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下面是什么地方。”
木疆錯坐在斷崖邊,手里握著一支枯樹枝做的釣竿,魚線是他吞噬了一只蜘蛛精后,從它腹中取出的蛛絲做的。
這次線的那端什么也沒綁,輕盈的蛛絲隨著風(fēng)向飄蕩。
“這是在魔域之中,這下面自然還是魔域?!卑补倩卮鹚?。
“嗯、”木疆錯只是低低地出了個聲,大概他本來也沒想要得出個什么結(jié)果。
察覺到身后的異動,木疆錯探出手,五指用力屈起,自掌心中爆出一股吸力,剎那間,一只魔物便被他捏在手里。
“我只是來通報的,大人饒命啊!”黑氣在木疆錯手中拼命掙扎。
“通報什么、”木疆錯冷冷的說。
“魔祖設(shè)宴,召集各位魔王…啊~~!!”
“知道了?!?p> 不等說完,木疆錯掌心中的吞噬之力驟然暴增,把魔物吞噬了個干凈。
“好像他還沒說宴席設(shè)在哪?!卑补俚馈?p> “魔祖設(shè)宴,自然是在城中?!?p> “你要去?”
“魔祖設(shè)宴,當(dāng)然是要去的?!?p> 木疆錯自從入了歸墟后便極少踏出這片梅花林??赡б彩切枰M(jìn)食的,只是他們要吃的不是五谷米面,而是要用其他的魔來填飽肚子。
以前經(jīng)常會有魔物來挑戰(zhàn)他,木疆錯雖不喜卻也都接受了,因為他也是會餓的,與其費功夫出去找,還不如接受了這送上門的餐食。
“餓了,這東西太干巴,吃不飽,走吧,去看看魔祖的宴廳上準(zhǔn)備了些什么。”
大殿之上,一個穿著白色軟紗衣裙的女子側(cè)臥在大殿正上方的寬大軟塌上,手里掂著一顆黑色的石球,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旁側(cè)無人侍候,大殿的正門大敞,客座上的茶飲點心全都已經(jīng)上齊,卻還沒有一位賓客到來,顯的空空蕩蕩的。
“這些家伙一個個磨磨唧唧磨磨唧唧,這都多長時間了,居然一個到的都沒有?!辈ㄑ廾嘉⒋伲瓷先ズ苁遣桓吲d。
話音落下,一陣大風(fēng)呼嘯著刮進(jìn)大殿里來,把賓客的案臺統(tǒng)統(tǒng)吹翻了去,酒水點心撒的滿是。
緊接著一團(tuán)黑霧急襲進(jìn)來,在大殿的正中央站定,黑氣飛快地凝成一個高大的人形,那人形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波旬彎腰行禮,待到站直身子正要說話,就被一個黑色的石球直接砸的消散去,破開的黑氣靈巧的想要四散開去,卻還是沒能逃開,被石球盡數(shù)吞噬。
黑氣消失后,石球重新回到波旬的手中。
“什么個東西,把我辛辛苦苦弄了半天的宴桌攪的亂七八糟!”波旬坐起身來,手掌狠狠地拍在扶手上。
“哎呦,怎么了這是~誰又欺負(fù)我們家若葵了?”
“少廢話,你,給我把這收拾明白了~”
“是是是~遵命?!?p> 來人是一個搖著扇子的紫衫男子,皮相生的女氣的很,雙目之間的正中位置生著一顆赤紅的朱砂痣,皮膚是嚇人的慘白色,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攀著青灰色的血管,看上去分外滲人。
男子一揚扇子,散落在地上的物什全都回到原本的位置,
“好啦,這下總該開心了吧?”
“不行、”波旬不滿意地說,揮了揮手,桌案又重新翻到地上,“我方才都是自己一件一件擺好放好的,你、不準(zhǔn)用術(shù)法,動手!”
“我的姑奶奶,你看看我著脆胳膊脆腿的,哪里經(jīng)得起這么折騰喲,”男子軟起調(diào)子討好道,像是為自己作證一樣掀起左手的半只袖子——那分明就是一段慘白干枯的手骨。
男子不緊不慢地踩上臺階,行至塌邊直接就在波旬的身邊坐下。那只已經(jīng)是枯骨的手撫上波旬的頰側(cè),將她散落的發(fā)絲重新別回耳后,像是安撫一般,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波旬的長發(fā),低下來聲音好聽地勾人,
“姑奶奶就放過小的吧,嗯?”
波旬嘟著嘴不出聲。
男子知道她這般模樣便是不打算折騰自己了,手中的扇子重新?lián)P起,把臺下的狼藉再次收拾干凈。
男子的扇骨是用一根一根慘白的指骨做成的,扇面與指骨同色,質(zhì)地看上去極為細(xì)膩,上頭的四個大字是用紫砂寫上去的,
【吾妻若葵】
落款,[棺童]
若葵是波旬的閨名,知道這個名字的不少,但無一人敢當(dāng)面或背后直呼。
而棺童,則是這個紫衣男子的名字。
棺童是波旬撿回魔界的,而波旬,是棺童撿回一條命來的。
自從波旬一力建成魔界成為魔祖之后,三界中出現(xiàn)了近萬年的動蕩,魔道,成為生靈另一條修行途徑。
而那萬年間,波旬失了蹤跡。
棺童就是出現(xiàn)在那段時間里的。
他被河邊的水鬼勾走了一魂一魄,因為沒能追回丟失的魂魄,沒過多少日子棺童就死了。被勾了魂魄致死的棺童屬于橫死,孩童早早地死去屬于夭折,這兩種都是觸了大忌。
按照村里的規(guī)矩,棺童不可以埋在后山的祖墳里,只能被扔到一處偏僻的山頭草草的埋了。
此事過去后的三年,突然有天夜里,那座山頭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從天之后,后山的祖墳地不斷發(fā)現(xiàn)有墳?zāi)贡痪蜷_,老墳新墳無一幸免,墓碑被推倒,棺材被掀開,里面的尸骨只剩下殘塊…
村子里的人發(fā)覺到不對勁,又想起那一晚的異象,便去埋葬棺童的那座山頭查看,發(fā)現(xiàn)棺童的安葬之處早就只剩下一個小土坑,里面的尸骨已經(jīng)不在了。
因為是橫死,棺童入不了祖墳也立不了墓碑,甚至連收斂安身的棺材都不能置辦,前幾日夜的的那陣慘叫聲,這幾日后山祖墳的異象,現(xiàn)在棺童的尸骨也消失不見了。
眾人只得往好的方向想,自我安慰說怕是因為尸體埋得太淺被山里的野狗把土堆刨開了拖去吃干凈了吧。
異象沒有結(jié)束,人們還是每天都能夠發(fā)現(xiàn)一座被翻開的墳?zāi)埂?p> 終于有天夜里,村里的十來個壯漢扛著鐵鍬鋤頭還帶了一些驅(qū)邪工具去了后山的祖墳地。到處都是被翻開的墳堆,他們小心翼翼地探查著,終于在蟲鳴鳥叫聲中聽到了一些怪聲,眾人悄悄地圍攏過去,發(fā)現(xiàn)那是一處新墳,怪聲就是從這墳堆下面?zhèn)鞒鰜淼摹?p> 眾人雖是有些膽怯,也只能互相打氣壯膽開始動手挖,露出棺蓋的時候,怪聲越發(fā)清楚了,正是從著棺材里面發(fā)出來的。將棺材蓋啟開后,所有人被眼前這一幕嚇傻了。
棺中的女子尸體已經(jīng)只剩一副骨架,一個爛了半邊身子的孩童抱著一顆頭顱,不斷有蛆蟲從里面鉆出來,孩童死死地盯住眾人,咯咯咯地笑,
那晚去的壯漢有十來個,回來的僅只有一人,幸存的那個男人早就已經(jīng)瘋了,他開始整日就徘徊在墳山之上,把自己裝進(jìn)棺材里,淌著口水,嘴里不清不楚地蹦出幾個字,“阿爹、哈哈哈、阿爹……”
活下來的那個男人就是棺童的爹。
棺童吃掉了所有的活人,卻獨獨將他留了下來。
后來,棺童就成了魔。
他的實力不斷增長,可因為缺了一魂一魄,始終是一副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餓了就找尸體吃,晚上就睡在棺材里。
棺童特別喜歡睡在別人的棺材里。
他死了之后的那幾年,永遠(yuǎn)只能躺在土坑里,砂石泥巴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好生難受。后來他從土坑里鉆出來,因為太餓了,就本能的去刨了墳堆,把里面的尸體拖出來吃掉,那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別人在土里躺著的時候是有一個棺材可以睡的。棺童小心翼翼地躺了躺,覺得這樣的地方真的是太舒服了,所以直到現(xiàn)在,他也只愿意睡在棺材里。
后來有一天,棺童游蕩在亂葬崗里,突然撿到了一具不一樣的尸體,他認(rèn)真地聞了聞,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還沒死透,就只能放下,蹲坐在一邊安靜地守著,等著她斷氣。
棺童有些蠢蠢欲動,可是爹爹說過讓他不要再吃活人,這句話棺童認(rèn)真地記下了。
等了好久好久,那尸體怎么都不斷氣,棺童干脆就在這具尸體旁邊躺了下來,兩只手纏住一條胳膊,湊近她的頸項閉著眼睛使勁兒聞著,等到這股香味變成臭味的時候,自己就能吃了。
這具尸體就是那時候的波旬。
后來波旬帶著棺童找到那條河,殺了那只水鬼,取回了棺童丟失的一魂一魄,領(lǐng)著他回了魔界歸墟。
…
“怎么突然要召集大家喝茶了?”棺童輕輕的搖著扇子,問道。
“太閑了,我想了想,魔祖偶爾也需要與民同樂一下的,看看這些家伙又惹了些什么亂子?!?p> “這些日子倒是沒出什么大問題,就是來了個有意思的家伙。”棺童答她。
“說來聽聽,”
“我歸墟,出了一個‘共生’”
“哦?”波旬來了興趣,“請了嗎?”
“姑奶奶讓我辦的事哪里敢怠慢,話已經(jīng)帶過去了,應(yīng)該會來吧?!?p> 棺童拿了波旬的手放進(jìn)自己手心里,饒有興致地把玩著,余光忽然掃過踏進(jìn)門的那個高大的身影,挑了挑眉,笑道,
“這人啊,就是經(jīng)不起念叨,吶,這不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