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Z寶的特殊情況,何豫和Z寶并沒有舉行婚禮。
簡單的進(jìn)行登記結(jié)婚后,何豫在舒冉杰家和他們一家人簡單的吃了一餐便飯,飯后就把Z寶直接回了他們自己的家里。
“Z寶,快進(jìn)來?!焙卧恐鳽寶的手走進(jìn)他精心布置的新家家門。
那是他特意為Z寶購置的房子,周邊環(huán)境安靜的小洋樓,帶著獨立的小花園,為了防止Z寶不小心摔倒或是情緒暴走時的自殘行為傷害到她自己,他里里外外都做了全面的安全防護(hù)。
“我們到家啦!”何豫放下手中的行李,牽著Z寶把他們家中里里外外參觀了一遍。
“怎么樣?漂亮吧?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要不是你怕照相,我們家里應(yīng)該掛上很多我們的照片的,想想就很棒是不是?”何豫扶著她坐在沙發(fā)上,溫柔的對她說道:“不過沒關(guān)系,等你以后病好了,我們再補(bǔ)回來,好不好?”
“……”
“我把家里的墻和地板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軟墊,以后就不怕你跌倒了再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也不喊疼了?!?p> “……”
“Z寶,記住我,我是你的丈夫,何豫?!?p> “……”
盡管自己的妻子不會回應(yīng)自己,但是何豫知道從今日開始他將承擔(dān)起一個丈夫的責(zé)任,愛護(hù)Z寶,一直到自己死去為止。
第二天何豫雇的保姆早早的就來到了家里。
由于何豫公司的事務(wù)實在多的他分不開身,所以在他上班的時候只能請個專業(yè)的保姆回來照顧Z寶。保姆鄭麗華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雖然有過照顧自閉癥患者類似的經(jīng)驗,可依舊讓他不放心。
今天是鄭麗華第一天上班,臨去公司上班前何豫不放心的再次確認(rèn)道:
“鄭媽,我囑咐您的事,您都清楚了嗎?”
鄭麗華是個四、五十歲的退休醫(yī)師,懂得一些醫(yī)療手段和藥理知識,而且對像Z寶這類的病人很有耐心??粗矍斑@個自己年輕的新雇主臉上緊張不安的表情,她回以一個微笑道:“先生,我都清楚了。您都林林總總的說了不下十遍了,我就算再老糊涂,我也都牢牢記在心里了?!?p> “不好意思,鄭媽。我只是不放心?!焙卧ゲ缓靡馑嫉南駛€大男孩一樣的撓了撓頭。
“好好好,我就再大概給先生您重復(fù)一遍。首先呢,我得穿上太太母親的衣服,然后看著太太,太太失控時不要讓她傷害自己,無論太太摔什么、撕什么、看什么,只要不傷害到她自己的就都讓她去做!”
何豫點點頭,臨走出家門口時又扭頭囑咐鄭麗華道:“晚飯等我回來您再做吧,午飯我會派人給你們送回來,您什么都不用做,我怕哪怕您走開那么一小會兒,Z寶她也會出狀況。您只需要替我看著她,不讓她受傷就好?!?p> “好的,好的?!编嶜惾A夸張的連連點頭,笑著把何豫推到門外道:“先生,您就放心的去上班吧,我保證等您回來太太還是好好的?!闭f完她迅速關(guān)上門,何豫甚至都來不及再看一眼屋里的Z寶。
被關(guān)在自家門外的何豫自嘲的搖搖頭,其實自己知道,鄭麗華也是為自己好。自己再磨蹭下去還不如直接不去公司,直接待在家里陪Z寶算了,就連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Z寶對自己的影響力。何豫笑著挺直了背脊,轉(zhuǎn)身揣著不安的心上班去了。待
晚上何豫回到家,看見Z寶好好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發(fā)呆時,才把一直揣著的心放下。
“鄭媽,今天太太情況怎么樣?”
“很聽話,乖乖的吃飯和吃藥,沒有吐出來,也沒有發(fā)生其他狀況。”鄭麗華笑著回答。“既然先生回來了,那我就去準(zhǔn)備晚飯,先生陪著太太吧?!?p> “嗯。您去忙吧?!?p> 鄭麗華轉(zhuǎn)身走向廚房準(zhǔn)備施展自己的拳腳,而一直坐在沙發(fā)上的Z寶忽然站起來跟在她身后。何豫沒有阻攔,也只是默默地起身跟在她身后,他知道Z寶是因為鄭麗華身上的林慧的衣服,才跟著她的。
而鄭麗華穿在身上的這些Z寶母親林慧的舊衣物,都是他之前親自從遠(yuǎn)在H市郊區(qū)的小鎮(zhèn)上的康復(fù)之家一點點搬來這里的。看來自己這般的大費周章也不是毫無所獲。
他的Z寶想媽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Z寶和何豫兩個人的雙重監(jiān)督下,鄭麗華做飯?zhí)貏e的麻利,很快便做好了三人的飯菜端上了桌。
在何豫家里其實并不是很注重主仆之分,原本鄭麗華還想著自己在廚房吃飯就好,結(jié)果沒有想到何豫主動邀請自己上桌吃飯道:“鄭媽,您和我們一起吃吧,正好我和Z寶兩個人吃飯也安靜的很?!?p> “欸——好好?!编嶜惾A回答道。
鄭麗華其實之前也沒有做過像照顧Z寶這種病人的全日制的保姆工作,也不是很清楚該如何和雇主日常的相處才是對的,要不是為了給她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還賭債,她也不會接這個工資高,但是需要隨吃隨住的保姆工作。
飯桌上三人正吃著飯,鄭麗華忽然好奇的問到何豫,他和Z寶是怎樣認(rèn)識的。何豫喂Z寶吃飯的手頓了頓,他望著Z寶低垂的臉,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告訴鄭麗華他們兩人其實都是自閉癥患者?
只是他曾經(jīng)是,Z寶依然是。
“我們……是在自閉癥康復(fù)之家認(rèn)識的吧?!?p> “自閉癥康復(fù)之家?”鄭麗華年輕的時候是個八卦好手,但年紀(jì)漸長的她已經(jīng)很少去關(guān)心年輕人之間的情感故事,但這對奇怪的年輕小夫妻倒是讓她十分好奇,她放下筷子兩眼放光的望著何豫問道:“先生,您和太太很小就認(rèn)識呢?”
“嗯,是的,第一眼看見她,我就知道她會一直在我的生命里的?!笨粗矍暗腪寶,何豫眼中滿是溫柔,并動作輕柔的幫她抹去嘴角的油漬。
“所以說先生是對太太一見鐘情咯?”
“嗯,算是吧?!?p> 何豫還記得他十一歲那年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沈宏騰帶去康復(fù)之家時,第一個在康復(fù)之家見到的小朋友便是Z寶。
那時候Z寶穿著一條由她母親林慧親手為她縫制的白裙子,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坐著,她的手里不停的撕扯著白色的紙巾,數(shù)量龐大的白色紙條幾乎已經(jīng)把小小的她包圍在了一大片白色里。
她頭上、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白白的紙屑,整個人看起來就是白茫茫的一團(tuán)在坐在草地上,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還有一旁院子里的兩個鋪滿落葉的鐵制秋千也在隨著微風(fēng)輕輕的晃動,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看著她,何豫當(dāng)時只有一個念頭,他喃喃自語道:“她應(yīng)該坐在秋千上的,草地太涼了。”站在何豫身旁的沈宏騰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小豫,你剛剛說了什么?”這是他的母親去世一年后,他開口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何豫并沒有回答自己的父親,他直視著不遠(yuǎn)處的Z寶向他投來的空洞眼神。
此時一個小小的紙屑被風(fēng)吹到了他鼻尖上,他用手拿下來,看著手心里的那一抹白色他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他想起母親曾說過,白色是世上最純凈的顏色,若是遇上一個純白的人,千萬不能讓他墜入黑暗,因為那樣的人啊,注定與光明為伍。
他想,便是那一瞬間的那一眼就讓Z寶住進(jìn)了他生命中吧。
回憶到這里,何豫微笑著又喂了Z寶一口飯,擦去她嘴角的飯粒。自己這二十二年的生命中,在他母親去世后也就只有Z寶,能帶給自己這僅存的一點溫暖與共鳴了,他摸了摸眼前難得乖乖吞咽著飯菜的Z寶的頭。
即便她從不說一個字,靜靜的待在自己身邊也是好的。記得自己剛進(jìn)康復(fù)之家,和同齡的幾個孩子都不熟,就喜歡獨自陪Z寶坐著,有時候一坐便是一整天,無論你在她旁邊干什么,她也不會管你,只會默默的盯著一個地方發(fā)呆。
有的時候何豫也想過捉弄一下Z寶,然而沒有用,她沒有反應(yīng),無論你是把她手里的紙巾抽走抑或是把她正看著的右手手掌替換成左手手掌,她都不會有反應(yīng)。偶爾她也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但她不會伸手去傷害別人,只會把手往自己身上揮。
和自己母親一樣,傻傻的只為別人付出著想,從不替自己考慮,以至于最后積勞成疾,死在了家里的床上。
想到這里,何豫不愿再回憶下去。
“鄭媽,今天您也累了,先回房間休息吧,Z寶可能還有一會兒才能吃完這碗飯,這里等一下我來收拾就好?!焙卧_吃完飯正靜靜等著自己喂Z寶吃完飯好收拾的鄭麗華說道。
“嗯,好?!编嶜惾A也沒有推辭,令她奇怪的是,這何先生怎么忽然自己發(fā)起呆來了,不是要說故事的嗎?算了算了,可能有錢人都比較古怪,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于是鄭麗華收拾完自己的碗筷,識趣的進(jìn)她自己屋里去了。喂完Z寶后,何豫放下手中碗筷,坐在了Z寶旁邊,看著此時的她正抬起頭凝視著天花板,這似乎是她來到家里后的新樂趣。
他也隨著Z寶抬起頭,這片天花板應(yīng)該畫上一片星空才對,不知道她是不是想看到屬于自己的那個星球呢?
星星上的你,又能否聽見地球上的我正在呼喚著你呢?沒關(guān)系,為了趕上你,穿越這億萬光年的距離,我正拼命努力著,Z寶,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