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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jīng)周折,終得以在城中某個隱秘處,尋到一座格外奢豪的貴店,名曰“鳳來樓”。只因問及之人皆異口同聲地說,整個雞鳴驛只有那處不會是宰人坑人的黑店。只要你是那店主瞧得起的人中龍鳳、英雄豪杰,甚至還能免你的賬,倒貼些銀子予你作路費。
白鳳一行人便胸懷著好奇與敬畏之心,及到“鳳來樓”門前。乍看之下,鳳來樓與一般客棧并無二異:規(guī)整排放的桌椅,往來不絕的食客,與嬉笑打罵之聲一同交錯在那座建筑之中。
只消再細看一番,便可發(fā)覺兩者之間的迥異。此處的來客,大都身攜兵刃,是步履踏實有力的習武之人。還未等來客驚訝須臾,一位堂倌便隨著一陣奇風倏然出現(xiàn)。
“幾位客官,是吃飯還是投宿?”
阿鵑見這廝神出鬼沒,禁不住嘆道:“小哥!你是從哪冒出來的?身法竟如此鬼魅?!?p> 那堂倌生得一副不起眼的面龐,身材矮小,指著樓上的方向便笑道:“小弟人送外號‘迅如風’正是從那上面趕來的!看樣子,各位是慕名而來的新客吧?”
“誒呀!姐姐你跟他啰嗦什么呀!我都快餓昏了!”趙小妹抹著肚皮,抱怨道:“快找個地方讓我們坐下,好酒好菜送上招待好,錢少不了你們的!”
“嘻嘻……”迅如風竊笑須臾,回道:“好嘞!小弟這便引諸位就坐,再呈來一壇陳年花雕,讓諸位品一品本地的‘風尚’!來,這邊請……”說罷,迅如風便將來客引到客棧一樓最顯眼的中央位置,不知是何用意。
周圍食客議論紛紛,只是話題與尋常茶館、客棧略有不同。他們議論的話題皆繞不開“以武犯禁”四字。誰人比武獲勝;誰人殺出重圍,尋得寶藏;誰人手刃仇家;誰人碰上世外高手,讓人教訓了一頓……
這些奇聞軼事,讓人聽得津津有味。不經(jīng)意間,白鳳他們業(yè)已從“黃毛小兒”變?yōu)榇蠼蠛械囊环葑?。這之間仿佛歷經(jīng)了數(shù)年,其實也不過是一月有余的時間。
“來咯!陳年花雕!”話語間,迅如風又不知從哪里走出,一個閃身便擠到慕容嫣身邊,嚇得她即刻捂著胸口,怔怔地嘆著氣。
“姑娘,你沒事吧?”迅如風一邊擺放著酒杯,一邊關(guān)懷道。
慕容嫣默不作聲,只微笑著搖搖頭。待那迅如風笑嘻嘻地走后,一旁的阿鵑和小妹方才問及其狀況。
“其實,我從進城后便開始覺得不適。在看到那些士兵后,心中的奇怪感覺便更強烈了……”慕容嫣瞥了眼遠處的白鳳,手是一直沒離開過胸口,似是一直在感受著那奇怪的跳躍。
趙括不慌不忙地倒著酒,抿了一口后,說道:“上次慕容姑娘生此異狀,是在萬燈鎮(zhèn)時候的事情了吧?”
“確是……”白鳳應和道:“兩者之間有何異同呢?”
“到達萬燈鎮(zhèn)時的不久前,那處曾發(fā)生過沉船命案。而此地的士兵也是剛從戰(zhàn)場上歸來……”趙括對著旁邊的白鳳講道:“莫不是同‘死人’相關(guān)的事情,都會讓慕容姑娘心生異狀?”
“死人?”白鳳忽地想起自己曾在幾日前將“大漠金刀”擊入湖泊之中,此事為何沒引得慕容嫣生得異狀?“難不成……”這少年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那迅如風的恭維之音。
“老板,這邊請!”迅如風抬手低眉,將一位圓臉大鼻,腰身頂闊肥的雍容之士迎到眾人跟前。
“咳咳……”那雍容之士欺身上前,拱手敬道:“先自我介紹一番。鄙人鄂炳還,還錢的‘還’。你們把這壇酒,已經(jīng)是喝的第幾口啦?”
“鄂老板?在下只抿了一口?!壁w括疑惑地瞧著對方,又道:“難不成,你們這的酒不是論斤兩買賣的?”
“抿一口,就算你五十兩。那這一壇酒,少說也得上千兩了吧?哈哈哈……”鄂炳還打著隨身攜帶的小算盤,說道:“看來閣下不知道我們‘鳳來樓’的規(guī)矩?。⊙溉顼L,你說說!”
“給不起錢,就得像小弟我一樣,打工還債!不過在這打工除了沒工錢以外,好吃好喝的,夜里還睡得特別香!”迅如風仿若極盡自己畢生的口才,又道:“特別是我們的老板和五小姐,對我們這些工人特別好……”
“夠了,夠了!你這小子,訛人的本事倒是學到不少啊!”鄂炳還插嘴道:“若不是訛完這一筆夠你贖身,你這狗嘴能說出恁好聽的話來?”
趙括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二位,心里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被占便宜的一天,怒嗔道:“你……你們這明擺著是黑店?。∥摇?!我要報官!”
“報什么報,我就是官!”鄂炳還又道:“這‘鳳來樓’本就是我為了招賢納士而建,順便也為自己的腰包添添彩頭,抓抓吃白食的渾貨。就例如鄙人身旁這個‘迅如風’,他原本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飛賊。有一日作完案要銷贓,便來到了雞鳴驛,讓我抓了個正著。若是你們之中也有甚么厲害的人物,拿出來讓我瞧瞧,讓我服氣了,我就免你們的賬!”
趙括思索半刻,便將自己身旁的友人推了上去,說道:“他,是智退匪賊的‘陽城任俠’!還單槍匹馬活捉了燕子鎮(zhèn)的‘燕子三俠’!鄂老板,您說,這是不是厲害人物!”
一旁的小妹趕忙和道:“對對!他很厲害的,我們從南到北,一路走到這,都是白公子在一旁護衛(wèi),方才保得周全!”
“最近江湖上,確實是有這么號人物……”鄂炳環(huán)細細觀察著白鳳,又狐疑道:“只是……我聽聞那人生得虎背熊腰,樣貌似龍虎般兇悍,公子這根本就不像啊!”
阿鵑想起于江州琉璃閣時的說書人口中之白鳳,無奈道:“這都是那些說書人以訛傳訛,把人都說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樣!”
“這我可不管,我怎知這不是你們在騙我?”鄂炳還說罷,一旁的小廝捧上一個大木盒子,示意讓他看看。鄂炳還如是照做,豈料里邊是一個人頭,頭上的鋼盔仍在,只是臭氣熏天,惹得旁人無不心生離意,捂嘴塞鼻。
“諸位英雄豪杰,請看看鄂某手中的木盒!”鄂炳還提著木盒子環(huán)繞四周展示了一番,說道:“不還錢,就得做些證明自己是英雄豪杰的事情,方能抵償。此乃絲路上的響馬首領(lǐng)‘獨眼鷹’之人頭!”隨后又對方才將木盒捧上的小廝說道:“你的債就此抵償,去掌柜那取些路費,自便吧。”
話畢,旁人的掌聲如雷轟般襲來,皆對鄂炳還的義舉贊不絕口。只見鄂炳還擺擺手,又轉(zhuǎn)向白鳳,說道:“公子啊!鄂某同你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明白,不過,我方才思得一計!不如……待我取那人頭之上的鋼盔來,隨后投擲于半空。若是公子你能在鋼盔落地前用劍刺穿它,鄙人便認你是那‘陽城任俠’!不知,意下如何?”
“這也太難啦!”趙括慨嘆道:“在空中落下的物體,根本尋不得著力點,如何出招?白兄,你可要好好思量!”
白鳳思量少頃,頷首接受了挑戰(zhàn)。鄂炳還當即連聲應好,取下了鋼盔,并喚來自己的女兒出來當作投擲鋼盔之人。
“英兒!快出來,別在那看了。你不是成天埋怨爹爹手下的人都是些莽撞有余、智略不足的憨蛋嗎?這里有個智勇雙全的‘任俠’,爹爹此次讓你親自考驗他!”
一位劍眉星眼,眉宇間頗具男子氣概的英氣女子,從二樓慢慢走了下來。只見她一身深紅衣裳,緊緊縛著身體,頭束高冠,若不近觀,儼然若男子耶!她來到白鳳面前,拱手道:“小女鄂霏英,霏霏小雨的霏,英姿颯爽的英。”
“在下白鳳,請多指教?!卑坐P低眉拱手回道。
“哼!裝模作樣!”鄂霏英不知為何突然諷刺對方,然后從鄂炳還手中拿過鋼盔,一蹬腳便躍到一張桌子上,接著道:“快些拔劍,我不想同你這些偽君子再多處一刻鐘!”
“鏘!”龍鳴劍應聲而出,“鄂姑娘,你是不是對在下有些誤會?”眾人見那少年手中之劍滿是磨損,殘破之相不像是利刃,倒更像是鐵棍,皆發(fā)出陣陣議論之聲。
“這劍如此殘破,怎能刺穿鋼盔?”
“還碰上了五小姐,看來這伙人得幫‘鳳來樓’做牛做馬一輩子咯……”
“五小姐還是這樣潑辣,哪個男人敢娶她呀!”
鄂炳還見白鳳手中劍如此殘破,便提議讓他重新選一把好劍。只是那少年微笑拒絕,反而向鄂炳回諷道:“在下持何劍都無異,只怕五小姐身體孱弱,怕是連鋼盔都擲不起來!”
“你說什么?”鄂霏英被白鳳之話語氣得連連跺腳,震得那桌子的飯菜都倒泄在桌上了,“你這小子,等著給我做牛做馬一輩子吧!接招!”說罷,她便拿起鋼盔,對著白鳳的頭顱狠狠擲去。
白鳳正是“借此東風”,順勢往后一退,彎腰扎馬,舉劍猛然刺去!五小姐的蠻力施加在鋼盔之上,便使得本來無從著力的鋼盔,在白鳳面前變得處處是著力。只需持劍者用劍得當,便可輕易刺穿鋼盔。
“鏘!鐺!”龍鳴劍雖遭毀壞,但其凌厲的劍鳴卻從未消失,在這陌生的地方,又一次響起。
“刺穿了?”飯桌上的五小姐鄂霏英被眼前之少年驚得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