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從龍長劍抖動,嗤嗤作響,便如毒蛇一般徑直刺往方飛廉的后心。這一劍,無論是力道、速度與準(zhǔn)頭,都拿捏得張弛有度,恰到好處,可見他的劍術(shù)倒也不俗。
旁邊幾名鏢師受他氣勢所激,也是各自抄起隨身兵刃,暴喝聲中,齊齊殺往方飛廉。
一時間,方飛廉身前身后俱是刀光劍影,而他的彎刀早已被石鐵心的鐵尺死死粘住,進(jìn)不得也退不得,便是想閃身避過亦不可得。頃刻之間他的心里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渾身上下冷汗直流。
突覺得彎刀上壓力一輕,原來石鐵心竟是倏然收回了大半功力,他心里頓時又驚又喜。但見石鐵心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哂道:“石某堂堂丈夫,豈可與鼠輩聯(lián)手拒敵,沒的羞辱了廉恥二字!姓方的,你趕緊打發(fā)了這幫不長眼的家伙,咱倆再來比過!”
方飛廉果然無愧于惡風(fēng)之名,只見他驟然陀螺似地原地旋轉(zhuǎn)起來,眨眼間整個身子又化作成一陣風(fēng),一陣摧心蝕骨的惡風(fēng)。
他的身影陰風(fēng)般地在眾鏢師身旁疾掠而過,朗聲長笑中,一道慘白冷冽的刀光也隨之一閃而過。眾鏢師只覺得自己喉頭一涼,渾身力氣似乎都被那道炫目之極的刀芒一抽而空,手中舉著的各色兵刃也登時頓在了半空,再也無力往下劈落。
鄭從龍的長劍刺到一半時,便見著眾鏢師悍不畏死地紛紛撲往方飛廉。他心念一動,卻是虛晃一劍,身形突然折右,轉(zhuǎn)而去抓方桌上的青布包袱。
豈知方飛廉的刀法飄忽似妖,一個照面間,便已盡斃身前身后十?dāng)?shù)名鏢師。他眼角余光瞥見鄭從龍徑往那個青布包袱撲去,頓時也是心頭大急,忙不迭地折過身來,彎刀化作一道飛虹,沖著鄭從龍的身影疾馳而去。
頃刻間,方飛廉竟是后發(fā)而先至,也不伸手去搶那包袱,反而揮刀斬往鄭從龍的頭顱。鄭從龍耳聽著背后風(fēng)聲大作,情知不妙,無奈之下只得回劍自保,登時便與方飛廉戰(zhàn)成了一團(tuán)。但聽得兵刃相接之聲密如連珠,戰(zhàn)不多時,鄭從龍接連慘呼幾聲,手腕、肩膀、大腿已是依次中刀,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那些咽喉中刀的鏢師才相繼砰然倒地,由此可見方飛廉的獵影追月刀著實(shí)似鬼似魅,疾若惡風(fēng)。
方飛廉伸腳踩在鄭從龍的胸膛上,運(yùn)勁用力碾磨,真氣過處,鄭從龍胸骨盡碎,竟是痛得暈了過去。方飛廉搖頭嘆道:“難得手下留情一回,你卻絲毫不領(lǐng)我這個情分,到頭來反誤了卿卿性命,你說,這又是何苦來哉?”
方飛廉高高舉起彎刀,倏地向下一落,便要斬下鄭從龍的頭顱。哪知刀光乍一閃爍,但覺手腕一緊,竟是被人緊緊抓住,慌亂中凝目一看,原來是方才那個迂腐書生抓住了自己手腕。
方飛廉勃然大怒,既沒深思他是如何近得身來,也沒細(xì)想他怎么能抓住自己手腕。惱怒之下驀地一聲厲嘯,陡然運(yùn)足全身真氣往手腕涌去,便想把這個少年書生震飛到一旁后,再好生招呼他個體無全膚。
豈知這少年的手竟似鐵鉗一般,緊緊地箍在他的手腕上。方飛廉幾番逼過真氣,卻如泥牛入海一般,莫說是將這少年震飛震傷,便是想震脫他的手,似乎都是不可能之事。
方飛廉這才駭然色變,抬頭卻見那個少年書生怒聲喝道:“夠了!縱使人如螻蟻命似草芥,難道就任你隨意屠戳?得饒人處且饒人,難道非得趕盡殺絕你才好過?”
方飛廉獰笑道:“人為魚肉,我為刀俎,大丈夫殺便殺了,你又其奈我何?”他忽然刀交左手,白芒閃過,那把彎刀便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向聶清臣斬去。
聶清臣倏地將他右手手腕往下一扯,渾身真元驟然迸發(fā),帶著方飛廉向后連退幾步,自然而然地化解了他這必殺的一刀。而方飛廉只覺得一道炙熱之極的真氣侵體而入,自己全身經(jīng)脈在一瞬間里仿似沸水炸了鍋,直痛得他忍不住慘呼了一聲,再也提不起半分力道。
聶清臣大喝一聲,竟是單手將他提了起來,重重往地上一摔,厲聲斥道:“我懶得殺你!你自己需好好反省,日后莫要再亂開殺戒!”方飛廉被他摔得頭昏眼花,好半響才掙扎著立起身來,腳下一個趔趄,復(fù)又摔倒在地,只覺得渾身經(jīng)脈酸痛欲斷,一時竟是手足癱軟,連起身之力都似乎無影無蹤了。
方飛廉色變道:“小子,你究竟是誰?”直到此時,他心里終于有了一絲驚恐之意。聶清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凜然回道:“晚生聶清臣,也曾與貴教厲天行有過一面之緣,你既然是他屬下,所以我不殺你!”
方飛廉雙眼登時變得狂熱之極,便如餓狼驟然撞見了獵物一般,也不知他從哪里聚得幾分氣力,竟是在地上一躍而起,口中大呼道:“原來鳳皇芝就是讓你給吃了!”他手中彎刀突然幻化出重重刀影,飛花卷煙般地向聶清臣席卷而去。
聶清臣大驚,情急之下真元自然運(yùn)轉(zhuǎn),雙手屈指激射而出,但聽得空中有勁風(fēng)嗤嗤作響,緊接著就是方飛廉幾聲驚天動地地哀嚎。漫天刀光忽然戛然而止,然后便聽得“嘭”地一聲,方飛廉又已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而他那把名動天下的逐月彎刀,無力地在空中旋了幾圈后,也隨之“哐啷”一聲落在一旁。
方飛廉的身上赫然多了幾個小孔,汩汩向外噴著血水,瞧著甚是駭人之極。方飛廉驚恐萬狀地顫聲說道:“靈犀指!你竟然會使靈犀指!你究竟是大尊者什么人?”聶清臣撓了撓頭發(fā),苦笑道:“一見如故?良師益友?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石鐵心始終像一桿標(biāo)槍,漠然挺立在一旁,此時見滿堂局勢峰回路轉(zhuǎn),殺人如麻的方飛廉竟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書生打得遍體鱗傷,再無一戰(zhàn)之力。石鐵心搖了搖頭,緩緩走上前來,認(rèn)真地打量著地上的方飛廉,嘴里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嘟囔著什么。
方飛廉忽然一陣膽喪,顫聲問道:“你想做什么?”石鐵心認(rèn)真地答道:“你受了傷,很重的傷,我在想,怎么帶你回鋤奸盟?”方飛廉頓時為之氣結(jié),怒道:“你何必帶我回鋤奸盟?索性斬下我的首級,拎著回去領(lǐng)你那三百兩賞銀,豈不快哉?”
石鐵心認(rèn)真考慮了一下,欣然回道:“不錯,省掉不少功夫,謝謝你?!狈斤w廉有些欲哭無淚了,“你很缺銀子?不如我給你五百兩,你就當(dāng)今天從未見過我?”
石鐵心搖頭道:“鋤奸盟已頒下了你的海捕文書,便是我今日放過你,也會有其他捕頭尋上你。再說,我也不會這么沒有操守,大是大非的原則我可不會丟?!?p> 方飛廉眼睛一轉(zhuǎn),急聲說道:“你可知那個青布包袱里裝著什么?”石鐵心道:“不知道,我是為你而來,那個包袱里不管裝有什么,又與我有何干系?”
方飛廉哂道:“無知!如果我告訴你那個包袱可是值一萬個三百兩,十萬個三百兩,你會不會考慮放過我?”
石鐵心忽然道:“我殺了你,那個包袱自然歸我,我又何必受挾于你?”方飛廉冷笑道:“你又不懂那個包袱到底意味著什么,沒有了我,你也拿那個包袱換不來半分銀子?!笔F心道:“那就對了,所以還是拿著你的首級去換那三百兩賞銀,才是最合適不過。”
方飛廉登時為之語塞,瞧了瞧一旁的聶清臣,忽又冷笑道:“倘若我再告訴你一樁驚天動地的大秘密,你會不會放我一馬?”
石鐵心側(cè)頭道:“你說,要是這個秘密抵得過三百兩賞銀,我可以考慮?!狈斤w廉突地一指聶清臣,陰惻惻地說道:“相傳吃了唐僧肉便可以長生不老,不過那只是個傳說。可是,你要是喝了眼前這個書生的鮮血,雖然不會長生不老,但足以讓你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石鐵心的眼中似乎也閃過了一絲狂熱之色,斜眼瞅了瞅聶清臣,但覺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書生,并無任何出奇之處。方飛廉嘿嘿笑道:“他的血里盡是鳳皇芝的無上靈力,你喝了他的血后,徐徐將那靈力納入自身真元之中,嘿嘿,假以時日,那天下第一高手不是你,又能是誰?”
石鐵心望著聶清臣的目光越來越是狂熱,但見他身形突地一轉(zhuǎn),人卻是掠到方飛廉身旁,手中鐵尺亦是擱在了方飛廉的脖子上。
方飛廉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說出這個秘密,你就會放過我。你既是堂堂丈夫,難道也出爾反爾,不守信諾?”石鐵心面無表情地回道:“我只答應(yīng)過會考慮一下,并沒有答應(yīng)過會放你一馬,這一節(jié)你切莫不可混淆視聽,自以為是。”
他頓了一頓,忽然壓低了聲音,冷笑道:“我雖然愚鈍,可我并不憨傻。我殺了你,不但可以拿那三百兩賞銀,還可以徹底封住你的這張嘴,因?yàn)槟切∽拥难?,委?shí)令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