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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白鳳的到來,以及與楊季的一番談話,令楊季發(fā)蒙振聵。楊季刻意埋藏的那段記憶,時隔多年后重新涌上心頭。那時的他如同眼前的少年一般壯志滿懷、夢比天高。只是在歷經(jīng)現(xiàn)實的消磨過后,他早已消了當年的心氣。他一度以為能夠混得一日三餐,體面度日便足矣。如此茍且過活,將往日的夫妻情、家鄉(xiāng)念忘得一干二凈!楊季自覺羞愧,又向白鳳將心中虧欠一并告知。
兩位昔日的同鄉(xiāng)相見恨晚,在田埂旁、茅屋前相談甚歡,漸漸忘卻了時間。少時,待楊夫人走到外頭相問,看見她相公面上的苦澀之容,略表疑惑。楊季這才卸下重負,把思緒重新回到這安寧的小鎮(zhèn)上,吩咐其夫人準備一會兒參拜祭祀所需用到的牲肉、酒器,順便為來客做一頓便飯。楊夫人閃爍著雙眸,又問了幾句關(guān)懷的話后,便退下做事了。
見楊夫人走后,楊季的臉重又寫滿了哀傷。他感慨如今的夫人如何賢惠,而卑劣的自己又如何配不上她,同時又不止一次地重復(fù)那句話:“若是陽城陷落那年自己有勇氣回去見椿兒一面,事情會否變得不一樣呢?”
那白衣少年沒有言語,只在心里默默念想著:自己是否也會做些追悔莫及之事,然后盡其一生去償還呢?
俄頃,眾人把桌椅都搬到室外來。由于那茅屋空間太小,難以舒張手腳,所以楊家人把飯桌設(shè)置在了戶外。菜品只三菜一湯:干炒赤莧菜、清蒸蛋羹、紅燜鴨肉,以及一鍋鮮烹的雞湯。就在眾人皆準備動筷的時候,慕容嫣與楊德清仍對那媚娘懷中的嬰孩逗弄不止。尤其是那兩位姑娘,在楊夫人著手準備飯席的時候,便母性大發(fā)似的一直在呵護著那女嬰。
“該換我抱抱啦!媚娘姐姐!”慕容嫣央求道。
“等等嘛!”媚娘今晨的臉色格外紅潤,她欺身到干璽身旁,訴道:“公子,你看這孩子多可愛吶!”
干璽見昨夜被虛驚一場的對方被一個孩子弄得如此愉悅,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和道:“是??!希望我們倆的孩子也能生得這樣可愛!”
“嘻嘻……”媚娘因連日憂愁而略顯生硬的笑容過后,便把孩子送到慕容嫣懷里。慕容嫣摘了一朵艷黃的野菊在那嬰孩眼前左右晃,嬰孩配合著,也把肉嘟嘟的小臉蛋左右移,面上還“嘻嘻”地笑著,看上去甚為滑稽。
“咳咳……嫣兒,把孩子還給楊夫人吧……”白鳳覺得這有失飯桌禮節(jié),便對著慕容嫣小聲呵斥道。
楊夫人見自己的孩子玩得這樣開心,自己也掩著嘴,斯文得笑著,道:“沒關(guān)系的!見白公子同我家夫君聊得這般投緣,他可是很久未見過家鄉(xiāng)的人了,你們以后可要多來往呀!”
慕容嫣得了支持,對白鳳打趣般“哼”了一聲,又去逗小孩玩兒了。
“娘子……”楊季凝著淚眼,睹了一下身旁的嬌妻,后者微微點頭表示回應(yīng)。隨后,楊季收拾著悲容,又一次喚眾人起筷吃飯了。在清涼山的腳下,在綠沃的田野間,在簡陋的小屋前,那桌人享著自然風(fēng)光、吃著踐行之餐,全然沒有半點不適與憂愁。
飯畢,楊季便掮著楊夫人為其備好的祭祀用牲醴,準備帶來客上山。期間,楊德清也多次請求一同上山,不過由于腳傷,他的表姐楊夫人千萬個不許。于是,楊德清便被白鳳委托為傳信使者,代為將上山之事轉(zhuǎn)告予仍在鎮(zhèn)子里的客棧內(nèi)休憩的趙括、阿鵑與趙小妹三人。
楊德清看著自己不爭氣的病腿,走在長街上,想著那晚自己馬有失蹄踩到了那詭異的陷阱上。這時的街上仍是熱鬧的,人來人往,所以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副窘態(tài),這才讓他心里好受了些。為了讓心情更好些,今天他想經(jīng)那清涼湖上的廊橋走走看看,好讓山河亮麗之景愉悅自己的身心。豈料,在走上廊橋后沒多久,楊德清便仿若又踏入了陷阱般,讓兩個男人一前一后堵住了去路。
他們緊緊相逼,將楊德清半推半就地逼到了廊橋邊上。一個衣著藍衫,頭上系著藍色發(fā)帶,眉清目秀的高壯男人威脅道:“小卷毛,你腿好點沒?”
楊德清不知甚狀況,吞吞吐吐道:“還……還行……”
另一個頭戴氈帽,眉眼兇煞,嘴上兩撇髭須氣鼓鼓地竄了起來,怒喝道:“這個臭小子,懂不懂江湖規(guī)矩!見我們‘燕子三俠’也不行行禮,還把我們?nèi)芙o弄進監(jiān)牢里了!”話音剛落,他便作勢要將楊德清推到湖下邊。
楊德清礙于腳底有傷,不敢輕舉妄動,怯怯地退到無路可退的地步,眼見快要被推下湖泊。另一位藍衣男子倏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將其拉回安全地域,問道:“小卷毛,是不是還想把另一只腳給廢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會有人在大路邊上放捕獸夾子?”說罷,這男人伸腳踢了踢楊德清的病腿,害得疼得大叫了一聲,繼續(xù)道:“我們只是想讓你活久一點,結(jié)果你不爭氣,非要回來作證人!哎呀……你現(xiàn)在還是想想,究竟把這腿浸在水里多久會爛?”
“原來是你們這幾個地痞流氓害得我!”楊德清震怒,擺脫了抓著自己衣襟的手,對眼前這個高他半頭的男子,揮出了一拳:“看招!”
那男子輕易地揮手接下,隨后又往楊德清的病腿送上了一腳,這次楊德清被直接踢倒在地,藍衫男人嘲諷道:“無名小輩,我‘通天臂’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楊德清撫著傷腿,猙獰著眉眼,此刻他只想背上有一把弓箭,可惜他并沒有帶弓箭出門。往來行人有認識楊德清的,會上來瞧一瞧,結(jié)果看見那兩流氓后,屁顛屁顛著跑了;不識得楊德清的更是看也不看一眼,他們不想惹上地痞流氓的禍事。
就在楊德清以為就要被扔進湖里,萬念俱灰之際。恰好帶著小妹與阿鵑出門玩耍逛街的趙括出現(xiàn)在廊橋那處,楊德清看見便大聲呼救:“趙公子!救命??!我在這里!”
趙括幾人循聲而至,與那兩個流氓對峙了片刻。
“這是怎的回事?。俊卑ⅨN問道。
“我不知道怎的回事,但是我的朋友被人欺負了,我趙括就要挺身而出!”趙括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趙小妹也和道:“嗯,行俠仗義!”
“你們女人站一邊去,這是我們男人的事情?!壁w括欺身上前,將后邊的阿鵑與小妹護在身后。
那“通天臂”看趙括一身華服,以為是個愛出風(fēng)頭的世家公子,譏笑道:“這位公子,這小卷毛什么身份能攀得上您這樣的人呀!我勸你還是不要同我們“燕子三俠”作對,這是江湖事,可不是‘小姑娘過家家’!”
趙括聞后,怒火中燒,上前就同那“通天臂”糾纏在了一起。另一個氈帽流氓看見兩個美女站在跟前,色心大起,即刻把楊德清丟到了一旁,色瞇瞇地笑著往小妹與阿鵑靠近,道:“誒嘿嘿……小美人,讓哥哥來陪陪你們!”
“喂!當街非禮良家婦女,無恥!有種沖我來!”楊德清坐在地上,欲起不能。
阿鵑由于從前成天走山路,腿腳靈便,逃得比較快,所以那流氓就轉(zhuǎn)而懟向小妹。趙小妹被逼到廊橋邊上,眼見就要被那流氓抱在懷里,剎那間,又是一道青色的身影,一瞬而過!
只聽得一聲湖水“撲通”之音,原本流氓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頂氈帽。接踵而至的是廊橋底下傳來的陣陣呼救聲:“救命??!我不熟水的,誰來救救我!”
小妹以為自己蒙了眼,用手抹了抹,看清了眼前的青衣公子,正是那“大盜”蘇青!蘇青轉(zhuǎn)身對小妹輕佻地笑了笑,轉(zhuǎn)眼間又到了那同趙括糾纏著的“通天臂”身邊,一個轉(zhuǎn)身飛踢將其送到橋下。
眨眼之間,兩個不同的呼救聲互相交疊在空氣中。很顯然,不會有任何人搭理他們。最后是他們快要沒氣的時候,由官差撈上來的。而橋上與蘇青再次邂逅的幾人,在與這神秘公子對上眼后,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何事。
蘇青看了看楊德清的傷勢,確認無大礙后,又轉(zhuǎn)身到小妹跟前微笑著問道:“趙姑娘,你還好吧?”
小妹看見蘇青的兩撇胡子,雖然比方才的流氓整潔許多,但還是有點怯怕,而且之前對蘇青的輕蔑態(tài)度十分不滿,就憤憤地回道:“本姑娘沒事,不要你多管!”說罷,便推開蘇青去到自己哥哥身邊,嘴里還呢喃著:“剛打跑兩個小流氓,現(xiàn)在又來了個大流氓!真是掃興,我們走!”
蘇青捻了捻胡子,“哈哈”地笑著,目送對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