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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作畫只選在日光充足的時候進(jìn)行,導(dǎo)致完成整幅畫作耗費(fèi)了許多時日。
他們常常從日出到日落都待在同一個屋檐下。由于現(xiàn)在氣候已在秋冬交際之時,陽光不足,是以大部分時間都需消磨在等候太陽去到正好的位置上,以便燦爛的陽光能夠充分烘托出美人的嬌艷。
只見慕容嫣挽發(fā)垂肩,頭梳錐髻,面掛輕紗、涂淡妝,只有一絲額黃,細(xì)眉長眸。
她耳掛鎏金耳墜,手戴銀手鐲,鐲子下面還依偎著一只長灰色毛的貓;上身著銀白色廣袖錦衣,其衣領(lǐng)、衣衽邊繡有金絲鳥紋;下身穿凈色百褶裙,腰束紫紅帛帶,腳系銅鈴。
這位鮮卑巫女就這樣端坐著,遠(yuǎn)而望去,雍容典雅,近而觀之,不敢褻瀆。
紫釵則梳著飛天髻,衣穿雜色窄袖長裙,袖口處還縫著一段較寬的百葉折裥,舉手投足間,折裥會如同裙裾一樣輕輕散開,猶如待放花苞一般露出了自己比花瓣、花蕊都要稚嫩的手腕。
早生華發(fā)的她正依靠在窗戶前高舉著鳥籠,笑意盈盈。此等隱約含蓄之美感,若有若無地將青春和活力傳遞給旁人,好似那銀黑相間的發(fā)絲已經(jīng)不是衰老的特征,而是讓人以為這世上真有天生白發(fā)的少女。
目前可以得知,整幅畫作的基調(diào)是溫馨和睦、構(gòu)圖和諧的。阿波羅斯用細(xì)膩的筆觸描繪了兩個正在家中“逗貓遛鳥”的貴族女子,她們心態(tài)放松自在,動作和藹可親,若不是阿波羅斯曾聽聞過她們親口承認(rèn)昨日仍在原野流浪,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是兩個冒牌的“公主”。
同樣是在這一連好幾日里邊,白鳳與蘇青卻天天早出晚歸,不留下口信,也不與那兩位“公主大人”過多閑敘,只有碰巧遇見她們時才會稍加叮囑道:“切記,不要擅自出門!”除此之外便再無過多交流,終日神神秘秘,不知所為何事。
一日清晨,就在阿波羅斯的畫作即將完成之際,慕容嫣與紫釵卻在那兩位公子出門后,隨之消失不見了。
阿波羅斯自是匆忙找來知情的小廝問詢,這才知曉,原來那兩位“公主大人”早在前一日便向眾小廝要來兩套男裝,只為今天能夠偷溜出去。
阿波羅斯看向自己尚未完成的畫作,望著那兩張依舊空缺的人臉,不禁心想道:“想來是連日閉塞的生活令這些‘小野鶴’感到不適,或許出去一會兒能有更佳的狀態(tài)?”
在如此思量之影響下,阿波羅斯默許了她們的這次私自離開,只派了兩個小廝出去尋人,卻也不鄭重告訴他們要盡快找到。
如此這般,慕容嫣和紫釵褪去華服,穿上尋常文人羈客的裝扮。她們學(xué)著男子束發(fā)冠,粘上了假胡子,東走西逛,踏上一條完全陌生的長街。
“我聽我家小姐常說,男人對你不管不顧,八成是去喝花酒了!慕容姐姐,不如,我們就先到各大酒館瞧瞧去?”紫釵挽起過長的袖子,掩嘴悄聲道。
慕容嫣看了看道路兩旁琳瑯滿目的商販和店鋪,猶疑半刻,回道:“好,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說罷,她們就開始馬不停蹄地拜訪各路酒館酒樓,三番五次因為沒帶銀子被轟出門后,終于在一家名叫極樂樓的酒館找到了些許蛛絲馬跡。
這家酒館不僅光明正大地在最顯眼的位置供奉著菩薩,還有真正的僧人在大堂誦經(jīng)。
殊不知,酒客饕客大都像看猿猴長嘯一樣看著他們,暗自茍合的暗娼和嫖客更是從不掩飾自己的邪念,在他們眼皮底下招搖過市。
酒館內(nèi)用著大大小小的許多屏風(fēng)分隔出座席,其中便有一個叫喊聲最賣力,最為聒噪的席位,其上坐著一位左擁右抱的公子哥兒,他滿臉胡渣,舉止輕佻。有上至三十,下到十五的好幾個姑娘圍著他連軸轉(zhuǎn),只為了讓他感到開心、痛快。
“酒,拿酒來!女人,漂亮的女人!啊,再來,給我干一杯!”
有時候,他甚至?xí)T到那尊菩薩上面撒野,直接指著念經(jīng)的僧眾咆哮道:“你們這群禿驢,今天別念了,我給你們一百兩,去里面盡情地玩吧!”
起初見到這一幕,慕容嫣和紫釵盡皆目瞪口呆。直到跑堂小廝走到她們面前解釋道:“這是我們童大公子,童耀!他老人家就是這么豪爽,還有那些密宗和尚,修的是歡喜佛,他們也不在意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二位公子,喝點(diǎn)什么?想要什么樣的姑娘?”
慕容嫣聽見“童耀”這個名字,霎時明了其中詳情,隨即回道:“小哥,我們是來找人的,就不必你接待了?!?p> 話畢,慕容嫣便牽著怯生怕事的紫釵走進(jìn)極樂樓內(nèi),她們路過一個個屏風(fēng),有的人虛掩著門,有的人敞開了門。到處都是譏嘲狂笑,笙歌夜夜。
唯有一處的屏風(fēng)背后,不僅沒有閉門,而且還安安靜靜的。席上坐著三人,兩位公子,一位奏琵琶的樂姬。
兩位公子皆是胡人衣裝,頭戴貂皮帽,衣穿繡著狐皮的紅色大襖,滿面蒙塵,顯是連日奔波所致。
慕容嫣不消定睛細(xì)看,當(dāng)即便認(rèn)定那二人便是蘇青和白鳳,于是馬上帶著紫釵穿過人群欺身而去。
只見白鳳和蘇青正佯裝細(xì)細(xì)評鑒樂姬的琵琶技藝,其實雙眸從未在童耀身上離開過。童耀到哪去發(fā)難,拉著哪位女子喝酒,毆打了誰人,他們都一清二楚。
然而慕容嫣和紫釵突然找上門來這件事,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對于他們二人而言,這件事實是非常令人詫異——兩個素未謀面的公子氣勢洶洶地走來,他們先將琵琶女支走,隨后便坐在了自己面前,連連質(zhì)問道。
“兩位公子真是好雅興,出來吃花酒,也不叫上自家朋友?”
“蘇公子,你們出來辦事也不先說道一聲,害得紫釵夜夜憂心?!?p> “是啊,他們倒是忙著辦大事,把我們丟給一個滿臉金毛的大漢,要是我們出了什么事情,你們后悔都來不及!”
幾番隔空斗法后,蘇青先認(rèn)出了對方,他伸手忙做安撫狀,直叫對方小聲說話,道:“你們也知道,去這種風(fēng)月場所,不好告訴女人家……再說,白兄他不想聲張,正好有阿波羅斯幫我們作掩護(hù),然后就順理成章,讓他給你們作畫像了?!?p> 慕容嫣捋了捋幾根垂到眼前的頭發(fā),長吁一口氣,竊笑道:“說吧,你們查到些什么了?我‘慕容燕’能幫得上兩位兄臺嗎?”
“慕容燕?”蘇青直呼不知所謂,扭頭問向白鳳,問道:“你們,原來還喜歡玩這種裝作不認(rèn)識對方的游戲嗎?”
“嫣兒,你不該來這里。再說,童耀看上去跟尋常的紈绔子弟別無二異。想必是他的父母親希望兒子能盡早收斂脾性,才勒令他與趙家小妹聯(lián)姻的吧?!卑坐P輕抿一口茶,盯著遠(yuǎn)處正在撒潑的童耀,無奈地說道:“我和蘇兄現(xiàn)在還真沒有什么法子?!?p> 慕容嫣道:“白兄,你怎知道我沒有辦法?我們二人經(jīng)歷過許多劫難,哪次不是我在暗中相助?”
白鳳見慕容嫣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笑道:“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