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上學期,開學不久后,方親宇的父母就回到了鄉(xiāng)下去秋收,辛嵐的父母也是一樣。
兩家只剩下了辛嵐和方親宇兩個人,雖然辛嵐總是蹭方親宇的飯吃,但也是為了省錢,基本上一下晚自習人就沒了,也不回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所以基本上方親宇每晚都是一個人睡的。
二十七天,九十三塊錢。
其中沒有算打吊瓶的錢,按照方親宇的性子感冒算不上什么大病,挺一挺就好了。
最后發(fā)了燒,被辛嵐拽去了醫(yī)務室,還是辛嵐付的錢。
方親宇是從來不愿意耽誤一絲一毫的學習時間的,所以就算是辛嵐已經為他請好了假,他也堅持將吊瓶拿到教室里去打。
那時他的同桌正是汪洋。
老班之所以將他們安排成同桌,正是因為汪洋偏科,偏的是數學。
但是他們成為同桌之后,二人就摩擦不斷,一個倔強質樸,一個紈绔高貴,自然成為不了朋友。
辛嵐將吊瓶掛到墻上的釘子上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課間,方親宇抬頭看向頭頂還剩小半瓶的阿奇霉素,只覺得左手的血管腫脹刺痛,難以忍耐。
他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會兒。忽然桌子一陣晃動,晃得他本來就疼痛難忍的胳膊更加的痛了。
他回頭看去,正是汪洋正翹著二郎腿,在晃個不停。
“能不能別晃了?”方親宇道。
“我晃我的,關你什么事!“汪洋如是回道。
方親宇不在說話,看了他一眼,頭沖墻,又趴在了桌子上。桌子還是晃個不停。
十幾天后,方親宇的父母秋收完,他和方父方母說了想要請老師換同桌的事,結果被方母一口否決。
“知不知道,為了讓老師照顧你,給你安排一個好同桌,給老師送了多少禮?學的不好就好好向人家學,別整天給我們找事,老起什么幺蛾子!”
于是方親宇沒能換成,他本想自己去找老師,可是他不敢。
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后的第二天早上,汪洋收作業(yè),唯獨沒有收方親宇的。
方親宇因此被叫道了辦公室挨了一頓批評。
他回到班后,汪洋變笑呵呵地對他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你的作業(yè)我忘了交了?!闭f著將作業(yè)拿了出來。
方親宇沒有理他,回到了座位上,小聲地罵了一句:“媽的!”
“你罵誰呢?”汪洋變了臉色,瞪著方親宇道。
“罵你呢!”
“你再罵一遍?”汪洋一拳懟在他的胸口上。
方親宇差點沒有掉到椅子下,穩(wěn)住身后,直直地看著汪洋,嗷的一聲撲了上去。
戰(zhàn)斗沒有持續(xù)兩分鐘,二人就被拉開了。
由于是早自習時間,班級墻角的監(jiān)控正盯著他們,所以沒有人敢去幫助他們任何一人,只能將他們倆拉開。
辛嵐、老賈直接將方親宇拉出了班級,進了廁所。
“怎么回事?”辛嵐問道。
方親宇將事情說了一遍。
辛嵐叫老賈帶他回班,自己轉身去離去,準備找人中午堵汪洋。
方親宇回到教室時,汪洋正在整理自己的書本,剛才二人打架的時候碰翻了水杯,水灑的到處都是。
汪洋看到方親宇走進教室,惡狠狠地看了方親宇一眼,抓過來一張卷子,團了團,扔到了地上的水漬中。
方親宇看到汪洋扔他的卷子,又要發(fā)作,大喊道:“你有沒有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賈止住,推推搡搡走到吳妙依的課桌旁。
吳妙依的同桌剛才被掀翻的水杯砸到,去廁所清理水漬還沒有回來。
方親宇一屁股坐到吳妙依的身旁,盯著課桌,想著辛嵐幫他去找人修理汪洋的事。
老賈站在方親宇的旁邊,將方親宇和汪洋隔開放著他們再打起來。
吳妙依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過方親宇,沒有出言問過方親宇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當天上午第二節(jié)課下課的大課間,班主任將方親宇和汪洋叫出了教室。
班主任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后,叫來了方母,而汪洋則一點事也沒有似的回到了班級,既沒有叫家長,也沒有過多的訓斥。
那天中午放學后很久之后,方母才賠著笑,帶著方親宇離開學校。
那天中午,辛嵐找來的二三十人也沒能堵到汪洋。
那天下午,班主任給方親宇調了座位。
在那天之后沒幾天的午休時,方親宇給吳妙依發(fā)了一條短信:“我不要你做我姐了”
等到下午上學的時候,方親宇就發(fā)現(xiàn)他的桌堂里多了兩包他最愛吃的奶豆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是一個娟秀的“好”字。
“我不要你的奶豆?!狈接H宇走到吳妙依面前,將兩包奶豆放下道。
之后,他走回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吳妙依沒有看他,而是看著桌上的兩包奶豆,看了一會,輕輕地拿起來放進了桌堂里。
當天晚上,方親宇又給吳妙依發(fā)了短信:“姐,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p> 然而吳妙依沒有回復他。方親宇每隔一會就發(fā)一遍。那晚,他發(fā)了十四條。
之后的一個月里,方親宇整天情緒低落消沉,吳妙依還像以前一樣,除了對方親宇不理不睬之外,沒什么不同。
方親宇每天晚上都給吳妙依發(fā)著短息,多的時候十多條,少的時候四五條,但吳妙依一條都沒有回過。
沒過多久,學校舉行秋季運動會,要求每班都要選出十五人,十男五女,參加四百米的接力。
文科重點班向來女多男少,所以班主任本著參與第一,名次第二的原則,讓方親宇也上去湊個數。
他是第十一棒,號碼布是1911。
不知道學校是怎么定的日期,舉行運動會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那天天色陰暗昏黃,有些寒冷。
方親宇他們在班級候場的時候,外面竟然飄下了雪花,不過不大。
學校沒有因為天氣的原因取消這次運動會。
運動員、觀眾按時進場。
方親宇脫下披著的校服時,一不小心將后背上的號碼牌刮掉了。
之前掛號碼牌的時候,有個別針就有點松,這時一刮,別針從號碼布上掉落。
方親宇忙蹲在地上尋找,等找到的時候,十四位運動員已經走遠了,作為觀眾的同學也沒剩幾個。
他回頭,便看見了走得慢的吳妙依和吳妙依的同桌。
“你能幫我別一下嗎?”方親宇看了看吳妙依,將別針和號碼布遞給了吳妙依的同桌說道。
“我可不幫你別,”那女生將別針和號碼布塞到吳妙依的手中,“讓你姐別,我得去占地方,不然一會好的地方都被別人搶去了?!?p> 那女生說完就先走了,留下了方親宇和吳妙依。
“姐……”
吳妙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轉過去。
方親宇轉身,吳妙依幫他別起了號碼布。
“慢點跑,別勉強?!眳敲钜傈c了點他的后背道。
方親宇欣喜若狂,叫道:“姐!”
吳妙依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p> 方親宇點頭,向操場走去。
那天,十九班的第十號同學跑的時候,是倒數第二,方親宇跑的時候趕超了一個,變成了倒數第三。但是最終的結果還是十九班倒數第二。
方親宇根本不在乎十九班的名次,他更在乎的是吳妙依的態(tài)度。等到所有學生退場回到班級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杯熱乎乎的奶茶。
他以為那是吳妙依買的,因此非常開心,似乎忘記了拼命狂奔的勞累。他沒去想,那杯奶茶其實根本不是吳妙依買的,而是趙姝陽買的。
那天晚上,當方親宇再發(fā)短信的時候,吳妙依終于有了回復。
課間上操的時候,方親宇慢吞吞地走在前面,吳妙依和她的同桌挽著手走在方親宇的身后。
忽然,方親宇屁股上挨了一腳。他回過頭,看見吳妙依正縮回那只三十六碼的小腳。
吳妙依笑道:“是不是昨天跑的太猛,抻到啦?”
方親宇點點頭。
“都叫你慢點跑了,讓你不聽。一會兒做操的時候換下位置吧,你站到我后面?!?p> “姐……”
“快走吧,”吳妙依拉著他的胳膊,“一會兒遲到了,老劉又該罰你值日了!”
自那天后,二人的關系又變得和以前一樣了,似乎變得更好了一些。誰也沒有再提方親宇和汪洋打架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發(fā)生時,吳妙依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一直是方親宇的一個心結。
每當他想到這件事時,心里都會莫名的難受,這也是他唯一怨恨過吳妙依的事情。
當方親宇將對吳妙依的怨恨說出來時,吳妙依沒有生氣,神色如常。她沒有說話,而是從方親宇的手中拿過魔方,看著魔方上的字跡緩緩消失,等著新的字跡浮現(xiàn)出來。
“姐……”
“嗯?”吳妙依抬頭。
“姐,你當時為什么不……”
吳妙依面色一紅,隨即恢復如常,皺起了眉頭。
“姐……”
“我…我…那幾天…其實我是被你們嚇到了,所以當時才沒有……”
方親宇聽到吳妙依的解釋,頓時釋然,開心的同時也愧責自己道:“姐,對不起??!”他抓著裙角,忸怩的樣子像極了小女生。
辛嵐看了看吳妙依,最后將目光落到方親宇的臉上,沒有去揭穿吳妙依的謊言。他知道吳妙依的解釋一定不是真的答案。
許菁顏的目光還是一直停留在魔方上,似乎沒有在意方親宇是否怨恨過吳妙依。也沒去理會吳妙依當時對方親宇不聞不問的真正原因。
吳妙依伸手摸了摸方親宇的頭,看著魔方道:“新的問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