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往事

　　“媽媽絕不會置爸爸生死而不顧！”黛西指著美紗后背，憤怒道：“所以你不是！你到底是誰，怎么進(jìn)來的？”

　　美紗仍是一動不動，柔聲細(xì)氣道：“寶貝別在說傻話了，他。。。他只是為我們龍人服務(wù)的其中一個龍仆罷了，為契主赴死，本就是他的職責(zé)?！?p>　　黛西倏地轉(zhuǎn)身，拿起會議廳中的話筒，欲要接通電源喊話，美紗立即轉(zhuǎn)身，舉起左手，一個小型的氣墻撞到前者身上。

　　黛西震得重重摔撞墻壁，后跌于地，痛得呲牙裂嘴。

　　美紗快步跟上，想要扶起黛西，后者縮坐到墻角，隨手拿起滾落身旁的會議指示棒，喝道：“不要過來！”抬頭間，卻見前者早已淚流滿臉，涕下沾襟。

　　黛西驚惑道：“媽媽？”

　　美紗輕輕來到她身旁，蹲下輕聲道：“我的孩子，別拗氣了，快隨媽媽離開這危險之地?！鄙焓肿テ瘅煳鞯氖直?。

　　黛西迷糊道：“你真是我媽媽？為什么你會說出那樣的話，這不是你說的話呀！”

　　美紗悲切道：“孩子，敵人太強大了，已非你我能力所及的范圍，既無法救出他，何必再枉送性命，不如早些離開，才能不負(fù)于他啊。”

　　“不！”黛西淚眼模糊道：“一定還有辦法的，我們、我們不是有周致遠(yuǎn)遞送消息嗎？高師姐和李浩也會幫我們的，媽媽！我們不能這么輕易放棄，他可是我的爸爸呀！”

　　“我知道?！泵兰啽从^道：“他又何尚不是我愛的丈夫啊。但有什么用，那個死老鬼，那個惡魔已經(jīng)知道我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更要命的是，你已經(jīng)暴露在他面前，我不能讓他抓到你，絕對不可以。寶貝，別再浪費時間，快跟我走?！崩瘅煳饕峨x會議廳。

　　黛西邊走邊泣道：“媽媽，如果我們就這么走了，爸爸真沒救了，我們一定還有辦法的，媽。。?！?p>　　“啪！”黛西冷不防挨了重重一巴掌。

　　“夠了！”美紗回頭怒吼道：“難道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見黛西蹲坐地上，被打得直捂臉龐，又心疼上前安撫道：“對不起，寶貝，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打痛了嗎？讓媽媽瞧瞧?！?p>　　黛西推開美紗的手，哽咽道：“一直以來，爸爸為我們鞍前馬后，遮風(fēng)擋雨，以他厚寬無比的肩膀和強大的力量為我們打造出安心快樂的小天地；媽媽你悉心照顧著我和爸爸每天的生活起居，讓我們完全不用擔(dān)心溫飽問題，盡情享受著活著的意義。雖時有奔波與分離，但我們過得很開心，很幸福啊。我以為，這樣的生活我們將會繼續(xù)下去，直到永遠(yuǎn)?！?p>　　她擦著眼淚續(xù)道：“沒想今天，媽媽突然變了，竟要舍爸爸而去，而且是那么的毫不猶豫！我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但我仍記得我在圣域被欺負(fù)時，爸爸不顧一切與比他高等級的龍仆打架，最后傷躺三個月；在我生重病時，爸爸帶著一身傷，從人類醫(yī)院里搶了半車藥品回來；在我最寂寞時，他把我扛到肩上飛；還有為討媽媽高興，偷跑去采雪蓮花時不慎從峭壁上摔下，回來時還傻呼呼地想騙你說這是世上絕無僅有的血蓮花。。。”

　　“別說了。”美紗軟坐地上，無力道：“求求你別說了，好不好。”

　　“媽媽。”黛西跪行至美紗面前，雙手輕拉后者衣角，泫然道：“媽媽，你告訴過我，龍人一生可以立很多龍仆，但我這一生的爸爸只有他啊。我們不要走，再想辦法救他，好不好？”

　　“我的孩子啊?！泵兰啺Q道：“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要保全你啊，若連你都有什么閃失，我、我再也不想活了。”

　　黛西撲進(jìn)美紗懷中，抽泣道：“對不起媽媽，但我不想放棄爸爸，若失去他，我們沒有家了?！?p>　　“罷了?！泵兰嗇p撫黛西倩背，悲不自勝道：“我就告訴你吧。這惡魔乃一名神者，名叫文駿源，他是我的畢生最恨，只嘆我奈何不了他。假若落于我手，即使將他碎尸萬段，活抽其筋骨，喝其血肉，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啊?！?p>　　黛西十分吃驚，她從沒聽過美紗說出如此重的毒詞。

　　美紗仰天悲嘆道：“老彭啊，可笑我們千挑萬選，卻在他的地盤上安居，還至此方知，當(dāng)真作繭自縛，愚不可及啊?！?p>　　黛西仰面道：“媽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能讓你如此痛恨他?！?p>　　美紗沉默片刻，木然道：“還記得昨天早上你爸簡介四仆特征給李浩聽，當(dāng)說到神者時他的神情嗎？”

　　黛西明白過來，色變道：“爸爸說的神者就是他啊，你們從他手上逃過一次？”

　　美紗取出金簪，眼露痛苦道：“你爸被抓，他定知我也在此處，而你又適逢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便故意讓你把它帶回來，就是想告訴我，我們又見面了，這千刀萬剮的?！?p>　　黛西不解道：“媽媽認(rèn)識他孫女？他說這是她的遺物?！?p>　　美紗悲痛道：“不，黛西，這是你姐姐黛瑩的遺物啊?！?p>　　黛西驚得目瞪口呆，直起身子結(jié)舌道：“我。。。我姐姐？我有姐姐？這？為什么我從沒聽你們提過啊。”

　　美紗陷入痛苦的回憶里，喃喃道：“那是很遠(yuǎn)以前的事情了。公元1618年，那年我龍齡20歲，因仰幕當(dāng)時世界上最強國家的文化，我從圣域偷跑出來只身來到當(dāng)時為明朝的華夏，后在那里認(rèn)識了一個不滿朝政而辭官的武將。我見他為人正直，又行俠仗義，出于保護(hù)需要我向他坦明了一切并立他為龍仆，后日久生情，終結(jié)為夫婦并產(chǎn)下一女，她就是黛瑩。”

　　黛西才得知自己曾有過姐姐，既好奇又悲痛，故異常安靜地傾聽著關(guān)于這個陌生而遙遠(yuǎn)，屬于她的故事。

　　美紗為黛西整理一下凌亂的假短發(fā)，現(xiàn)出一絲笑意道：“她與你有幾分相像，但沒有你漂亮可愛，也沒有你文靜，一天到晚只會跟著她爹舞刀弄劍，老嚷著要出去行走江湖，做一代俠女。到她人類年齡18歲，為興祝她進(jìn)入龍齡計算時，我便買了這金簪送她，希望她能從此收心養(yǎng)性，本本份份地做個女孩子。她那時可高興地收下了，并在這里刻下了她的名字黛瑩?！?p>　　美紗從衣兜中掏出金簪遞與黛西，后者重握金簪，只感重量已變得十分沉重，翻過簪身，不由用手輕撫著那刻得歪歪扭扭的黛瑩兩字，沉痛道：“原來是姐姐親手刻的呀。”

　　耳邊又傳來美紗的聲音道：“到了明未清兵入關(guān)時，龍齡才5歲多一點點的她便嚷著學(xué)花木蘭，要去當(dāng)兵驅(qū)逐韃子，真讓我傷盡腦筋啊。”

　　隔著會議廳的玻璃門，美紗遠(yuǎn)眺龍巢上忙碌的人們，露出悲傷的表情道：“到1894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這對讓人不能省心的父女倆又呆不住，跑出來要偷偷參與保家衛(wèi)國的戰(zhàn)事。不知道是不是她父女倆的過度活躍，終引起這個惡魔的注意。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他襲擊了我們的住處，重創(chuàng)了我，也殺死了她父親，而她，你的姐姐，被這個惡魔當(dāng)場吸干了血。臨走時，他對欲絕的我說，你好生活著，將來再生娃供他使用，便帶走了她的尸身?！?p>　　黛西聽得七竅生煙，氣得渾身發(fā)抖道：“他、他竟這么說！太過分了！”

　　“后來?！泵兰唭裳劭斩吹溃骸拔衣窳四憬愀赣H后便跳河自盡，卻給你爸這個書呆子救了回來，本就不想活的我根本沒把他的勸說當(dāng)回事，又輕生了幾回，都被他阻止了。直到最后一次，他拼死沖進(jìn)火屋，把點火的我拖了出來。為了護(hù)我，他用后背頂著塌下來的火梁，終被火燒得奄奄一息?！?p>　　黛西啊地驚呼，她的腦中已生成那驚心動魄的場面，心驚道：“后來怎樣了？”

　　美紗淚痕未干的臉上淡淡一笑道：“我不忍讓這呆子為此喪命，只好立他為仆，指望他能成為冥者自己活過來，誰知這笨蛋卻是個魔者，結(jié)果我不得不累死累活地伺候了他大半年。事后他就一直追隨我左右，也向我表白示好，但被我拒絕了?！?p>　　黛西驚訝道：“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美紗愛憐地為黛西擦去留在臉上的淚水，微笑道：“你爸這書呆子就是一條筋，別的女孩和龍女他都無動于衷，卻用一百多年的時間來說服我，我被他磨得沒轍，只好從他了?！?p>　　黛西點點頭，暗暗偷笑，她父親就是這么一號人。

　　美紗眼內(nèi)露出復(fù)雜的神色道：“在這百多年里，因為戰(zhàn)亂，我和他周游世界各地，不料與兩位朋友同游的一個拉丁美洲的國家里，又遇上這惡魔?！?p>　　黛西失聲驚叫，又忙捂住嘴不敢打斷美紗的回憶。

　　“由于深知我的過去，他莽撞地?fù)渖先ヒ退蓝??！泵兰啺煤薜溃骸拔覂晌慌笥鸭八齻兊凝埰鸵灰硪荒б嗉尤肓藨?zhàn)斗，本以為憑著人多勢眾，再不濟(jì)也能迫退這惡魔，可惜我們都想錯了，完全錯了，我們?nèi)M六人完敗??！最后只有負(fù)傷的他抱著我逃離了現(xiàn)場，而我的兩朋友和仆從都犧牲了。自此我們不敢再留在人類世界返回圣域，經(jīng)過幾年養(yǎng)息，才有了寶貝你。”

　　美紗惴憚道：“可現(xiàn)在我們又遇上他了！這惡魔為什么總在我身邊陰魂不散啊，還讓他知道你，你說，我能不害怕嗎？這么多年了，黛瑩被殺時的模樣還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很害怕你會發(fā)生與她一樣的遭遇，我不要你變成那樣，不要！”

　　美紗越說，臉色越白，最后如驚弓之鳥般一把緊握著黛西的手臂，戰(zhàn)兢道：“所以你要聽我的話，我們快離開這個小國，雖然回不去圣域，但我母女倆總能相依為命的，大不了另立兩個龍仆保護(hù)我們，明白嗎？”言畢，拉著黛西一同起來。

　　黛西淚水微潤道：“我們真的只有放棄爸爸嗎？”

　　美紗從黛西奪過金簪放回口袋，皺眉道：“我說了這么多，你還不明白嗎？”

　　黛西堅定道：“我明白，所以更要救出爸爸，我們一定能行的。”

　　美紗幾乎崩潰道：“神者是無敵的，沒有人打得過，從古至今都沒有啊。一定行？憑你？我？還是那個黃口小子李浩？當(dāng)年三個成年龍人加三個龍仆都沒傷著他分毫便四死兩傷，你憑什么?。　?p>　　黛西怯懦了，嘴上仍逞強道：“我想、我想李浩可能行的，我們又不與他正面沖突，只要趁他不備，偷偷救了爸爸出來，然后我們四人馬上離開，好么。”

　　美紗沒好氣道：“那惡魔不是傻子??！明知道的事，還會給你機會嗎？我們等下去的結(jié)果只有我們被重重圍困，結(jié)果誰也跑不了！”

　　黛西泣拉美紗衣袖道：“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媽媽。如果不行，我、我聽你的，如果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我、我這一生，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美紗知道黛西說得在理，自責(zé)與內(nèi)疚將會伴隨她的一生。但萬一行動失敗，她還能全身而退嗎？美紗無法跨過自己的心坎，勸道：“不可能成功的，你聽我的，馬上走吧?！?p>　　黛西凄然道：“媽媽你不常和我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嗎。即使是失敗，我都要嘗試一回，就當(dāng)我盡盡最后的孝心也好?！?p>　　美紗語氣松動道：“你就這么相信李浩小子嗎，盡管他展現(xiàn)出來的形態(tài)很奇特，但僅是這樣是不夠的呀?！?p>　　黛西破涕為笑道：“他就是一根筋，總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p>　　話音未落，李浩肩扛林毅強，把一個正要從通道出去的人撞跌回水泥平臺，著急無比的聲音震天動地響徹龍巢道：“黛西！你在哪？那個混蛋敢動你，我生剝了他！”

　　美紗肯定地冷哼道：“這個沖動的家伙絕不可能成功的，你還是快跟我走吧！”

　　黛西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