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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迷霧四起,濃云蓋天。兵者有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如今大霧彌漫,此乃天助之兆。只是助的是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于夜霧迷茫中悄然潛行的“大漠金刀”,在王刀客的帶領(lǐng)下,腦里已經(jīng)開始幻想完成任務(wù)后,自己升官發(fā)財?shù)哪印?p> “不過是個婆娘,再怎樣厲害,又怎可能敵得過在大漠里早已打出名頭的我?再說,這霧起得如此契合,真乃天助也?!币С馃o可避免地陷入如此自傲的心境里頭,除了小瞧了女人之外,這同樣出于他對世家公子的輕視??粗媲疤醾€燈籠都顫巍巍的王刀客,他心中之不屑與鄙夷皆化為嘴角間依稀可見的冷笑。
尹千仇故意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嚇得王刀客立馬聳著肩回頭,“大漠金刀”便問道:“霧那么大,你這小子,可別給我?guī)уe了路!”
“怎……怎么會,您看前面那座橋,走過去便能看見清涼山山腳了!”王刀客嘴上如此恭維著,又加快了步伐,穿過層層霧靄。為了不失去方向,尹千仇亦不得不緊緊跟著,也懶得留意有何不對頭的地方。而看似怯頭怯腦的王刀客,內(nèi)心其實澎湃雀躍得緊,“這個蠢材,到時候我只要找準時機逃跑便是……”
俄頃,二人便踩到那木廊橋的厚木板子上。一陣陣渾厚的腳步聲起伏連綿,仿佛是寂靜湖面的心跳般。若是在某一時刻止了響動,那即是表明:立場相對的人,即將為了捍衛(wèi)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而開始賭上性命去廝殺。這是江湖的常態(tài),亦是俠徒的宿命。
及到橋中央,王刀客倏然止了腳步,又使巧勁掐滅了手中燈籠之火焰,拔腿便疾步奔向橋?qū)γ?,只遺留下不知所措的尹千仇在原地嘶吼著:“喂!等等我!”在其剛欲提速過橋之際,一個倚在橋頭木欄桿上的黑影,讓他本能般地謹慎起來。他拔刀四顧,同時像要掩飾內(nèi)心的恐懼般怒吼著。
“是誰?別躲躲藏藏的,是個爺們就出來!”話音剛落,只見那黑影突然一擺手,金銀利器劃過長空之音便隨之來到面前?!按竽鸬丁毙刺岬墩诿?,又側(cè)過身子。在感覺到那暗器掠過自己的刀面后,另一邊的橋頭又接著出現(xiàn)連綿而渾厚的腳步聲。
“鏘,鏘,鏘,鏘!”幾聲刀劍交擊的聲音之間,在夜空里像是憑空產(chǎn)生了幾束短暫又絢爛的火花。借著這些火光,尹千仇瞧清楚了與自己過了幾招的人——一個面帶黑布遮面的白衣劍客。
在這試探性的交手過后,兩人便相繼拉開了彼此的距離。而另一邊的黑影也踱步走近,在看見對方修長又玲瓏的身姿后,尹千仇適才發(fā)覺,原本想要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的自己,現(xiàn)如今反而變成了甕中之鱉,是以怒嗔道:“他娘的,被擺了一道!”
那尹千仇右手斜拿著刀,左手扶著金刀背,側(cè)對著前后橋頭,以防范那二人的突然襲擊。同時又慢慢往后走著,企圖翻過橋側(cè)圍欄逃之夭夭。只是橋底是深湖,沒必要再讓自己陷入險境當中。于是,他便兔起鳧舉般踏著圍欄,翻身上了廊頂。
本以為此舉出其不意的“大漠金刀”,不曾料想對方亦是同樣迅速,后腳便跟著他一同上了廊頂,再次封住了他的前后路。三人便就此互相對峙著,腳步聲止了許久,心跳呼吸皆仿佛隨之凝住了似的。
徐徐夜風拂過,撥云見月。皎白月光投向清涼湖,映在廊橋之巔的三位俠徒身上。飛針、金刀、寶劍,為此反射出晃眼而滲人的銀光。
“梅凌霜!我知道是你這個臭婆娘,趕緊交代‘巫女’之所在,本大爺尚且可饒你一條性命!”尹千仇不顯絲毫怯懦,說道。
那位一襲黑衣,雙手各持一根飛針的梅凌霜聞后,隨即摘去面上黑布,露出了她的真容,又不懷好意地訕笑道:“現(xiàn)在,你可沒資格談條件!”
“可惡!”尹千仇聽罷,拔刀便向媚娘奔去,“接招吧!”
媚娘旋即將手中飛針同時擲去,但都被那金刀一一彈開。在她從身上掏出其余飛針時,腳踏瓦片之聲業(yè)已及至跟前,“大漠金刀”的兇猛無儔令人膽寒。為不與他直接交鋒,只得避其鋒芒。媚娘猛一甩頭,且同時受身向后,背上一直備用的“辮子劍”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尹千仇刺去。豈料對方刀勢如虎,看準破綻,便將那長長的辮子從中間一刀兩斷了。媚娘的“辮子劍”霎時間變?yōu)槠胀ㄇ覠o力的秀發(fā),披散開來。
“受死吧!”金刀背高高舉起,呈斬首之姿。只是方才斷辮時所造成的間隙,足以讓位于另一側(cè)的劍客踏步尋來。
“鏘……”那必勝之刀讓及時趕來的少年提劍卸下,因兵刃相接而激起的火花在媚娘面前劃過。她借此機會,迅速往后連翻幾個跟頭,然后送出“甩手箭”。
反應(yīng)不及的“大漠金刀”只提刀擋開一擊,卻躲不過另一根直擊心脈的飛針。胸口的一陣劇痛并沒有使他退縮,反而激起了他強烈的求生欲望。他拔出飛針,血液沾在上面隨之滴在附近的瓦片上。隨后大喘著粗氣,怒發(fā)沖冠,左手緊緊捏著刀背,向那少年狂奔而去。借著左手的蓄力,加以右臂力量的一擊,足以斷金碎石。
白鳳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應(yīng)敵,在對方擁有必勝信念之時予以當頭一棒,這就是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這少年眼睛瞄到了腳下的瓦片,心生一計。于是便一直站在原地,以劍尖指下的架勢對敵。待那“大漠金刀”及至身前幾間之距離,便忽地將腳下的瓦片踢了起來,遮住了對方的視線。
白光一閃,瓦片應(yīng)聲被完整地切割開來,只是在其后的少年,卻如同長蛇般近乎匍匐著下蹲躲開了刀勢,又跨步往前,趁著對方中門大開,往其下顎喉間送上致命一擊。
“??!”尹千仇哀鳴一聲后,便左手捂著喉嚨,連連往后退。上氣不接下氣,像是氣管被切開了,發(fā)出厚重的呼吸聲,:“鈍……鈍劍?居然……這樣瞧不起我……”說罷,他又舉起刀來,只是動作緩慢笨重了許多。
“白公子,小心!”在遠處的媚娘呼喚道。
只見“大漠金刀”光輝不再,刀舉至半空便倒了下去,最后順著廊頂?shù)男⌒逼聺L到了下邊的清涼胡里邊。
媚娘欺身趕往白鳳那處,僥幸地慨嘆道:“奴家在飛針上淬了夢蝶姑娘的毒物,想不到這尹千仇居然能支持如此久的時間!”話畢,她又往湖面上瞧了瞧,確認過后,方才大舒了一口氣,癱軟著身子坐在了原處。
“媚娘,你還好吧?”白鳳幫扶著對方坐得更穩(wěn)妥,又道:“真不愧是那太監(jiān)身邊的人,果然不容易對付。”
“你看我的樣子,差些就沒命了……”媚娘自嘲地撥弄著披散的頭發(fā),雖然仍有不少發(fā)絲因面上的冷汗而凌亂地貼在臉上,但是英姿容發(fā)仍是可人的。
那少年亦是應(yīng)和著笑了笑,看著讓那月光照得像仙云般繚繞的霧氣騰騰飄過,他自己也不相信居然僥幸擊敗了如此強大的對手,簡直如同夢境一樣難以置信。就在這樣的思緒之間,一抹香吻忽地撫到他的面上。
“額?”白鳳大驚,“姑娘,這是???”
“嘻嘻……”媚娘捂嘴嗤笑,道:“別誤會了!奴家沒什么好報答你的,只好這樣表達自己對白公子的感激和信任。聽好了,等下奴家便會隨干……隨夫君他徹夜離開,我們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也不會再麻煩你了。”
“額,在下收到姑娘的心意了……”白鳳摸著自己的面頰,還不敢相信適才發(fā)生的趣事。
“還有,你同那個傻姑娘一定要好好的。我們有緣江湖再見吧?”媚娘說罷,便將手中的一根飛針交予給對方,說是給對方留個禮物。再休息片刻后,便下了廊橋,開始真正的亡命天涯。
白鳳看著那根飛針,心里可惜著自己別過了一個這樣有趣的人。不知以后還會否重逢,只盼她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