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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五十七章 知恩圖報

君略 飯粥五斛 3844 2019-08-07 09:00:00

  眼看著三弟有心攀附大涼,北正大皇子宋靈則當下便去投靠了更為強大的南澤。南澤人倒是爽快,當即表示愿意發(fā)兵四萬來助。而宋靈則亦是萬萬沒想到,這實乃是自己引狼入室,引禍上身。

  南澤人早已對北正貪圖已久,如今趁著他國內(nèi)大亂,早已是厲兵秣馬,摩拳擦掌了,四萬將士與其說是受邀而來,倒不如說是他們自己硬闖進的。

  北正兵馬已是閑置多年,多是些殘兵弱卒,如何敢同虎狼之師抗衡。前腳剛至,這宋氏一族的威風便就掃地了。南澤人不但在北正國內(nèi)欺男霸女,橫征暴斂,更對北正國事大肆干預(yù),全無為客之道,眼看著這大皇子已是傀儡。

  無奈,自己的身家性命已全在南澤人一念之間,若還想保住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也只得聽之任之了。

  柴桑城中,無論是三皇子昔日布下的黨羽,還是董氏一族的外戚,如今都已是大皇子和南澤人案板上的魚肉,竟無一人敢出城前來報信。

  宋靈均得知此事,悲憤難抑,南澤人是何等的狼子野心,雖手足相殘,北正的江山終歸還是須落在宋氏后人的手中才可。

  顧念到母親董貴人尚且身在柴桑城中,生死未果,一時間急火攻心,跨上馬背便欲往回趕了,好在有隨身侍衛(wèi)識得大體,拼死阻攔,才省的他做下這等羊入虎口之事。

  女君對宋靈均的遭遇自然是心痛萬分,又聽聞他急火攻心,病倒在了驛館之中,忙從宮中遣去數(shù)名太醫(yī)為其醫(yī)治,只恨不能即刻發(fā)兵,助他將南澤人趕走,解他心頭之患。

  大涼朝臣自知曉北正此時危情,一面心中嘲笑這大皇子,如此莽撞無謀,實在不堪大任,另一面,個個均是在心中掂量,此時若大涼再強行出兵,只怕已然討不到好處去了。

  是以,女君一連數(shù)日于早朝之上提及此事,百官均是聲稱不可。女君雖惱,卻也深知,此事代價實在太大,若任由自己一意孤行,這苦心經(jīng)營三載的君臣之誼怕要就此生了間隙。

  這已是宋靈均病倒后的五日了,據(jù)從驛館回來的太醫(yī)回稟,北正的三皇子數(shù)日來茶飯不思,身子并未好轉(zhuǎn),若說先前還只是心頭的傷痛,這慢慢累積下來,怕就真的要成了體疾了。赫羽聽了,再也顧不得多少,忙傳人去將班懷信請進了宮來,懷信公在群臣之中威望甚高,若能說服他,其他人等自可退步了。

  本以為懷信公能體諒自己一番心思,不料他終究還是覺得國之安穩(wěn)更為要緊些。

  “懷信公,三皇子于朕有救命之大恩,他此番有難,朕若不幫,豈不成了知恩不報之人?!?p>  班懷信笑笑,面不改色反問一句,“三皇子對陛下出手相救,是一人之舉,若陛下此時助他,則是傾國之舉,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論吶?”

  “可三皇子為人誠摯,此次更是虔心來我大涼借兵的,先前,懷信公不是也應(yīng)下了要借兵的么?”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先前咱們須對付的只是個窮兵黷武的北正大皇子,如今,南澤已將北正視為嘴里的肥肉,虎口奪食,且不說能不能奪到,自己勢必也會傷得不輕。”

  赫羽于這是非論道皆是不理會,又開口稱辨,“南澤與我大涼結(jié)怨已久,若朕估摸的不錯,南澤染指北正,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可不防。”

  “陛下所言極是,只是,如今他們占盡天時地利,軍威正盛,大涼將士遠赴北正,他們卻以逸待勞,這場仗又有幾分勝算呢?”

  赫羽聞言暗嘆一聲,這其中厲害,她又如何不知呢,只是,一想起那還兀自臥床的可憐之人,只覺這心頭片刻都不得寧靜下來,“懷信公,莫非此事真的再無回旋的余地?”

  班懷信捋須嘆道,“陛下是知恩圖報之人,三皇子如今已是無家可歸,陛下收留他在王舍城中,已算是報了他先前的恩德,還有何虧欠的呢?”

  赫羽聞言,苦笑搖頭。他的母親族人如今都在南澤人手中,生死未知,又如何能教他在這王舍城中安然度日呢?

  自己雖想助他,可懷信公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其余人等,只會更難。想起滿朝文武論說起北正之事大搖其頭的模樣來,不禁悲從中來。

  忽而,一個名字竄入腦中,是了,若是他呢?

  “懷信公,此事若是大將軍能與朕一條心,可還有回旋余地?”

  班懷信面上略有訝色,隨即笑道,“哦?陛下當真這么認為?若是大將軍同意出兵,此事老臣便也不再多說了?!?p>  赫羽心頭一喜,“懷信公此話當真?”

  “自然,行軍打仗仰仗的還是大將軍和大涼的將士,此事也該聽聽大將軍的意見才好?!?p>  目送著班懷信慢悠悠地走出了君蘭殿去,女君面上的歡喜倒慢慢消散了,那人...會同意出兵嗎?咳,罷了,不問問如何知曉呢?再無遲疑,忙差人去定王府里請人去了。

  .

  .

  已是入夏時分,各地的瓜果熟的也差不多了,但凡上品,無一不是先送到這王舍城中來,宮里頭又如何會缺少了。

  芳琴姑姑正端著只玉盤走了進來,盤中盛著幾塊紅瓤青皮的甜瓜,“陛下,天氣炎熱起來了,吃塊瓜,生津解渴呢。”

  赫羽盯著那切的整整齊齊的紅瓤瓜,只覺半點胃口都沒有,心中琢磨著,待會兒見了那人,該如何開口說服他呢?似他那般冥頑不靈的人,當不會由著自己為了一己私利而出兵的吧。

  芳琴姑姑見少女挽著一雙秀眉,凝神細思的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又喚了一聲,“陛下日日心頭都藏著火氣,這張小臉都不似前幾日好看了呢?!?p>  “朕哪里藏著火氣了?”

  “朝臣們不許陛下借兵給三皇子,陛下難道不上火么?”

  少女嘆道,“他們...亦是為了大局計?!?p>  “依姑姑之言,陛下倒是不必焦心,如今,這三皇子與皇權(quán)已是無緣,陛下何不趁機將他留下來呢?招他做婿,留他在大涼,與陛下長相廝守啊?!?p>  赫羽聞言,一張俏臉登時飛起兩片紅霞來,嗔怪著說道,“姑姑,三皇子的母親尚且生死未知,朕卻要做這壞人,教他心中如何想我呢,若非...若非他心甘情愿,朕萬萬不會強留他的?!?p>  芳琴姑姑聽罷,卻是掩嘴笑了起來,她原來也有此意的,卻終究還是顧念著女子的矜持。如今,連懷信公都不贊同借兵,只怕北正之勢已成定局了,只愿這三皇子能早日看透,珍惜這眼前的錦繡佳緣。

  韓芻夫雖未在朝上,卻也知朝臣們對于借兵一事,均已不是先前的贊許態(tài)度。誠然,南澤駐兵北正國內(nèi),已是板上釘釘之事,此時若再興兵征討,已失先機,然則,若是任由南澤勢力在北正做大,其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

  午后的君蘭殿內(nèi)寂寥無聲,遠遠看著,少女噙著眉頭在殿內(nèi)踱來踱去,一顆心顯然是惴惴不安著,回想起來,她這般著急等自己入宮來,倒還是頭一回。

  但見她一見著自己,竟放下了平日里故作的高傲姿態(tài),忙換上一張笑顏相迎,若非為了她心上人,她又怎肯對自己這般禮遇有加。

  “陛下,這么急著召我進宮,可是有事?”

  赫羽眼珠一轉(zhuǎn),以手指了指著幾上的玉盤,輕快地說道,“朕請將軍來吃瓜,不行么?”

  韓芻夫被這調(diào)皮的語氣逗得笑了出來,“陛下有話便直說吧,這瓜就免了?!?p>  赫羽見自己這般屈尊,他卻絲毫不領(lǐng)情似的,只覺得討了個沒趣。他既開門見山,自己也不必藏著掖著了,當下清了清嗓子,復(fù)又開了口。

  “早些時候,朕與懷信公商議出兵北正之事,他老人家覺得此事有待從長計議,是以,專門召將軍進宮來再行商討。”

  “懷信公也不贊同陛下此時出兵罷?!?p>  赫羽見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分明已是看穿了自己心思,便知這謊是編不下去了,只得黯然低首,“你怎知曉?”

  韓芻夫笑道,“若是懷信公贊許了,陛下還會以這般姿態(tài)與我商議嗎,此時,詔書只怕都已到了我手上了?!?p>  少女聞言不解,抬首問道,“朕...有這么專橫么?”

  韓芻夫望著少女迷惑的一雙大眼,看她神情間頗有幾分自責的模樣,但笑不語。她做這君王已三載有余,早已是不彰自顯,不怒自威的端莊儀態(tài),可這偶爾流露出來的小女兒模樣還如從前般,看著教人憐愛陡生。

  驀地想起那日王安歌的玩笑話來,若是三皇子無家可歸,便只得由女君將其收留了,沒來由地,這憐愛又成了隱痛。

  “三皇子大勢已去,陛下還是鐵了心要助他?”

  “若是他兄長不費一兵一卒,便將北正收之囊中,朕自然不再強求,可如今,南澤入主北正,這大皇子只怕早已形同虛設(shè),假以時日,待得南澤勢力穩(wěn)固,定生歹意,此時若我大涼畏懼眼前之難,豈非后患無窮。”

  “陛下當真是為了長遠計?”

  “這是自然...”少女頓了頓,又嗔怪著問了一句,“莫非,在將軍看來,朕還有其他意圖?”

  “陛下若是有其他意圖,此時便不該召我進宮,只需靜靜坐觀其變便好?!?p>  赫羽知他話中所指,又羞又怒,只得轉(zhuǎn)過了身去,不理會他的揶揄。若說自己未曾有過這等私心,也是假的,只是,此時若趁人之危,豈是一國之君該有的行徑。

  “不管你信是不信,朕是真心想將南澤人趕出北正,以還我東疆的太平,將軍深明大義,定也明白其中利害,還望莫要推辭,若你應(yīng)了,朕有重賞。”

  “陛下打算賞些什么?”

  赫羽聞言一怔,轉(zhuǎn)過身來,瞧見那張臉上毫無玩笑之意,她知此人不慕名利,無視錢財,是以那句定有重賞也只是說說罷了,不曾想他竟還當了真。

  回想起定王府那晚,自己便是隨口應(yīng)了他,才落得個尊嚴喪盡,屈辱下臺,無論如何,這等不堪的糊涂事再也做不得了。如此一想,這到嘴邊的??诰故侨绾我部洳怀隽?。

  韓芻夫料想她是憶起了往事,清澈如水的一雙眸子里幾分羞色幾分憤然,櫻唇微啟,卻又欲言又止,似是受盡了委屈卻又不敢開口申訴,倒是教自己這日積月累的愧疚更甚了,不禁暗嘆一聲。

  自母親與妹妹先后去了,身邊便再也沒了個親近的女子。后來有了痛失父親的南宮蓮月,而于她面前,自己唯有竭力將她推得遠遠的,也不肯承認半分。這男女之間的事,已然糊涂半生,可在眼前這女子面前,又該如何糊涂。

  “韓將軍,我...還有話說。”

  “陛下請講。”

  “我南宮赫羽并非不顧全大局之人,于公,南澤染指北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時若不予強力打擊,必為大患,于私,我與三皇子雖惺惺相惜,心意相投,我卻知曉他心中抱負,三皇子雖非圣人,卻心思坦蕩,非擅弄權(quán)術(shù)之人,若有他掌管北正,我當安心,也是大涼將士之福?!?p>  惺惺相惜,心意相投,她終究還是承認了。是了,她是堂堂一國之主,喜歡上一個人,又有什么不敢承認的呢?

  “陛下,當真舍得?”

  赫羽聽懂他話中之意,呆了許久,終究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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