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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車轍越來越新,幾人業(yè)已追上先行的車隊。這也表示連綿的峰林已被拋諸腦后,取而代之的是從平地里成群拔起的樹叢灌木。對于第一次踏出千峰嶺的阿鵑來說,這意味著她漸漸遠離了生她養(yǎng)她十幾年的地方。盡管少時常被母親和姥姥打、罵,但里頭的安詳平和,是與外頭截然不同的。馬駒每前進一步,她內(nèi)心之不安便多一分。不懂得掩飾自己情感的少女,自然把所有都畫臉上去了。一旁的趙括瞧著她,活像第一次隨父親遠行的自己,像一只時刻提防著獵人冷矢的野兔,怯生生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少年欲效仿當年父親安慰自己的做法,把手搭在阿鵑的玉肩上,低吟道:“阿鵑,不必這樣怯生,萬事有我呢!”
阿鵑怔了一會兒,不敢相信地回道:“你……不討厭我了?”
“怎么會呢?”看著阿鵑試探的眼神,趙括縮回那只手,尷尬地撓著額,說:“既然現(xiàn)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互相照料是應該的,更何況你只是一個弱女子……”
“嘻嘻……”阿鵑聽后,扭頭到另一頭,暗自竊笑。
趙小妹和上一句:“哥哥,你可算是長大了,知道關心女孩子了!”
“說什么呢你!”趙括對小妹的話語頗為不滿,說道:“我走了,你們自己管自己吧!”話畢,少年便離開了兩位女子,驅(qū)馬到另一邊去了。
“你們兩兄妹整天吵吵鬧鬧,也不見感情消減,真是有趣呢!”阿鵑對著與自己共坐一匹馬的小妹講道。
小妹一副知根知底的模樣,回答說:“哥哥他就是嘴硬心軟,對待珍視的人,他從來都不會吝嗇自己的感情。”
“唉,真羨慕你有個哥哥。”
“話說回來,我們還不知道阿鵑姐姐的全名呢?”
“我?”阿鵑遲疑道:“阿爹死得早,族里人為了讓娘親不記起那段往事,一般不喚我的姓,只喚我的名?!?p> “那阿鵑姐姐姓什么呢?”
“姓杜,我叫杜鵑。因為娘生我時,漫山遍野開滿了杜鵑花?!卑ⅨN仿佛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季節(jié),回憶道:“下次到千峰嶺,一定要待到春深時分再走,因為那時候是杜鵑花開之時。白里透紅的杜鵑花,像胭脂一樣給群山添上了別樣的色彩……”
白鳳突然和道:“那到時候一定要帶我們?nèi)グ?,杜鵑姑娘!”
“當然可以!”阿鵑那動人的嗓音傳遞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這份純真的快樂,很是讓人愉悅。看著重新煥發(fā)神采的阿鵑,趙括這才露出一絲微笑。
快樂的時間總是短暫的,五人很快便走完了第一天的路程。臨著夜晚,同商隊一起在野外搭建了幾個帳篷,以供眾人休憩。商隊頭領是個瘦高的男人,細尖的臉上長了一顆黑黑的痣,痣上還長了一根曲彎的毛,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市儈之人。他帶著一個腰攜大刀的護衛(wèi),穿過貨品雜物,嗷嗷駿馬,找到了趙括等人,開口便是要錢。
“幾位蹭著我們商隊吃住,多少也得意思意思吧?”頭領拱手微笑道。
趙括似乎已經(jīng)熟門熟路,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這些錢夠了吧?”
“哎喲喲!”頭領操著驚詫的細尖聲,說道:“這真是出門遇貴人了!”
當頭領正想離開之際,他的護衛(wèi)忽然拱手請求道:“先生,請允許我與那位少俠比武切磋,以鍛煉我這快生銹的身體!”
商隊頭領瞧了瞧護衛(wèi)所指的少年,定睛一看,以為只是一個略通武藝的毛頭小子,便回道:“準了!打完了,記得回到我那……”話音剛落,他便從帳篷口離去了。
白鳳看著往自己走來的持刀大漢,他身長約八尺,手臂粗壯,腰胯身軀與白鳳相比,猶如虎背熊腰,倒是容貌還算得上俊俏,不像是練剛猛功夫之人。少年想起阿鵑母親所言之“不惹是非”。是以內(nèi)心起初并不想接受這樣的切磋,萬一有一方輸了不服氣,動了殺心,后果不堪設想。但見對方如此誠懇,且已自報家門,“在下姓聶,名云,練的是家傳的追風刀,不知閣下……”
身旁的幾位伙伴也想借比武來消遣時光,甚至連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慕容嫣,也想一睹白鳳舞劍的身姿。少年只好接受了邀請,與那人走出了帳篷外邊。
“在下……姓白,名鳳,使的是無名劍?!?p> 兩位武者相距幾間,互相抱拳致意后,亮出了兵器。只見聶云先是緩緩轉(zhuǎn)動右手腕,讓刀身也隨之旋轉(zhuǎn),像是在稱量著許久不觸的武器。對面的白鳳則使劍指地,雙腳前后相距而立,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架勢可言。倏然,聶云連踩幾下地,直奔白鳳而來,一記豎劈讓后者側(cè)身避過。
慕容嫣見白亮亮的刀子距離白鳳身體只有毫厘之間,不禁擔心而又后悔地呼喊道:“鳳哥哥,小心!”
那記豎劈并不是進攻的結(jié)束,而是開始。聶云順勢以左腳作支撐,扭動身體帶動著刀,又送出一記斜砍。這記斜砍借助了大地和腰胯的力量,讓人防不勝防。白鳳只好往后躍了一步,同時使劍觸刀身,改變其運行軌跡,讓攻擊打不中自己。這樣周旋的戰(zhàn)法,是為了了解對手,以便發(fā)揮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
少年落地后,雙腳半曲,重心變得很低,且舉劍至自己的下顎前,眼睛直瞪著前方,等待著追風刀的下一次劈砍。聶云見眼前的少年佇立不動,便雙手持刀,一個箭步竄上去,欲一刀定勝負。怎料就是這一次攻擊,奠定了他的敗局。
大開大合的上半身武技,若不能二、三招之內(nèi)擊倒敵人,后面每一次攻擊的力量和效果都會大打折扣。白鳳便是看準了這一點,在對方想一擊制敵時,避其鋒芒,攻其下盤空虛之地。在大刀劈下之前,少年突然舒展身軀,向前大跨一步,順勢一刺,將聶云的腰帶刺破了。
聶云自是大吃一驚,雖說劍走輕靈,劍技自然比刀技更迅速,難以捉摸。但白鳳這一刺,實在讓人意想不到。那一刻,他就像是一條死死盯著獵物的蛇,只為了等待那一瞬間的破綻,然后送出自己的毒牙,咬住對手致命之地。只有蛇才會那樣攻擊敵人!
“是我……輸了?!甭櫾剖栈卮蟮叮燥@低落的說道。
“追風刀大開大合,攻擊連綿不斷,變化多端,實在讓人大開眼界!”白鳳拱手回道。
聶云慚愧地回禮道:“白兄真是過獎了,我自知學藝不精,只領略到追風刀進攻之奧妙,卻始終無法突破到下一個境界……”
“日后,有機會我們再一起探討探討吧!”語畢,白鳳便送走了聶云,回到了趙括等人身邊,接受著眾人的贊美之詞。只有慕容嫣,她長長的眼眸里仿佛藏著星河,擔憂地看著白鳳。
“你沒事吧,鳳哥哥?”
“我當然沒事?。〉故悄愕膫卑坐P看著慕容嫣先前被毒蛇咬傷的腳腕,回道。
“我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慕容嫣狐疑道:“鳳哥哥以后可以不要再同別人比武了嗎?”
阿鵑一臉不解地問道:“比武怎么了?多有意思?。『?!剛剛那招怎么使來著……”
趙小妹也應和道:“是??!是啊!白少俠真是太厲害了!”
“慕容姑娘,白兄身為武林中人,刀光劍影乃是家常便飯,這種事情怕是很難避免……”趙括安慰慕容嫣道。
“可是……如果鳳哥哥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又剩嫣兒自己一人了……”慕容嫣哽咽道。
“誒,怎么她比我還容易哭……”阿鵑向趙括問道。而后者示意讓阿鵑閉嘴,少說閑話。
白鳳隨即回道:“這一路上若非迫不得已,我們都不要去招惹那些江湖中人,這樣總可以了吧?”
慕容嫣微微頷首,讓緊張的氣氛安穩(wěn)了下來。五人就這樣與商隊度過了一晚,第二天又開始了前往萬燈鎮(zhèn)的旅途。或許是千峰嶺的關系,險境阻隔了鮮卑鐵騎繼續(xù)往東的路途,致使這一路上出奇的平安。萬燈鎮(zhèn)是否真如其名萬燈不息,伴著夜色,業(yè)已逐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