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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隔絕著市集與山野的斷壁殘?jiān)恍腥嘶氐饺藷熜鷩烫?。他們頂著正午的高陽,在一片繁華之下晦跡前行。
前些日子得空之時(shí),趙小妹曾與阿鵑尋訪過陵城中的打鐵匠人二三,除卻更了解此城之風(fēng)物人情以外,皆一無所獲。那時(shí)候的她尚且無須如此卑微小心,而如今,小妹只能選擇渺無人煙的陋巷而行,與繁華的大道擦肩而過。
或許這樣“老鼠過街”一樣的感覺并不討人喜歡,但也是因?yàn)槿绱?,他們才能找到潛藏在城?zhèn)之中的隱秘角落——那是外鄉(xiāng)人從來不會去的地方,而阿郁的爺爺便是居住于此。
在走過猶如迷宮的大小巷口以后,他們總算是躲過巡邏的衛(wèi)兵,以及大部分流宕在大街小巷之間的尋常百姓,可謂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陵城之內(nèi)。
阿郁邁著小巧的步子,帶領(lǐng)著眾人,走到一處大宅之前。她走上門前的階梯,輕輕喚了下門,說道:“爺爺,是阿郁回來了!”如此話語重復(fù)了三遍,期間叩門聲不止,直至最后才把對方喚出來。
那是一位年近花甲,卻擁有不輸青年人般強(qiáng)壯臂膀的男子。一頭蒼白凌亂的頭發(fā)松散地長至齊肩,嘴邊的那撮長髯倒是被編成了精巧的辮子,讓他的面龐雖長滿了代表年歲的溝壑,也不能掩藏那如同寒松一樣蒼勁的氣質(zhì)。
“阿郁?是阿郁嗎?”老爺子瞇矇著雙眼,謹(jǐn)慎地將半個(gè)身體掩在門后,一副隨時(shí)都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以阻歹人的樣子。
“是阿郁,阿郁回來了!”說罷,這位小姑娘便帶著清秀的笑容將身子湊了過去,任由對方撫摸自己的臉蛋和秀發(fā)。
“呵呵呵,還以為你隨那個(gè)小子私奔而去,徹底丟下我這老懵懂不管了呢!”老爺子看著阿郁身后的一行人,回道:“這次,又帶回來些甚子人?”
“爺爺,我們先進(jìn)去再談?!?p> 話畢,阿郁便拉著爺爺?shù)氖直谋奶刈吡诉M(jìn)去,看上去笑得格外動人,“若不是各位恩公施手相救,僅憑爺爺給的盤纏,阿郁怕是連家都回不得……”
在眼前的爺孫倆閑聊之時(shí),身掛黑袍的符文濤也在旁人的幫助下跨過了門檻,跟著前人徑直路過叢生的雜草,破敗的房屋,走到了一處形似鐵匠鋪的地方。
原來阿郁一家只靠打鐵造物為生,這個(gè)宅邸怕是老祖宗留給他們最值錢的東西了。宅子破舊不堪,偌大的地盤卻讓滋生的芒草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的地方,其間縱橫交錯的道路僅一腳掌之寬。也即是說:在宅院里走動,必然要與那些芒草“親切”接觸一番,一不小心可能便會弄得一身都是白花花的飛絮。
內(nèi)里的房屋雖然破舊,但仍可予人居住,其中一處,還被改造成了鐵匠鋪?zhàn)印?p> 阿郁的爺爺便是全然不盡待客之道,自顧自地與小孫女談笑,直接走回到鋪?zhàn)永锢^續(xù)方才的工作,揮起鐵錘對著未成形的鐵器便是一頓猛擊。
在那個(gè)昏黑少光之地,只有燃燒的鍛造爐發(fā)出熊熊火光,以及老鐵匠手中鐵器時(shí)而閃爍、時(shí)而將熄的“火星子”在驅(qū)散著漆黑。
適才路過芒草叢時(shí)被弄得一身邋遢的人們不愿靠近炙熱的火爐旁,便杵在門口歇涼,同時(shí)整理衣物,只待阿郁的傳喚。
等待許久的趙小妹仍不見這大宅內(nèi)有何人前來敬茶款待,甚覺奇異,便向旁人訴道:“恁熱的天,還不能討碗水喝,真是遭罪?!?p> 話音剛落,那鐵匠鋪里頭便躥出來一個(gè)丫頭,連連道著歉,然后回道:“對不住各位,這是我第一次離家那么久,便與爺爺說得忘了聲,我這就沏茶去!”
阿郁前腳剛走,她爺爺便從里頭跟了出來,對著遠(yuǎn)處的孫女吼道:“阿郁,等下記得給客棧的公孫大娘送去新打的菜刀!”只聽得阿郁遠(yuǎn)遠(yuǎn)地應(yīng)了聲好,而后便看不見其蹤影了。
老爺子見趙小妹幾人都站在門口,甚是不知所措,便先作揖替自己的孫女再次言謝,然后自我介紹著:“老朽姓拓跋,幾位對小女的恩情,實(shí)在無以為報(bào)?!?p> “拓跋老前輩,我們不需要報(bào)答,只想拜托你收留下這位符公子。”白鳳說道:“他身受重傷,急需良醫(yī)診治。見此地隱秘非常,而且阿郁她也歡喜這樣,故此再三請求這件事?!?p> 老鐵匠怯怯地看了眼那位斷臂男子,將信將疑道:“這樣的請求不算過分,只求他不要再發(fā)甚子‘瘋病’,嚇得阿郁夜不能寐。倘若阿郁遭遇不測,到時(shí)候他若是尋死,也不會再有人阻止了?!?p> 符文濤聞后,依舊將面容埋藏在黑袍之下,毫無聲響。一旁的慕容嫣以為是對方情緒低落的緣故,便出口辯駁道:“老前輩,文濤他不會尋傻事做的了,只要能讓他安心呆在這里!我們也會來看望他的……”
話畢,阿郁便從遠(yuǎn)處端來幾碗茶,各自向眾人敬去,諸位適才算是歇息過來,消去了些許暑意。
可惜好景不長,在為符文濤安置好房間不久,幾位不速之客便找上門來。
那是聲聲粗暴的叩門聲,驚地阿郁急匆匆地跑回鍛造爐旁尋爺爺求助。那老鐵匠聽了聽外頭的聲響,頗為自信地向眾人回道:“沒事的,這是老朽相熟的一個(gè)巡捕,怕是來上門問話,你們快些躲進(jìn)里屋?!?p> 其余人聽后,自然聽話照做,乖乖隨阿郁躲進(jìn)了里屋。這間屋子是阿郁適才打理好的,擺上了新炙的香薰,門戶正朝著門庭,剛好可以讓好奇的人們偷偷掩著窗口窺視外面的情形。
只見三位身著藍(lán)衫,頭置木簪的巡捕,甚是親切地與老爺子交談著。其中領(lǐng)頭的巡捕雙手各拿著兩張畫像,絮絮叨叨地向老鐵匠問著些問題。
因?yàn)榫嚯x甚遠(yuǎn),以致偷窺者皆一知半解。不過老鐵匠送別巡捕們后,便手忙腳亂地跑到阿郁面前,問她是否知曉日前有朝廷要犯途經(jīng)此地。想必他是記起了畫像的內(nèi)容,隨后便盯著那幾位外來客細(xì)細(xì)琢磨了少頃。
“是……是你們!”老鐵匠震驚地向那位少年劍客走去,顫抖的雙手上下打量著對方身上的寶劍,自言自語道:“我……著實(shí)是老眼昏花了……居然識不出這把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