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清晨,天還未完全明亮,太陽只露出了一點尖兒,在那海的極東處盡力發(fā)出光芒。白云與藍天的界限仍不甚明顯,天是灰蒙蒙的。然而此時在江州城北的街上,已經(jīng)響起了陣陣轱轆聲。循著地上的車轍印子,可尋得一伙人正在驅(qū)車、馬趕往北邊。
一位白衣少年驅(qū)馬走在前頭,車子由兩匹馬一起拉著,“嘚嘚”地跟在后邊。車子上面坐著一位兩鬢微白的御馬者,他面上掛著微笑,看來很是享受這份“工作”。車上的空間軒敞,外邊讓木板和帷幕遮擋得嚴嚴實實,只在左右兩旁開了個小窗子,以致于常人根本無法窺得其中半分玄機。但是從那重重的車轱轆聲音里不難判斷出,車子里頭一定裝著不少東西。
一馬當先的白衣少年忽覺口干舌燥,從腰間把一只葫蘆掏了出來,仰頭便是豪飲。只是喝到半途發(fā)現(xiàn)不對勁,讓那葫蘆里的“水”嗆得連連咳嗽。旋即往身后的同伴呼喚道:“趙兄,你往我的葫蘆里加了何物?”
“這葫蘆到了我手里,那就得是裝酒的!”趙括開懷大笑道。
白鳳笑著無奈,道:“算了,你替我喝吧!”話音剛落,便把葫蘆扔向?qū)Ψ健?p> 趙括單手接過,用拇指推開塞子,正欲暢飲一番。豈料,身后那小大人般嚴厲又青澀的聲音喝止了他。
“哥哥!你載著我們恁多人,要是喝醉了,我們就全遭殃了呀!”趙小妹的膝上枕著還在睡“回籠覺”的阿鵑,坐在車子的靠東側(cè)。小妹身旁的慕容嫣自啟程后便在端詳那副自己“親手”繪的男人畫像;而面對著小妹的干璽夫婦,二人好似從未如此早起過,互相依靠著,打起瞌睡來。車上空余的地方,除了放置衣物行李外,還堆放著大大小小數(shù)十捆書畫典籍。
“好、好!我不喝!”話畢,趙括便把葫蘆丟到了車上,繼續(xù)揮鞭趕馬。少時,看到了寫著“北華門”三字的牌坊,即刻提醒前方護衛(wèi)的少年道:“白兄,前面就是外城了!昨日干公子便是在那處遭遇的伏擊,千萬小心吶!”白鳳聞后,隨即拔出寶劍,并時刻注意著兩邊的異況,繼續(xù)領(lǐng)路。
車隊徐徐前進,將舊塵拋諸腦后,把新塵看在眼里。來自東邊的太陽光業(yè)已是逐漸亮了,它穿過層層霧靄,突破重重高檐,映在了游人的臉上。
車內(nèi)仍在酣睡的阿鵑,享受著窗外和煦的陽光,耳邊也適時地響起了公雞打鳴之聲,只是這反而令阿鵑更禁不住“瞌睡蟲”的誘惑,更加睜不開眼,然后又把臉深深埋在了小妹的身上。小妹看著這位比自己年長幾歲的姐姐,直覺得奇怪,同時又感嘆對方如此純情可愛,竊竊地笑了笑。一旁的慕容嫣見狀,也收不住自己的頑皮,收起了畫卷,轉(zhuǎn)而在旁邊逗弄著阿鵑。
這一切看起來,不過尋常的一日之開始罷了,只是這些事物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讓人心曠神怡!也許是歹人未曾料到白鳳一行人行動如此迅速,周遭的一切也仿佛想要助這行人一臂之力似的,并沒有讓甚怪事發(fā)生,車隊平平安安地出了江州城。
人煙喧囂之處緩緩隱沒了,碧綠的郊野從道路的兩旁展開。顏色各異的小花相互爭艷,在綠色的大地上成片成片地開綻。它們隨風搖曳,波動不息。有些帶著強烈花香的花兒,隨風潛入到行人的嗅官內(nèi),讓瞌睡的人也不禁即刻起身駐足遙望,想要尋得香氣的來源。
除了因中毒而失了氣力的媚娘外,其余的幾位小姑娘從窗里看到外邊的景色,連連贊嘆,簡直已經(jīng)把人聲鼎沸的江州完全遺忘了,吵著鬧著要到外邊玩耍片刻。少頃,馭馬的趙括實在禁不住身后姑娘們的喋喋不休,加上自己也汗流浹背,勞累不堪,這才同意暫且歇息片刻。
車隊剛好停在一片水稻田旁邊,只是現(xiàn)在還未到豐收的季節(jié),因此稻子還未顯出黃澄澄的顏色來。幾人停好馬車,拴好馬嚼子,便繞著稻田走到了林蔭處。干璽夫婦棲身在一棵老槐樹下邊,互相囈語著,柔情似水,羨煞旁人;趙括,趙小妹兩兄妹走到一個小溪流邊上,突然玩起水來,原因便是適才趙括拖了甚久時間才讓馬車停下,是以讓小妹十分不滿意。兩人也不管什么世家禮儀,只是互相把水潑到對方身上,喜笑顏開。不久后,阿鵑也加入到小妹的陣營。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趙括漸漸處于下風,最后被那二位推倒在溪流上面,幾乎全身濕透,叫苦不迭;慕容嫣不知從哪里采來了蓍草,將其制成了一個小花圈戴到了頭上,看上去真如同“巫女”般神秘。而身旁的白鳳,默然不語。眸里是被趙括幾人逗笑的對方,鼻中流宕的是蓍草神秘的香氣,以及那少女身上的幽芳,面上輕輕抹著笑容,怡然自得。
茵茵綠草繞著周圍,風吹草浪安撫人心。幾人休憩好些時候,適才重新上路。
這樣簡單快樂的一段時間,擁有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能力??墒窃谕ㄍ鶋粝氲牡缆飞?,困難是不會因此而減少的。我們需要做的,便是記住幸福的時刻,讓它充實自己的內(nèi)心,以迎接可能更加荊棘遍布的未來。
任誰也不會想到,曾經(jīng)名揚江州,幾乎世代為父母官的干氏一族,居然在一夜之間,徹底銷聲匿跡了。不過琉璃閣還是在的,只是不見其昔日之主。若是有心人刻意問到干璽去哪了?閣里的說書人皆會異口同聲地向往來過客訴道:“干公子不過是厭倦了繁鬧的市鎮(zhèn)生活,攜著夫人云游四方去了……”而這背后的真相,只有那代管琉璃閣的干璽昔日之心腹知曉。
在干璽出走的那天正午,一位孑然一身的窮和尚曾來上門拜訪過干大公子,只是得到了干大公子云游的消息,無奈之下只好離去了。自那天起,奇奇怪怪的人接踵而至,他們或攜刀攜劍,或面相兇猛可惡,或話語輕佻不羈……看上去都是為了尋干璽,實際上,卻是為了另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