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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八方的旅人都會從這三岔路經(jīng)過似的,他們帶著不一樣的鄉(xiāng)音,談?wù)撝灰粯拥妮W事。一聲聲的敬酒音,往來行人之風(fēng)塵仆仆,簡陋而繁榮的“林間小店”,共同構(gòu)成了一幅頗有韻味的“江湖”之畫。剛吃完“江湖飯”的四人,像初次看見這世界的雛鳥般,既怯又奇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一邊嘬著農(nóng)家小酒,一邊看著往來行人的趙括,心里覺得是時(shí)候趕路了,便向白鳳問道:“白兄,該是結(jié)賬離開的時(shí)候了吧?我看這里人物混淆,那老嫗定會知曉一些事,不如我們便向她指教一番前方的路況?”
白鳳點(diǎn)頭回應(yīng)。須臾之后,將正在收拾另一桌子上碗筷的老嫗招呼了過來,問道:“婆婆,您知道東邊的路上有什么村鎮(zhèn)可以落腳嗎?”
“幾位年輕人,是要去什么地方嗎?”老嫗反問道。
慕容嫣回答說:“婆婆,我們要去江州?!?p> “江州?”老嫗思忖了片刻后,道:“我想起來了,隔桌的客人正是從江州來的,諸位不妨去請教一下那位先生。還有,東邊離這最近的落腳處,只有千峰嶺下的千峰鎮(zhèn),大概要走一日的路程?!?p> “啊!那我們今晚睡哪兒呀?”趙小妹說道。
趙括嘲笑著說:“來到外邊,難道還想有蠶絲被褥?你要是不愿意,大可就此改道回到爹的身邊?!?p> 小妹怒睹了趙括有一下,“哼”的一聲將頭轉(zhuǎn)向另一邊,以表現(xiàn)自己內(nèi)心之不滿。而白鳳與慕容嫣業(yè)已走到隔桌桌前,欲聽從老嫗的話語,去詢問那個(gè)客人。趙小妹見狀便想就此拋下自己的哥哥,跟著白鳳二人。只能說這二人不愧是兄妹,就在小妹剛有這些想法時(shí),趙括已經(jīng)離開他妹妹的身邊走到白鳳那了,小妹只好略顯埋怨地跟上。
“先生,聽聞你是從江州來的,是以想問這一路上有何要注意的地方?”白鳳拱手相問。
桌前正在豪飲的矮胖男子滿面紅光,身上的絲綢錦繡把身體勒得很緊,以致于他的大肚子一覽無遺,半白的山羊胡剛及喉間。他看見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少年與少女,反應(yīng)異常平靜,回道:“江州?這江州雖好,但卻永遠(yuǎn)不及故鄉(xiāng)?。 ?p> 白鳳與慕容嫣相視一望,困惑不解。這時(shí)趙括與趙小妹業(yè)已走到這邊,四人圍坐在那男子周邊。
“敢問幾位,這去江州是為何?”矮胖男子問道。
慕容嫣回道。“我們是去尋人的!”
“噢!”男子連連點(diǎn)頭,說道:“這去江州,得先穿過千峰嶺,然后再走兩天路到萬燈鎮(zhèn)。到了萬燈鎮(zhèn),可以選走水路或者陸路,走水路只要一天半便可到江州,而走陸路則要更久,并且陸路上匪賊橫行,危機(jī)四伏。所以,還是從陸路到萬燈鎮(zhèn),再轉(zhuǎn)水路至江州為好?!?p> “真是多謝先生了?!壁w括說道。
“唉,可沒我說的那么容易!”男子撫著髭須,說:“要穿過千峰嶺,得有一位當(dāng)?shù)氐拿缛艘凡判?!?p> “那……這該如何是好啊!”趙括感慨道。
眾人沉默了片刻后,白鳳向那位先生問道:“聽先生方才的話語,莫非先生的故鄉(xiāng)是在陽城?”
男子回道:“哎呀!小兄弟猜得一點(diǎn)不錯。”
“其實(shí),晚輩也是陽城人氏……”白鳳別有心意地回道。
“緣分,緣分吶!”男子驚嘆道:“我在他鄉(xiāng)這么多年都未見過故鄉(xiāng)之人,直以為陽城早被鮮卑人所磨滅殆盡……”
“先生看我仍能在此講話,便說明陽城依然存在!”
“小兄弟,看在你我有緣,我把這個(gè)令牌給你,助你旅途一路順風(fēng)。”話音剛落,男子從包袱里拿出了一塊木質(zhì)的令牌,上面雕有精細(xì)的花紋,圍繞著中間的那個(gè)“令”字。
“這是?”其余四人,異口同聲地問。
“這是我所在江州的商會所用之通行令牌,把它交給苗人的頭領(lǐng),自會有人帶你們出去?!蹦凶咏又f道:“我打算在陽城度過余生,所以這東西于我已等同廢物?!?p> 白鳳收下令牌,感激道:“多謝先生!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也好讓晚輩日后將恩情相報(bào)。”
“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游子君莫問。曾經(jīng)我也想像你們一樣仗劍走天涯,現(xiàn)在就當(dāng)還了自己一個(gè)心愿吧!哈哈哈哈……”男子豪邁爽朗的笑聲過后,便向四人告辭還鄉(xiāng)了。
幾人圍著那塊雕刻著精致花紋的木質(zhì)令牌,一邊感慨創(chuàng)造它的人技藝之高深,一邊為遇上貴人而暗自慶幸,然后便驅(qū)馬愉快地向千峰林邁進(jìn)。陽光還明媚時(shí),四周之景色可謂青蔥郁郁,所聽皆是鳥兒與蟲豸發(fā)出美妙和諧的大自然的聲音;所聞皆是青草與花兒的香氣,全無任何令人不適的地方。讓本來應(yīng)該疲憊的旅程,變得出乎意料的輕松舒適。然而到了晚上,一切又變得不一樣了。
四人意料之中便要在野外度過一晚,白鳳與趙括兩人先去拾足夠一晚上用的干柴,回到其她二人身邊已是黃昏。幾人選擇在大路旁樹林間的空地立起一簇篝火,圍坐在周邊,想就此度過這一夜。
但長夜漫漫,又豈是可以隨意對付的,更何況篝火前的人大都是沒有過類似經(jīng)歷。趙小妹看著周圍烏黑一片,時(shí)不時(shí)還刮過一陣陰風(fēng),感到一股從來未有過的恐懼從心里一直散發(fā)到全身,直至骨髓。她顫抖著聲線,問道:“不如……我們說說話吧,反正現(xiàn)在也不想睡覺?!?p> “那大小姐想說什么呢?”趙括用訕笑的語氣問道。
小妹問道?!澳恰缛?,到底是什么人?”
“噢!”趙括回道:“苗人是一群聚居在深山里的人,他們一般極度排外,所以若沒有那塊令牌,我們怕是很難通過千峰嶺。”
白鳳拿著令牌說道。“這塊令牌雕刻如此精致,恐怕也是苗人所造……”
幾人圍在篝火邊上閑聊至睡意漸濃,紛紛靠在旁邊的樹上歇息。為了保證幾人的安全,白鳳與趙括決定輪流守夜,由前者守上半夜,后者守下半夜。待其余三人熟睡后,仍在守夜的少年拿出了放在腰間的那只銅鈴,一邊輕輕搖著它,一邊看著熟睡的慕容嫣,若有所思:
這樣的夜晚,他已不知度過多少次。但還是第一次,同這樣幾位特殊的人一起度過。
上半夜接近結(jié)束時(shí),為野外黑暗與諸多不便所困的趙小妹,還是從睡夢中驚醒了。她惶恐地睜大疲憊的眼睛看向仍在守夜的白鳳,后者見狀,自然會前去關(guān)心她的情況。
“趙姑娘,你沒事吧?”白鳳走過去,蹲伏在小妹面前,問道。
小妹心想,這是一個(gè)絕佳的機(jī)會,只有他和自己兩個(gè)人。有一些事情,她要向眼前的少年問個(gè)清楚。趙小妹深吸一口氣,拭去了方才臉上的恐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跟白天一樣美好,向白鳳問道:“白……少俠,你跟慕容姑娘……是什么關(guān)系……”
“這……我也說不清楚……”白鳳狐疑道:“她說……她是我的命運(yùn)?!?p> “那你呢?我只在意你的想法?!?p> “她……救了我,所以我要報(bào)答她。”
趙小妹心里知道,這可能并不是白鳳真正的答案,但至少現(xiàn)在,少年并沒有告訴自己對慕容嫣有愛慕之情,也就是說,小妹仍然有機(jī)會在少年的心里占據(jù)一席之地。而白鳳早已知曉趙小妹對自己有特殊的感情,但他只是把她當(dāng)作摯友的妹妹對待而已,是以并不會對這種感情作回應(yīng)。
另一邊的趙括,聽見有異常的聲響,很敏銳地醒了過來。他看向白鳳與趙小妹的方向問道:“白兄,我妹妹怎么了?”
“趙姑娘怕是還未適應(yīng)風(fēng)餐露宿的生活,導(dǎo)致休息得不好吧?!卑坐P回道。
趙小妹撒嬌道:“哥哥,沒有蠶絲被褥我能忍,但這里連綿軟的枕頭都沒有,我是真的睡不著?。〔蝗缃韪绺绲募绨蚩恳豢?,可以嗎?”
“哎呀,你看別人慕容姑娘,哪像你這樣的,嬌身慣養(yǎng)……”說罷,趙括便坐到自己妹妹旁邊,以肩作枕,哄著小妹睡著。他自己則值守下半夜,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