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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待那位“大盜”蘇青酒醒之時,業(yè)已是隔天的正午時分。據(jù)聞在他暫居玉滿堂的這些日子里,幾乎每日都是如此尋歡酗酒,日夜顛倒。
今日的蘇青自然依舊如此: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倚著某個姑娘或者歌伎的身體,慢悠悠地走到露天處歇歇氣。
這玉滿堂共由二層建筑組成,至于有無地堡尚不可知,但是那第二層的外圍筑了一圈懸空的木圍廊。此地是才子佳人、文人俠客們清談游戲的雅致之所——歌伎舞娘在旁伺候,還有廊外滄州城之景可供玩賞。蘇青便是頂著倦容,一如既往地走到廊前欲醒一醒隔夜的酒氣。
這廝一路走來,逢人便要分外親昵地上前相擁問候,無論男女或老少、熟絡(luò)或生疏,只要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他都要四處拈花惹草一番,很快便將自己現(xiàn)身的消息傳遍了玉滿堂。
諸位玉滿堂的客人小廝都以為蘇青只是醉意未消,是以處處遷就,但在不了解其中事實的旁人看來,這位“大盜”只是喜歡四處留情罷了。而在蘇青碰見昨日方才相遇的“新朋友”之后的所為,更是讓他人誤會愈深。
適才用過便飯的鄂霏英恰好與蘇青在圍廊之上相遇,二人原先互不相認,只是有昨日的一面之緣,自然會先行介紹自己。
可那蘇青像是知道些許關(guān)于鄂家的事情,聽完對方的介紹后便故意戲言道:“鄂公子身段這般妖嬈,何不考慮留在玉滿堂,現(xiàn)下男伶可是異常稀缺……如何?”話音剛落,他便悠然地欺身至對方面前,滿懷惡意地笑面相迎。
見這“四條眉毛”的家伙如此粗鄙,并且對方那副色瞇瞇的嘴臉又奉上前來,鄂霏英似乎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心中的憤慨。于是,她便毫不留情地扇了對方一掌,隨即嗔了句“下流”便倏然離去,回到毗鄰的廂房里向身邊的友人訴苦。
而將這一切都目睹眼中的趙小妹,少頃后她便從廂房里跳了出來,氣哄哄地把蘇青喚了過去。
蘇青不知是因為那一巴掌把自己打翻在地的緣故,還是因為小妹格外親切的呼喚的緣故,一直繚繞在腦袋里的酒氣霎時煙消云散。方才一路攙扶著蘇青行路的歌伶讓他吩咐去守門,然后他自己便稍稍理了理衣冠,捻了捻胡子,又摸了摸自己被扇腫的臉,才笑嘻嘻地向小妹走去。
本以為友人們都應(yīng)該在推杯置酒、大飽口福的蘇青未曾料想到,其實廂房里的氣氛遠比他想象中要沉重許多。除了那位坐在中間的小乞丐在手忙腳亂地往嘴里塞食物以外,其余人皆沒有動筷之意。
“這乞兒怎的進來了?”蘇青見那廝如此不體面,甚至看都懶得再看上第二眼便瞧著小妹問道:“還有,那邊二位蒙面的俠士,難不成是白少俠和慕容姑娘?”
“喲,蘇公子看來是全都曉得的呀?”阿鵑于一旁譏諷道。
“那是自然!”蘇青說著,便從袖間的兜袋里掏出一卷軸來,攤開一看,是那關(guān)于白鳳、慕容嫣二人的通緝令。隨后,他便繼續(xù)說道:“這通緝令被在下攔了下來,只要朝廷的追兵未到此處來,于這滄州城中,你們大可放心!”
小妹見這廝雖知根知底,卻仍舊要對鄂霏英出言不遜,甚是氣憤,于是嗔道:“那蘇公子,怎的還如此輕佻不遜,對英姐姐這樣不敬……”
“聽聞鄂家五小姐乃是女中豪杰,剛剛只是略微領(lǐng)教了一番,沒想到果真如此,真是失敬失敬……”蘇青操著笑意滿盈的語氣,連忙拱手對鄂霏英致意,聲稱自己只是玩鬧。
包括鄂霏英在內(nèi)的幾人都覺得蘇青根本沒有悔改之意,因此導(dǎo)致氣氛更加陷入僵局。不過那蘇青倒是完全不以為然,只見他依然自得其樂,頗為輕松地走到白鳳跟前,掀開了他那黑色的蓋頭來,而后又摘掉了其身旁那位姑娘的帽紗,戲謔道:“都說過不必擔心,怎的還要遮住臉面,個個皺起眉頭來,真是讓在下難堪?。 ?p> “你能有何難堪之處?蘇青,我們可是等了你一日之久,就為了待你宿醉醒來才冒險留在這鬼地方!”趙小妹隨即和道。
一旁的慕容嫣回道:“蘇公子,我們早便吃過。既然公子已經(jīng)得知前因后果,還請為我們指一條明路,告訴我等元封子的去向?!?p> 蘇青搖搖頭,略為不屑的說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元封子!在下應(yīng)趙公子之約,呆在這滄州城半月有余,浪費了大好光陰,這你們得賠我啊!”
“蘇兄,既然閣下未尋得半點線索,那我們便不再打擾,休息片刻便啟程去往陵城尋人如何?”趙括故作姿態(tài)拱手回答須臾,那蘇青便睹著小妹,連連道著不許。
“趙兄!好歹我也等了半月之久,你們怎可以這樣薄情寡義!”
鄂霏英聞后,終究是耐不住心中的怨氣,開口嗔道:“你這二流子,不幫我們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處處戲弄……我呸,無恥!”
“鄂姑娘,稍安勿躁?!蹦俏簧倌陝鸵娺@情況不對,終于開口講話,說道:“蘇兄愛莫能助,我們也不能強求。但是眼前這位小乞兒,蘇兄可是有能力相助的?!?p> “這乞兒,莫不是那個連續(xù)數(shù)天都要吵著見我陶老爹的?”蘇青看著那個正在狼吞虎咽的小人兒,如此問道。
“正是!”白鳳拱手回道:“他因為身上的盤纏用光,只能風(fēng)餐露宿,昨日在外候了一天。我們見他如此可憐,便領(lǐng)了進來讓他吃一頓飽飯?!?p> “哎呀!白少俠,這樣身份未卜的人,我可不敢輕易怠慢?!碧K青小心地打量著那個乞兒,只見他頭上包著灰布,一身泥濘和塵埃,幾乎沒有一處是干凈的,然后他便說道:“隨意插手這等閑事,誰知怎會惹上怎樣的麻煩?”
話語未落,那個乞兒便突然松開嘴里的雞腿,徑直小跑到蘇青面前直直跪下,說道:“蘇大爺,我叫小石頭!我的家人生了很重很重的病,聽聞陶勿用,陶老前輩他是聞名遐邇的四方游醫(yī),故此前來求醫(yī)而已!”
“小石頭?”蘇青冷笑道:“呵,看你這廝也掏不出幾個錢來,怎的還要來求醫(yī)?”
“只是聽聞陶老前輩他生性怪癖,有時治療普通雜病會收得黃金萬兩,有時又會分文不取……所以,才想來碰一碰運氣?!?p> 眾人聽罷,皆恍然大悟。唯獨那蘇青依舊頑固如初,說道:“這么說,你還真了解我義父?呵呵,可惜?。∵@些年來陶老爹他經(jīng)常遭人追捕暗殺,所以凡是上門求醫(yī)的,一律不準。小石頭,你便死了這條心,去找別的大夫吧?”
話畢,蘇青便轉(zhuǎn)身向其他友人作揖告辭,聲稱自己實在無能為力,暗自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