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陵今日早早的就來到了揚州衙門,此刻他正有些不安的望向堂內(nèi),時不時還緊張的搓著雙手。一旁一個叫花子打扮的老者,瞧見他有些局促,輕輕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有什么壓力。
那老者見他還是緊張的厲害,便勸道:“王鏢頭放輕松,一會兒大不了我們先上去,你在后面壓陣便是。畢竟左丘公子的計劃里,本來也沒安排你們出手?!?p> 王佑陵其實心里跟明鏡似的,左丘亭不安排他們出手,自然也是照顧他們的身份。畢竟不同于真正的江湖門派,作為開門做買賣的鏢局,若想長久經(jīng)營下去,自然應該少與官府起正面沖突??涩F(xiàn)在不論于公還是于私,王佑陵又都覺得接不幫大伙做點什么實際的,實在說不過去。
他正猶豫和思索之間,就瞧見譚芷桐、劉久兒等人,推開堵在大堂門口的官府守衛(wèi),一頭就闖了進去。他知道,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王佑陵見其他人都在按照計劃行事,自己什么安排幾乎都沒有,不自覺地心下就泛起了煩躁,也不敢隨便做什么打亂安排,只得一個勁的向堂內(nèi)瞧去,只盼不要出什么差池。
此刻的堂上,那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面,是以手點指知州尤望年的裴進忠,雖然他腳步有些虛乏,可氣勢卻絲毫不差,一口咬定劉府滅門案真正的罪魁禍首就是知州尤望年!
不管是堂上還是堂下,幾乎全都被他吸引走了注意力。有的人驚訝,有的人愕然,當然更多的只當他是在說瘋話,隨意誣陷好人罷了。
王不平瞧他臉上那篤定的樣子,朝著尤望年噗嗤一樂,道:“大人,現(xiàn)在要說不是他殺的劉家一十七口,我還真能相信。想靠誣告大人托罪,就他這腦子,算了算了,看他這個樣子,就不想聰明的人…”
自從生堂以來,這個案犯裴進忠,給尤望年搞了不少幺蛾子,但都沒讓他如此難堪,此刻的尤望年,內(nèi)心不知道在合計這寫什么,如今聽了王不平的話,臉上也是擠出一絲苦笑,伸手便要去摸那手邊的驚堂木。
王不平見他要趴桌子,搶先一步拜曰:“不過,此刻有草民民膽敢指控尤大人,依照大宋例律,下官即為揚州府通判,便不得不替大人您接著審了?!蓖ㄅ羞@個官位雖然官階小,卻權(quán)力大,尤其對于地方行政長官而言,這通判就是自己身邊的督查,若地方長官有問題,通判有權(quán)調(diào)查,甚至上達圣聽。
說罷王不平又湊到尤望年身邊低聲道:“還請尤大人不要介意,今日公開庭審,當著百姓的面,咱們還是要按照規(guī)矩辦事。您放心,下官接手后,一定盡快結(jié)束這鬧劇,免得連累大人聲名?!?p> 尤望年瞧了瞧左右,有不知尋找什么人的樣子望向堂外?;仡^看向王不平的眼神變得很猶豫,末了只能點了點頭,擠出來一個尷尬的微笑,算是勉強同意了。
王不平回頭專向裴進忠,揚聲道:“行,既然你說尤知州與此案有關,可有什么證據(jù)?你若拿不出證據(jù)來,就是開再有趣的玩笑,本官也不會因為好笑,就隨隨便便放過你!”
裴進忠抬手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冷冷地說道:“自然!通判大人肯聽我一言,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瞞你說,我想殺劉半城的心確實不假,只可惜,他卻不是死在我的手上。沒能親手了結(jié)他,保仇雪恨,讓我每每思來,都覺得痛不欲生!“
“我先暫且許你說話的機會,你先把你與劉府的恩怨,說來我聽聽?!贝丝掏醪黄阶呦屡_,直接站在了裴進忠的面前問話。周圍的衙役見了十分慌張,可想到下得堂來的是通判大人而非知州大人,之前又是王不平自己親手控制住了發(fā)狂的裴進忠,就都如同咽了定心丸一般,退回了原地。
“十五年前,泗州城外,我與義兄、義弟確實劫過大宋繳納給金國的歲銀,我們弟兄殺的也都是金狗??勺詈蠓呕馃松秸ⅹ毻蹄y兩的卻不是我,而是一個叫做劉百城的山寨叛徒!也就是如今死去的揚州首富劉半城!”說到這里,裴進忠便將當年山寨小嘍啰劉百城如何伙同金人走狗兀顏,趁自己與秦維義下山之時,迷暈眾人,火燒山寨,獨吞財寶,遠走他鄉(xiāng)之事,簡短截說了出來。
裴進忠說過之后,直覺心口氣門,扶著胸半蹲在地,有些吃力的喘著著粗氣。王不平則是擺出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思索良久方對裴進忠道:“案犯,你可知道,即便你所說為真,一來瞧不出此時與尤知州有何關聯(lián);二來,這事情更讓我們篤定了你的殺人動機!”
裴進忠搖搖頭道:“我從來就沒否認過,我有殺人動機。某家也確實是想殺之而后快?!?p> “沒殺人那你們做什么了?”王不平捏了捏下巴問道。
“殺人不過頭點地,若是這般簡單,倒是便宜了那叛徒。我們給劉府送了消息進去,十日之內(nèi),讓他自行了斷,否則定要讓他雞犬不留!那劉半城起先還試過派人報官,出門的人,全都被我們打暈丟了回去;他還試過趁黑溜走,也被我和義弟堵了回去。他倒是聰明,最后竟想出了聘女婿這種下作的法子。若不是這法子,我到真的猜不出,知州大人于此有何干系!”
王不平突然覺得有些新鮮,放下捏著下巴的手問:“你是說劉半城聘女婿這種震驚全城的事情,也與此案有關?”
裴進忠咳嗽了幾聲,錘了錘自己的胸口回道:“自然有關系,王大人可有看過劉府貼在門外的聘婿文書?若有聘書在,自然能證明些東西。”
“你花樣倒是多的很,本官日前方來赴任,還真是未曾看過?!蓖醪黄胶龆D(zhuǎn)向尤望年問道:“尤大人可有讀過?”
尤望年被他問的一愣,臉色愈發(fā)難看了。“笑話,本官怎會對招入贅女婿的事情感興趣?!?p> 王不平呵呵一笑,回過頭去暗暗思索,突然計上心頭。只見他走到堂前門口,向那些堂外聽審的一干群眾詢問起話來。無巧不成書,恰巧有人身上帶著之前在劉府門口拾到的香囊,忙不迭的掏出來遞給了王不平。
王不平看也不看,回到堂內(nèi),隨手遞給了那位師爺,只對他說了一個字:”念!“
那師爺接過香囊,里面的銀子自然早已不見,只剩一張謄寫好了的聘書放在其中。他抽出那聘書,展開后草草瀏覽過后,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王不平,又瞧了瞧知州尤望年。
王不平瞧在眼里,輕拍自己的大腿,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訓斥道:“說了讓你念來聽聽,若真有問題,我們接著審;若沒問題,就讓案犯簽字畫押滾回大牢!念!”
師爺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標志性的公鴨嗓讀道:“吾之有女,遇郎不第,事與愿違,端自歸門。望女攀鸞,日久年深,有賢若求,變躬遷席……”這招入贅姑爺?shù)钠笗⒉簧蹰L,洋洋灑灑百余字而已。此刻讀出來,居然在場大多數(shù)男性都跟著紛紛點頭,想來,基本都是有讀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