響我佩服你們,這樣吧,我再送白大俠一匹馬,現(xiàn)在北鎮(zhèn)軍馬緊缺,你又無趙家做靠山,想必很難找到合適的馬匹上路。”
白鳳啞然無言,只是一臉詫異。
“怎么?害怕又欠我人情?”鼠駝子哈哈大笑:“白大俠這一趟只要活著回來,你我的舊債全都一筆勾銷?!?p> 白鳳作揖:“老前輩,感謝厚愛?!?p> “你何時需要馬匹,我派人及時送到你身邊?!笔篑勛予浦照扔H自送白鳳到老鼠洞門口,意料之外的是,趙小妹居然正在外面等候。
“白公子,我見你遲遲未到,便找人打聽前來尋你。”趙小妹雖然樣貌著裝都成熟了很多,可是一旦站在白鳳面前,她便猶如回到初見時那般心潮澎湃。
“趙小姐,何不進小店坐坐?”鼠駝子打趣一聲,被趙小妹婉拒,而后便識趣地走開了。
白鳳與趙小妹邊走邊聊,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人在往鎮(zhèn)中心走,其中自然也包括御夷書院的弟子,他們路過趙小妹時依然會向她問好,但是卻始終不明白趙小妹身邊的男人是誰。
新的傳奇已經(jīng)取代舊的傳奇。
白鳳淡然一笑。
“白公子,你笑了?”趙小妹芳心曖昧地問:“是想到什么開心的事情嗎?”
白鳳無意深入探討心里的那個話題,隨意搭理了一句:“或許是因為遇見小妹,你現(xiàn)在真的成為一家之主了?”
“可不是!”趙小妹說:“方才白公子和鼠駝子講的話,小妹在外面都聽見了,白公子不愧是白公子,連那種人都能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白鳳話鋒一轉,問道:“怎么樣,我要的東西到了嗎?”
“???!哦......”趙小妹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封信,她仿佛早已知道內(nèi)容,所以不愿親口告訴對方:“請白公子過目?!?p> 白鳳看了看,逐漸喜上眉梢:“是嫣兒派人送來的?”
“是的?!壁w小妹情緒愈說愈低沉:“慕容姐姐重整教團,已經(jīng)出發(fā)了,她讓白公子盡快去會合。”
白鳳瞥見對方情緒的微妙變化,反而故意走得更遠:“趙小姐如今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假以時日,趙家一定會恢復昔日的繁榮。”
“你要走了?”趙小妹問:“還會回來嗎?”
白鳳說:“我不知道,所以我希望趙小姐能夠把我們都忘掉?!?p> “怎么可以......”趙小妹低頭啜泣須臾,一陣微風循著語末帶走所有聲音。
等她抬眸時,白鳳已經(jīng)離開她。
詭異的逍遙子
傳奇終有消磨之日,唯有腳下的路不會,而這些路便組成了我們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