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無奈之下，幾人只好隨聶云前往石家一趟。石家宅邸距離石家商會并不遠，就矗立在萬燈鎮(zhèn)衙門幾里之外。由于石家在鎮(zhèn)內(nèi)乃至方圓百里有人煙的地方，都有頗高的聲譽，且家大業(yè)大，門客奴客眾多。是以更多的鎮(zhèn)民百姓如果遇事不解，更傾向?qū)で笫业膸椭皇侨蠊偬幚?。因而石家的客人總是絡(luò)繹不絕，一旁的衙門則冷清遜色了許多。從碼頭走到鎮(zhèn)中心，不免會途經(jīng)鬧市。
貪玩好動的趙小妹、阿鵑二人，見街面上賣有款式各異的面具，便買了幾個，然后還逐個交到同行每個人的手中，全然不顧剛剛才失去敬愛長輩的聶云之心情。
“慕容姑娘，白公子，這是給你們的！”一位頭戴粉紅花面具的少女，把手里的青綠鳥面具和火紅鳳面具分別遞交給那二人。若不是她衣著與他人甚異，以及那清脆可人的嗓音，慕容嫣與白鳳或許真的識不出這被面具掩蓋之面容。
“聶公子，這是給你的！”趙小妹頭戴金黃馬面具，把手上的深藍魚面具交予了聶云。
聶云微笑著點頭，剛欲發(fā)出致謝之詞，小妹便轉(zhuǎn)身走向趙括，將聶云拋在身后。她搖曳著身上的碧纈裙，裳上余留的體香隨風(fēng)沁入聶云的鼻間，他憨笑地呆望著小妹背影之神情，皆收于白鳳的眼底下。
“哥哥，這個‘豬面具’是給你的！”小妹俏皮地說道。
趙括一臉憤懣，像是憋著一股氣似的，說道：“阿鵑，你過來?！痹挳?，阿鵑不明所以，走到了小妹身旁，回問作甚。趙括攤手指向聶云，責(zé)備道：“聶兄，方才失去了自己的叔父。而你們兩個，卻在他面前如此高興雀躍。這，合乎禮法嗎？快把面具摘了，給別人賠個不是！”
兩位少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摘下面具，湊到聶云面前，齊聲道：“聶公子，對不起。”
“這……這沒關(guān)系的！”聶云慌張地說道。隨后像是要逃離某人的視線一樣，走到了趙括面前，道：“本來這便是歡慶的節(jié)日嘛！大家開心些是應(yīng)該的。況且，這面具之后會有用上的地方?！?p> “哦？”趙括看著自己手上滑稽的豬面具，問道：“是有何用處呢？”
“萬燈會的最后一天，是祭祀河神的典禮。傳說被河神看見面容之人，河神將會把災(zāi)禍降臨到他的頭上……”
俄頃，六人已是到石府門口。兩個手持長棍的侍衛(wèi)，威嚴地站在門兩旁。門上的匾額是金漆的“石府”二字，門外蹲伏的兩座石獅邊，正是才從府里走出來的鄉(xiāng)人。臉上心滿意足的笑臉，是他的困難得以完滿解決的證明。
見到聶云后，鄉(xiāng)人即刻竄到他面前，拱手問候道：“聶少主，這是剛辦完事回來呢？”
“丁伯，我趕著把客人帶去見義父呢！您還是先回去吧！”聶云難掩心中的悲傷，盡量不想提及自己世叔橫死的事情。
鄉(xiāng)人聽從吩咐，同后邊的五人擦肩而過。門前的侍衛(wèi)見聶云歸來，紛紛拱手低眉道：“見過少主！”
聶云回道：“快去通報義父，我?guī)砹丝腿艘c他會面?！?p> 其中一名侍衛(wèi)應(yīng)允，轉(zhuǎn)頭小跑進了府內(nèi)。趙括一行人則繼續(xù)跟著聶云，緩緩地漫步在這偌大的、如迷宮般錯綜復(fù)雜的豪宅內(nèi)。為了讓石宏圖先解決完手頭的事情，幾人只得先在盆景植物多如林的過道上消磨時光。在聶云的提議下，府中的荷花池是一片勝地，因此可以在那里作片刻的休憩。
穿過門廊，走進沿著荷花池精心建造的木廊，眾人除了瞧見荷花盛開的美麗，還瞧見池中心有一個亭子。在荷花叢中佇立的亭子，像是比荷花更加高潔旖旎的存在，亭中還時不時傳出美妙的琴音，正在演奏琴樂的人兒又是如何的呢？趙括似是回想起某些往事，聽得入迷，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阿鵑的呼喚。
“趙公子？趙公子！”
“額？”趙括猛然回頭，道：“你又怎么了？”
阿鵑瞇著雙眼，仿佛望穿了他的內(nèi)心。然后眼珠子轉(zhuǎn)向亭子的方向，譏諷道：“嘖，睹物思人吶！眼里都沒有我們了?！?p> “思什么……”趙括推開面前的阿鵑，快步向前，說道：“懶得理你！”
阿鵑匆匆地跟了上去，幾乎是與趙括一同時踏上涼亭的臺階，隨后氣喘吁吁，單手搭在趙括的肩膀上，歇息道：“你……可別想甩掉我！”
趙括并沒有作回應(yīng)，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頃刻后，阿鵑也循著他的視線，看到了一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優(yōu)雅女子，她身著萩重色衣裳，發(fā)是結(jié)的凌云髻，端莊又不失威嚴地跪坐在草席上，雙手輕撫著琴弦，用她那雙睿智中帶有些許憂郁的眼睛看著突如其來的二人。女子身旁伴有一名侍女，正拿著巨大的芭蕉葉為其扇風(fēng)遮陽，顯得那位女子更加雍容尊貴。
“打擾了……姑娘。”趙括自知中斷別人的奏樂不是在先，便致歉道。
“你們是？”女子疑惑道。她的目光先是觀察了趙括，然后便久久停留在阿鵑身上，似乎對她身上的衣著、銀飾十分感興趣。
聶云等人在這時也趕到了涼亭，他見趙括、阿鵑二人已是不請自來，便順勢上前為大家做介紹：“荀夫人，這是我?guī)淼目腿?。你面前的便是趙公子，以及阿鵑姑娘……”
“夫人？”阿鵑向身邊的趙括悄悄問道：“她這么年輕，怎么就成夫人了？”
那名女子聽見“年輕”二字，似乎緊皺了一下眉頭，隨后抿嘴道：“聶少主，我先去給老爺弄藥湯，你好好接待他們吧?！痹捯魟偮?，荀夫人便攜著裙裾，起身離開了。身后的侍女也踉踉蹌蹌地收拾好古琴，給面前的聶云行了個禮，跟著荀夫人去了。
幾人自覺不好意思，畢竟占用了別人休閑雅興之地。一炷香的時間過后，一名身穿深藍麻衣的家丁前來通報：“老爺已經(jīng)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了，請少主帶客人前去處理事務(wù)?！痹诩叶〉囊龑?dǎo)下，眾人被領(lǐng)到了一處被貼滿符箓的樹前，而在那身后，就是石宏圖迎客的大廳。廳門兩旁也被貼上了符箓，一個年邁肌黃，白發(fā)垂髫，臉上褶皺頗深的老年人坐在廳中央，看上去比傳說中的大豪紳石宏圖差之甚遠，唯一能讓人聯(lián)想到他過人能力的地方，便是他依然如炬的目光。
“孩兒，你回來了?！笔陥D提著中氣不足的嗓子，吃力的說著。
聶云十分敬重地跪倒在地，拱手低眉道：“義父！孩兒完成你交待的事情，回來了！”
這時拿著藥湯的荀夫人，從側(cè)面直接走到了石宏圖身邊，欲將藥湯遞給石宏圖，卻被石宏圖伸手阻撓，示意等會兒再喝。荀夫人只好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到來的客人，和即將發(fā)生的事情。
“這幾位是？”石宏圖問道。
“這位是白公子，那位是趙公子……”聶云一一介紹，并說明了來意。
“可就算我愿意開通港口，也不會有人愿意開船吶！”石宏圖無奈地回道：“不如，我讓幾名身手不錯的家丁門客，從陸路保護你們?nèi)ソ?？?p> 趙括遲疑道：“這多麻煩石先生呢！況且此行路途遙遠，要是折損了先生的手下，我們可擔(dān)當不起……”
“要是石先生實在沒有辦法，那事請就此作罷了吧！”白鳳隨即應(yīng)和道。
慕容嫣忽然慌張地扯了下身邊少年的衣袖，輕聲道：“鳳哥哥，你快看！”白鳳沿著慕容嫣所示意的方向，發(fā)現(xiàn)石宏圖眼珠子居然翻了上去，且身體在不間斷地抽搐著。
白鳳見況，忙呼喊道：“石先生，你怎么了！”
眾人皆聞聲望去，只見石宏圖已把舌頭伸了出來，嘴中之涎幾欲滴下，樣子十分不雅，且口里還念念有詞：“雪……雪……兒……”
倏然，他將身旁的荀夫人一把抓到了自己懷里，力度之大直直地把荀夫人的紗衣外套都扯掉了，夫人的香肩隨之在眾人面前露出。顯然，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這是何情況。緊接著，石宏圖將自己因痙攣而吐出的舌頭靠近著荀夫人漂亮年輕的臉蛋，不斷的舔舐起來。荀夫人雖極力反抗，但迫于石宏圖那與自己虛弱瘦小的身體不符的怪力，她只能微微顫抖，緊閉著雙眼，痛苦地接受著。
聶云見勢，愣了半刻后，二三跨步踏到義父身邊，一邊將荀夫人從困境中解救出來，一邊說道：“夫人，失禮了?！?p> 荀夫人又羞又恨，整理衣著過后，似又恢復(fù)了那時在池心亭的優(yōu)雅神情，將藥遞給了聶云，示意讓石宏宇服下。
原來這就是“怪病”，趙括等人恍然大悟。聶云在吩咐下人將石宏圖送回房間后，跟在場的人鄭重地致歉，包括當眾受辱的荀夫人。
怎料，那荀夫人只是冷冷地回道：“老爺只要按時吃藥，一般是不會在白天這樣子的?！?p> “謹遵夫人的吩咐，孩兒一定會記清楚的！”聶云十分抱歉地回道。
眾人求助無果，只好另尋他路。只是這萬燈鎮(zhèn)待得越久，就越讓人有撲朔迷離之感。鑒于白鳳、趙括等五人只能暫時在萬燈鎮(zhèn)逗留。應(yīng)聶云之邀請，眾人先打算在晚上參加超度石二當家的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