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柔軟而芬芳,草叢中幾朵小花展開了花瓣,迎風招展。陽春三月,正是萬物生機勃勃的時候。
但眼前的這個少年卻永遠的失去了生機。
他的眼睛圓睜著,死亡前的一瞬間的絕望和驚恐依然停留在他的臉上。
玉逍遙伸出手去,輕輕為他闔上了雙眼。
他的致命傷也是在脖子上,一劍封喉。
和萬獅堂里的那個死人一樣,和徐三鷹一樣。
難道這一切的幕后真兇真的是薛情么?
他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殺人?他和那只血玉獅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獅子劉呢?他們之間又有什么陰謀?
尸體上還有余溫,兇手應該還沒走遠。
玉逍遙忽然跳了起來,因為他忽然想到,這里是湖心島,四面環(huán)水,乃是一處絕地,兇手殺了人之后必然不會久留,若要離開這里,只能劃船!
他像是發(fā)了瘋一樣,圍著湖心島跑了一圈。
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一個大傻子,湖面上來來往往的小船,遠的近的約有十幾艘,又哪里分辨的出哪艘是他要找的小船呢。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玉逍遙劃著船,載著胡一的尸體劃回了岸邊,租船的老頭瞪大了眼睛,一聲不吭的轉(zhuǎn)身就跑。
玉逍遙干脆就在船上坐了下來,這才剛過了午時,他就已見到了兩個死人,這件原本就十分詭異的兇殺案如今更顯得撲朔迷離。
他累了,他現(xiàn)在只想歇一歇。
小船系在碼頭上,隨著蕩漾的湖水輕輕的搖晃著,風從水面上吹來,濕氣重帶著陣陣寒意。
最先趕來的卻不是官差,而是他剛剛結(jié)交的幾位朋友。
萬飛一個箭步跨進了小船,船身猛地搖晃了幾下,萬飛的臉色也隨之變得蒼白。
“你殺了胡大哥?!”萬飛大聲質(zhì)問道,他的手輕輕的顫抖著,不只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
“不是?!庇皴羞b淡淡地道。
淚水從萬飛的眼眶里團團的打著轉(zhuǎn),他咬緊了牙關(guān),說:“很好。”
玉逍遙看了他一眼,“很好?”
萬飛道:“若是你殺了胡大哥,那我就只能殺了你為他報仇了。”
玉逍遙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湖面,道:“你不是我的對手?!?p> 萬飛慨然道:“舍生取義,死又何妨!”
玉逍遙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這少年目中的火焰與淚水,忽然問:“那我還是你的朋友么?”
萬飛道:“是?!?p> 玉逍遙忽然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就去幫你把真兇找出來?!?p> 萬飛眼中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少年人的熱血就像是一壺烈酒,又在玉逍遙心中燃起了火焰,眼前哪怕是關(guān)山萬重,他相信自己也能咬著牙走下去。
他又回到了萬獅堂,毫不意外的看到萬獅堂前圍滿了六扇門的捕快。
有個捕快看到他走過來,迎上前來,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走!”
玉逍遙道:“我來找江漁火?!?p> 那個捕快微微一愣,將信將疑的問道:“你認識江頭兒?”
玉逍遙微微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看上去很是年輕的江漁火居然還是六扇門的捕頭。
江漁火聽到聲音,從里面走了出來,只看了玉逍遙一眼,吩咐道:“放他進來。”
玉逍遙走上前去。江漁火問道:“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玉逍遙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你們發(fā)現(xiàn)那具尸體了?”
江漁火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這里有具尸體?”
玉逍遙道:“我不僅知道這里有具尸體,還知道是誰殺的。”
江漁火眼中目光閃動,沉聲問道:“是誰?”
玉逍遙說:“獅子劉?!?p> 江漁火疑道:“你是從何處知道這個名字的?”
玉逍遙道:“你有你的門路,我自然也有我的門路?!?p> 江漁火道:“那你知不知道死的是誰?”
玉逍遙苦笑:“有人告訴我那是獅子劉,但我現(xiàn)在知道,那肯定不是他?!?p> 江漁火點點頭,道:“確實不是。因為死的是我六扇門里的捕快?!?p> 這次輪到玉逍遙吃驚了,“難道你們一直在懷疑獅子劉?”
江漁火卻搖了搖頭,道:“奇怪就奇怪在這里,沒人知道他為什么會來這里,又為什么會死在這里。”
玉逍遙道:“那我們就只能把獅子劉找來問一問了。”
江漁火苦笑:“若是這么容易就好了。看到那邊沒有?!?p> 玉逍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干瘦的中年漢子搓著手,正在接受一個捕快的問話。
“那是萬獅堂的堂主萬德順,他說獅子劉平時就住在后面的小院里,在本地也沒有什么房產(chǎn),除了堂里的人之外,幾乎也沒有什么朋友,所以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獅子劉在哪里?!?p> 玉逍遙想了想,問道:“那我能去問他幾個問題么?”
江漁火一抬手,道:“請便?!?p> 玉逍遙支開了那個正在問話的捕快,上下打量了一番萬德順,忽然發(fā)現(xiàn)他和萬飛長得有些相像,“你是萬飛的父親?”他問。
萬德順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變,“我家小飛他怎么了?!”
“他沒事?!庇皴羞b道:“我是他新交的朋友?!?p> 萬德順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抬手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喃喃道:“唉,怎么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玉逍遙問:“你認識獅子劉多久了?”
萬德順說:“差不多有十年了?!?p> 玉逍遙又問:“他平時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萬德順苦笑道:“他這個人就很奇怪,除了喜歡喝酒,就是造獅子,我們堂里的舞獅頭舞獅皮都是他造的?!?p> 玉逍遙點點頭,道:“除了這些呢?”
萬德順想了想,道:“沒別的好說的了,他既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女人,更沒見他身邊有什么朋友?!?p>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道:“整整十年,他都幾乎沒出過什么岔子,也沒惹過什么麻煩,怎么,怎么···”
玉逍遙打斷了他的話,“那他的徒弟胡一呢?他倆是什么關(guān)系?”
萬德順說:“胡一啊,胡一是個好孩子,他想學老劉造獅子的手藝,就拜了老劉為師。他怎么了?他沒事吧?”
玉逍遙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含糊帶過:“他和萬飛在一起呢。他的功夫好像不錯,是跟誰學的?”
萬德順說:“都是跟鄙人學的,我們吃雜耍這口飯,身上或多或少都會些武藝?!?p> 玉逍遙又問:“那胡一在城里還有什么親近的人么?”
萬德順搖搖頭,“他的家人都住在鄉(xiāng)下,平日里就和我家小飛住在一起,要說親近,他和小飛最是親近了。”
玉逍遙暗罵自己剛才沒長腦子,剛才在湖邊就應該先問問萬飛的。但在當時那種情境下,他實在不愿意再去打擾萬飛了。
“不過,”萬德順又想起了什么,“我聽我們家小飛說,胡一最近好像和珍珠院里一個叫翠翠的姑娘走得很近?!?p> “珍珠院?”
萬德順連忙解釋道:“就在西城,是一家小青樓?!?p> 玉逍遙了然,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去那種地方也不奇怪。
江漁火走過來,問道:“怎么樣了?”
玉逍遙嘴角一勾,問道:“你逛過窯子么?”
江漁火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窯子?”
玉逍遙道:“就是青樓,花錢喝酒睡覺的地方。”
江漁火臉色微紅,冷冷的道:“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p> 玉逍遙更覺好笑,繼續(xù)道:“你不會沒去過吧?!?p> 江漁火寒聲道:“說正經(jīng)事!”
玉逍遙微微一笑,道:“正經(jīng)事?接下來的正經(jīng)事就是你和我一起去青樓里,找人喝喝酒,聊聊天?!?p> 去青樓自然不能走著去。
玉逍遙說:“你若想要老鴇乖乖聽話,除了大把的銀子之外,還得坐一輛好車去,這樣不管你說什么,她都會乖乖的聽著?!?p> 江漁火微微皺眉,道:“六扇門辦案,難道還要遮遮掩掩的不成?”
玉逍遙笑道:“你若說你是六扇門的人,那那些市井小民哪里還敢說實話?”
“所以?”江漁火問。
玉逍遙道:“所以,接下來,要按我的辦法來。”
所以他們坐在了一輛寬敞而舒適的馬車里。
馬車是六扇門的人找來的,不但舒適,而且華麗。玉逍遙和江漁火坐在馬車里,穿的像是兩個出來尋花問柳的富貴子弟。
“你有話要對我說,是不是?”江漁火忽然道。
“哦?”玉逍遙笑吟吟的看著他,“為什么這么說?”
江漁火道:“珍珠院是一家小青樓,去的人都是平頭百姓,又哪里需要搞這么浮夸。”
“所以?”玉逍遙問。
江漁火道:“所以,你是在找機會和我獨處,所以你一定有話要跟我說?!?p> 玉逍遙道:“我確實有句話想問你。”
“你說?!?p> 玉逍遙道:“那張字條上的話你是否還記得?”
江漁火奇怪的看著他,道:“自然記得,明日子夜,黑虎泉畔?!?p> 玉逍遙道:“兇手留下這張字條,自然不會是讓我們空手去把人接回來。”
江漁火道:“但是他也沒有明說他想要什么?!?p> 玉逍遙盯著他的眼睛道:“他沒有明說,是因為他知道,看到這張字條的人知道他想要什么?!?p> 江漁火猛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