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白鳳等人的計謀雖未曾敗露,但卻讓司馬荼一記移花接木搪塞了過去。而后,司馬荼還不肯罷休,趁機戳破慕容嫣的身世秘密,借著當(dāng)時朝廷大肆剿滅邪教妖女的風(fēng)氣混淆是非。如此狀況,實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將白鳳與慕容嫣收監(jiān)俘虜之后,司馬荼也不忘差人去找尋這兩“兄妹”原本的主子,那位自稱來自北方的商人,因為他有理由懷疑這一行人圖謀不軌。一番搖唇鼓舌,鄂炳還便被他說服,派人與那些太平道人一起將張家藥館翻了個底朝天,卻仍然不見趙括等人的蹤影。
此時淋漓大雨未停,因此追捕者們推測,出逃的人即使要逃,也不能逃到太遠(yuǎn)的地方去。然后,太平道與官府差役聯(lián)合組成的搜捕網(wǎng),像用漁網(wǎng)捕獵河中的魚兒一樣,在下河鎮(zhèn)找尋了大半日,直至雨勢漸消,日薄西山,也不能找到絲毫蹤跡。
問及張家人時,他們只道趙公子行色匆匆,回去張家藥館以后便收拾好行李告辭離開了,并沒有留下一言半語的線索。到最后,由于天色已晚,又尋不得絲毫線索蹤跡,司馬荼與鄂炳還便只能就此作罷,放棄了搜捕那廝的行動。
在這之后,鄂炳還總算是有時間去監(jiān)牢看看那位小女兒心儀的少年劍客,詳細(xì)問一問事情的來由。
于是,他便先回太平觀洗漱更衣,換了身行頭,然后再去將自己令人嚴(yán)加看管的鄂霏英領(lǐng)了出來。此前鄂炳還生怕鄂霏英又一次故技重施,偷偷把監(jiān)牢門打開,把邪道妖人再次放走,是以才派人將小女兒軟禁在太平觀里面。
這兩父女在去往衙門的路上,可謂明爭暗斗頻頻:一人責(zé)怪父親不辨是非,而另一人責(zé)怪小女兒不識大體,如此爭執(zhí)不下,最終的結(jié)果定是二人不歡而散,各走各的路。
在村舍外并不寬敞的道路之間,他們像是陌生人一樣彼此相距,除了目的地是相同的,便再也尋不到有第二個類似的地方了。
兩人繞過衙門的正堂,走到不遠(yuǎn)處關(guān)押罪犯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地,便能嗅到一股大雨之后的潮濕熏臭味,在那監(jiān)牢內(nèi)傳出來,格外刺激人們的鼻孔。
鄂霏英見那差役開了牢門,連捂住嘴臉以抵擋異味都忘記了,便徑直往監(jiān)牢深處走去。
每一個牢獄門前,都懸掛著一個火把用以照明指路,但是,也就僅僅如此而已:每一個牢獄門的后面仍舊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有何人藏在里面。
因此,鄂霏英只能每路過一個門前,便探過身子過去,叫喚一下名諱:“白鳳?白公子?是你嗎?”
如此循環(huán)多次,她都未曾得到響應(yīng)。即使得到響應(yīng),也是某些犯人惡劣的玩笑。他們會突然間從牢獄門縫里大吼著些粗言穢語,企圖嚇人一跳,好幾次便差些將鄂五小姐嚇出淚來。
即便如此,鄂霏英依然不折不撓地找尋著白鳳的所在。興許她從未注意到,自己的父親一直跟在身后,并且在他的面前有獄卒領(lǐng)路。
少頃,鄂炳還突然對著眼前不遠(yuǎn)處的小女兒嗔道:“英兒!到這邊來!白少俠不在你那兒!”
鄂霏英起初權(quán)當(dāng)作沒聽見,依然自顧自地慪氣,走著自己的路。直到聽見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聲音,適才匆匆趕了過去:“是……鄂大人?請恕在下……現(xiàn)在無法起身行禮……”
鄂五小姐聞聲而去,借著獄卒手中微弱的燭光,只能看見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正蜷縮在陰暗的角落。
“白公子?”鄂霏英欺身而去,一個手腳皆被銬上鐐鎖,胸前滿是鞭刑造成的血痕,披頭散發(fā),污穢滿身的男子出現(xiàn)在眼前:“白鳳?是你嗎?”
話音剛落,一墻之隔的另一邊牢獄,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鄂大人、鄂五小姐,你們終于來了!”
鄂霏英旋即又循著聲音走到另一邊,那是一個僅弄臟破損了些衣物的女子,面上的妝容甚至還未曾被破壞,“慕容妹妹,你還好吧?”
“我很好,倒是鳳哥哥他……”慕容嫣顫抖著慘白的嘴唇,桀然一笑以回應(yīng)對方的關(guān)懷,隨后講道:“那些太平道人,對鳳哥哥用刑逼供,非要他承認(rèn)自己是邪道妖人……”
“那,慕容嫣妹妹怎的完好無恙?”
慕容嫣答道:“不知道……或許是他們覺得一個弱女子沒有能力逃走罷?!?p> 鄂霏英聽罷,即刻走到自己父親面前,哭訴道:“爹爹,你看清楚!慕容妹妹怎會是妖邪巫女?她連逃出面前的牢獄都尚且無法做到,又如何蠱惑人心?”
“英兒,事情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倍醣€回道:“慕容姑娘擁有不同于常人的身體,這是事實!爹爹知道你歡喜白少俠,所以,便同司馬先生求過情——只要白少俠愿意就此同那‘巫女’劃清界限,便可讓他重獲自由?!?p> “爹爹,您這是在說什么?”鄂五小姐如此不解道。
“同這樣的人扯上關(guān)聯(lián),我們遲早都會被牽連。白少俠,希望你能識時務(wù),入我鄂家的門,至少也能衣食無憂,而身邊跟著這樣危險的‘巫女’,你隨時都可能殞命!”鄂炳還像是在下達最后通牒一樣勸說著,隨后沉默了少時,只待對方回應(yīng)。
“如果我說‘不’呢……”那少年從漆黑的墻角站了起來,踩著地上潮濕的秸稈,緩緩走到鄂炳還面前,扯著極其蒼涼虛弱的嗓音,說道:“鄂大人,如果您是來規(guī)勸在下的,那便請回吧?!?p>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真是豎子不可教也?!倍醣€嗔道:“這世上聲望武功更甚于你的人比比皆是,英兒又何止你一個選擇?英兒,我們走吧!”
“爹!一定會有其它方法的!”鄂霏英一邊向牢獄里的友人致意,表示自己一定會救他們出來,一邊向父親連連懇求著。
過了沒多久,她便意識到,就算是父親有多溺愛自己,也不可能拿家族的前途作賭注。所以到最后,她便徹底放棄了向父親求助,另尋它道。
這父女二人前來看望如今已成階下囚的白鳳與慕容嫣,仿佛是來給將死之人最后的勸告,讓白鳳與慕容嫣二人對既成的事實看開了許多。
在那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他們二人分別倚靠著那扇隔開他們的墻,附耳傾聽對方的話語。
慕容嫣覺得對方不應(yīng)該拒絕得如此決絕,讓事情毫無迂回之地,于是講:”“鳳哥哥原本可以有機會先出去,然后再來設(shè)法來救嫣兒也未曾不可。這樣不思后果的決定,實在是太不像你了……”
“與你斷絕關(guān)系,去依附那司馬荼?”白鳳嗤笑道:“嫣兒,有些事情不能夠拿來隨意玩弄的,如果我那樣做了,那便代表我再也不是自己。你忘記了嗎?我們彼此命運與共,誰也不可以離開誰……如今,只有寄希望于趙兄能想到辦法了……”
這樣一堵冰冷潮濕的土墻,隔不開他們兩顆彼此相連心。原本特意將他們二人囚禁在兩個毗鄰的地方,應(yīng)該是為了讓其中一人飽受痛苦,再讓另一人因此而嘩變。然而,現(xiàn)在的情況卻截然相反。
他們利用這層隔膜,反而互訴了更多的心事,享受著可能是最后的一個夜晚,然后再逐漸睡去。
到再次醒來的時候,雖然周圍依舊漆黑至極,但是他們并不在陰曹地府,而是被數(shù)個面掛黑布的俠士簇?fù)碓诶畏恐小?p> “白鳳,白鳳!”
那少年擎著極度疲勞的身軀,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鄂五小姐。她帶上了數(shù)名鄂府的俠士前來劫獄,即使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在他們鄂家人之間的談話之中,可以探得其中些許緣由。
“姑爺,快把這衣裳換上,然后套上兜帽,跟著我們往渡口走!”
“聽見沒,白鳳,清醒一點!”鄂霏英附和罷,便走到隔間將慕容嫣也解救了出來。
“我……我走不了多快……”白鳳仍舊暈乎著腦袋,自言自語道。
“沒事姑爺,小的背著你走!”
“誰是,你姑爺……”
幾人一番言語,白鳳便被一位男子掮在背上,跟著前面的鄂霏英、慕容嫣,以及將近十位面掛黑布的俠士,踏著兵卒的軀體逃了出去。
少頃,那個面龐被兜帽遮蓋的少年便聽見嘩嘩的流水聲在耳邊徘徊。因此,他禁不住掀開了帽子,抬眉看向前面的鄂霏英,問道:“鄂五小姐,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趙公子那里,原來他們早些時候便乘船躲起來了,怪不得我爹和那司馬荼的笨蛋手下找不到。現(xiàn)在,他們在渡口等著我們呢!”
話音剛落,后方便突然掠過一只響箭來。
“歹人休走!”
后面追兵傳來的一聲怒喝之后,鄂霏英等人即刻意識到行跡被發(fā)現(xiàn)。掮著白鳳無名俠士登時便放下了負(fù)傷的少年,隨即交托給鄂霏英與慕容嫣,帶著其他兄弟攔在路上為逃跑爭取時間。
“鄂五小姐,你可要跟新姑爺好好的!”那無名俠士說罷,便拔出劍來彈開了幾支飛來的箭矢。
暗箭流矢飛過,讓人防不勝防,在那數(shù)名俠士之中很快便出現(xiàn)傷亡。幸好他們的抵擋確實爭取了些時間,等到鄂炳還等人追及岸邊時,商船業(yè)已開往遠(yuǎn)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