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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徒幻世錄

第七章 鑄劍渾脫

俠徒幻世錄 詭異的逍遙子 3670 2020-02-12 20:19:43

  (10)

  在白鳳默默窺視的這段時間內(nèi),八方賓客業(yè)已逐漸趕到就座,須臾前仍舊空蕩的大堂,仿若只消一瞬間便溢滿了公子哥兒、武人俠客們的談笑風(fēng)生。

  然而,在白鳳眼里,仿佛便只有那神秘的老道是值得關(guān)注的。即使他看上去只是在自顧自地舉觴飲酒,實(shí)際上,卻從未停止過一刻對司馬荼的觀察與注視。

  相比于對方的怡然自得,年輕的劍客無疑過于如坐針氈。也正是因?yàn)槿绱?,使得本來席位更接近大門方向的白鳳,未能更早地覺察到門前新來的客人。

  不過少頃,旁人的歡聲笑語不知因何緣故,忽地鴉雀無聲。方才一直不絕如縷的華貴音符,也適時地消失了。

  下一刻,便是旁人紛紛致意道:“見過高先生……”

  這不知因何而起的異常,才讓那少年開始將心放回宴席上,往身旁的江湖俠客瞥了一眼,又禁不住轉(zhuǎn)向司馬荼之方向瞥了一眼。只見他們皆是端坐躬身,滿臉敬意。

  白鳳見狀,亦是慌忙如是照做。從未出入上流場所的他不知何為禮儀,是以其手忙腳亂之態(tài),應(yīng)是格外惹人注意的。只是旁人皆以為其酒醉不省人事,借故提醒了他幾番,適才穩(wěn)住了陣腳,不至于丟了臉面。

  他學(xué)著旁人如是照做,向席前躬身頷首致意道:“見過高先生?!毖粤T,抬眉輕睹來者二三。發(fā)覺是一位拖著長袖綢衣的白眉白發(fā)無須男子,正萬分謙卑地牽引著后頭的那位有著厚實(shí)臂膀和微白須發(fā)的“先生”。

  只要是高先生經(jīng)過的地方,席上的那些豪杰、將軍無論此前如何放肆和不安分,皆無不端正自己的視線,鄭重鞠躬問好,甚至無人敢直視高先生之面容。

  “不會錯的……這便是高歡……擊敗了爾朱氏,奪得了政權(quán),旋即自立為王……”白鳳心里嘀咕著,目送高先生走在這條位于兩席之間的道路上,隨即掀開盡頭的金簾,在金簾背后緩緩就坐。邊上的那對琉璃燈,只能略微映出一個莊嚴(yán)的人影。因此,即使是在同一屋檐下、同一宴席中,旁人亦無法得知高先生的喜怒哀樂,只能迫于一種無形的壓力,一直提心吊膽。

  那位白眉白發(fā)的無須男子,先是在簾子后同高先生密語了半刻,適才走出來面對眾人,扯著極為奇怪的腔調(diào),坦言道:“今夜之筵席,不談國事,只求諸位暢飲抒懷。諸位將軍、諸位英雄,請暢所欲行,不必有所芥蒂?!闭f罷,他便拍了幾聲響掌。門外霎時間走出幾位體態(tài)曼妙、面容姣好、衣著飄逸柔美的女子。隨即,他便兩手交疊隱埋到寬袖里,習(xí)以為常地往后退了幾步,躬著身子一直候在高先生旁邊。

  那幾位女子先是對著正席處的高先生整齊地行過禮,再而面向兩旁的賓客,停奏已久的音樂才旋即重又隨著舞女的步伐而響起。端正莊重的四海賓客也漸漸恢復(fù)到高先生來前的狀態(tài):推杯換盞。談笑間,看看正在舞動的美女;比劃著自己新學(xué)的武功招式;吹噓著自己擊敗過多少英雄好漢……

  唯有那惴惴不安的少年,依然是在置若罔聞地飲著酒。他深知自己的酒量不堪一擊,須得盡快尋得脫身之法。

  眼前的浮華入不得心,內(nèi)在的危機(jī)蠢蠢欲動?!暗降自鯓硬拍懿皇軕岩傻厝矶??”白鳳思量至此,竟開始悔恨當(dāng)初接受了鄂炳還的好意。但又深思熟慮一番,就算不參宴,興許還會有別的事故發(fā)生。

  “人只有在感到危機(jī)的時刻才會開始悔不當(dāng)初啊……然而,這卻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眼下,只得坦然接受,靜觀其變了?!彼季w至此,白鳳忽地發(fā)覺鄂家五小姐鄂霏英,不知從何時開始便端坐到了鄂炳還的身后。這自是讓他不自覺地懷疑,也許這宴席,便是為了逮住他這只“兔子”而置辦的。

  白鳳怒睹著鄂霏英,心中有千萬個疑問想涌出。收到的回答卻只是對方格外哀憐的眼神,及其無奈的哀嘆。

  奏樂過半,天空早已是漫天燦星。此時的賓客們興致大都被時間消磨了大半,急需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來調(diào)劑他們的氣氛。

  就在此時,那一直面掛詭異微笑,怡然靜坐的老道司馬荼,忽地站起身走到過道中央。拱手向高先生敬道:“高先生,貧道見諸位貴人不得盡興,有一建議,不知可否言說?”

  金簾背后的人影自進(jìn)屋以來第一次發(fā)出聲響,他的聲音有勁而無力,說道:“司馬先生,請講……”

  “貧道受鄂先生所托,要為其招得賢婿。素聞鄂家五小姐乃女中豪杰,故斗膽提議,不如,趁著良辰美景,就在此地舉行一場‘比武招親’大會,如何?”司馬荼回道。

  在場各位聽罷,紛紛對著鄂炳還身后的姑娘評頭論足起來。

  “額……”高先生猶豫了半刻,對著簾子旁邊的那位白眉男子招呼道:“梅麟,你過來?!?p>  “是……”

  “居然是……他?”白鳳聽到那廝的姓名,不由得驚訝起來。那些傳聞中對自己不利的人,竟然都聚集在這宴會上。

  梅麟走到金簾背后,聽高先生細(xì)語片刻后,便出來將話語面授予眾人,講道:“既然是司馬先生的朋友,那便準(zhǔn)許了吧!只是規(guī)則,要與尋常的‘比武招親’有些許異同……常人‘比武招親’,都以為贏家可獲得美人良婿,而輸家并無任何懲罰。此次‘招親’,輸?shù)哪且环?,得任由鄂家處置。如若堂堂男子,連個女人都馴服不得,還談得上什么英雄?”說罷,堂下眾人一片嘩然。倒是鄂炳還這邊的俠客們有些緘默不語。

  鄂霏英見狀,也起身出席,對著高先生行禮敬道:“高先生,奴家雖愧為豪杰之稱號。但家父手底下的人,確實(shí)沒有一個可以擊敗奴家的……”

  話音剛落,司馬荼那處的將軍席,突然走出一位健實(shí)的將軍來。只見他晃著頭腦,腳步虛浮,擠到鄂霏英面前,滿嘴噴著酒氣,嘲笑道:“姑娘,你……真的有那么厲害嗎?哈哈哈哈……我不信?!?p>  “高將軍?請自重!”鄂霏英面對位高權(quán)重的對方,極盡忍耐之心,忍受著撲面的臭氣回道。

  “我要當(dāng)?shù)谝粋€挑戰(zhàn)者!你接受……還是不接受?”

  旁邊的同僚們慌忙上前攙扶著幾近倒在鄂霏英身上的醉漢,惹得哄堂大笑。鄂霏英便趁此間隙,得以喘口氣,向高昂,高將軍回道:“想必高將軍早已有家室,再參與這樣的事情,莫不會太過失禮了嗎?”

  “我沒有!”高昂一邊掙脫著同僚的攙扶,一邊吼著醉話:“打了大半輩子的仗,哪有時間去干這種事情啊……”說罷,他便一股腦地昏在地上,讓人攙回坐上歇息了。

  司馬荼見那廝的窘態(tài),亦是露出了淡然的訕笑,然后便對著鄂霏英說道:“五小姐,貧道聽聞最近‘鳳來樓’來了一位外鄉(xiāng)人。他身上攜有昔日元封子所鑄的最后一柄寶劍,龍鳴劍??捎写耸??”

  “的確……”鄂霏英往白鳳的方向瞥了一眼。

  司馬荼回道:“那此人定是未曾與五小姐交過手?何不借此機(jī)會,讓在座諸位開開眼界?此舉既能讓五小姐得良人,亦能獲寶物,還能讓諸位開開眼界。一舉三得啊……”

  “額……”鄂霏英望了望自己的父親,又看向那少年劍客。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少年先人一步,業(yè)已出席請戰(zhàn)。

  “在下白鳳,愿意接受挑戰(zhàn)!”

  “白少俠,你?”鄂霏英被眼前的少年嚇了一驚。

  “哈哈哈……果真是少年英豪,膽氣過人!”司馬荼不禁拱手敬佩道:“那……這便請五小姐回房更衣,為我們獻(xiàn)上一場精彩的對決吧?”

  鄂霏英聽罷,迫于父親和眼前各位顯赫之人的壓力,只好頷首應(yīng)允。

  對于白鳳來說,這絕不是一場單純的比武,而是出逃的最佳良機(jī)!

  “這只老狐貍,想試出我的武功路數(shù)?”白鳳候在廳前,眼睛望著花紋斑斕的地毯,心里說道。他身邊的窈窕舞女漸漸退場,司馬荼也打了個招呼,便回座準(zhǔn)備觀賞“甕中捉鱉”的好戲。“一場宴會與比武,可以讓我暴露出身份的同時,也能拖住時間,調(diào)查出嫣兒的身份。一石二鳥,果真毒士也!”

  白鳳雖不知自己的師父同司馬荼有過什么仇恨與交情,但對方這樣苦苦相逼,實(shí)在是讓人無路可走。

  “既然無路可走,那便反其道而行之!”白鳳內(nèi)心說罷。鄂霏英也換好先前的那身紅色的男裝,兩手各持一把細(xì)刀,緩緩踱步而來。

  兩位昨日的敵人,如今真正拔刀劍相對時,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心情?;ハ喙笆种乱夂?,白鳳隨即拔劍出鞘。龍鳴之音頓時回蕩在這軒敞的大堂內(nèi)良久,甚至連酒醉昏厥的高昂將軍也被驚醒了。

  “龍……龍鳴劍?!”高昂一副難以言信的神情,看著那把傳說中的寶劍,以及手持寶劍的白鳳。

  白鳳舉劍平眉,劍尖指著對方,擎著他極少使用的架勢,冷言道:“五小姐,得罪了!”旋即便踏步向前,揮劍刺去。

  如此貿(mào)然主動出擊,絕非這少年往常的作風(fēng)。而現(xiàn)在,他便是要讓對方誤以為他就是如此莽撞。

  鄂霏英見白鳳來勢洶洶,心里以為對方是要秉持必勝之心,便認(rèn)真對付。算好距離,后退了半步,揮動左刀上削化解劍勢。此時白鳳持劍之手的下側(cè),必定一片空蕩,她便順勢揮動另一只手,怒砍下去。

  鄂霏英本以為白鳳會有妙招化解,豈料,他竟無任何反應(yīng)!那少年劍客的左胸膛直至右肋的地方,被劃開了一道血口,應(yīng)聲跪倒在地,僅靠龍鳴劍支撐著身體。

  若非五小姐鄂霏英刀下留情,這兩招后,白鳳怕是小命不保。

  “白少俠?你怎的硬接了下來?”鄂霏英惶恐不堪,忙招呼父親手下的小廝,說道:“你們,快帶他去療傷!”

  兩個小廝慌忙離席,帶著負(fù)傷的白鳳,跟隨五小姐走出了宴會。

  金簾背后的高先生見狀,不禁贊嘆道:“果真是女中豪杰,鄂先生真是有福了!哈哈哈……”

  “呵呵呵……哪里哪里……”右席的鄂炳還回敬道。

  原本降下來的氣氛,經(jīng)由這場有些許血腥味的比武后,頓時熱鬧了幾分。人們又多了些可討論的話題。

  “想不到那小子武功那么差勁!”

  “若不是龍鳴劍,怕是昨夜就變成五小姐的奴隸了!”

  “可不是嘛!還以為是什么世外高人……”

  那司馬荼面上依舊毫無任何異色,倒是像從未發(fā)生過何事般,繼續(xù)安安靜靜地坐著。而那酒醉的高昂將軍,反倒是徹底清醒了過來,在那悵然長吁著何事,淚雨欲流:“龍鳴劍已毀,斯人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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