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失去

　　一行人剛到天宣閣外，天凌上神就準(zhǔn)備駕云而去，而此時窩在桃小別懷中的云狡獸突然一下從她的臂彎中跳出，甕聲甕氣地朝她丟下一句：“奇怪，我好像聞到了七公主的氣息……”說完撅著屁|股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桃小別一聽頓時轉(zhuǎn)頭跟在它身后，甚至忘了告訴其他人云狡獸究竟說了什么。

　　其他人雖聽不到云狡獸之言，但見桃小別突然神情緊張地隨它而去，相互交換了一下目光便也不再遲疑，全都跟上了桃小別。

　　云狡獸轉(zhuǎn)眼就將眾人帶到了離天宣閣不遠(yuǎn)的沁心泉旁，它在沁心泉旁駐立了幾息突然鉆入一旁蔥蘢的灌木叢中，不一會兒便叼出來一個東西，桃小別奔過去從它口中取下一看，頓時面色大變：“是澄黛的本命玉！”

　　眾人一聽急忙圍攏過來，珩景一把將桃小別捏在手中的那枚形如水滴的翠玉抓入掌中，小心的將其上的污泥用手指撫弄干凈，當(dāng)那枚翠玉冷萃溫潤的真面目終于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時，珩景、昭辰、奕瑜、葆迦年和洛安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全都頹然地后挫一步，突變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的竟全是深沉的悲傖。

　　唯有桃小別不明就里，急切地朝幾人問道：“怎么了？你們可是從這塊玉上瞧出了什么？”

　　珩景的手微微發(fā)著抖，目光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翠玉，想說什么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昭辰那張驚懼交加的臉上更是血色全無，整個人都呆立當(dāng)場；而葆迦年的眉心此時已打成了一個死結(jié)，他像是不敢看向澄黛的那塊本命玉，又像是不敢看向桃小別，便悲涼地緊緊閉上了雙目；奕瑜更是手捂雙唇“嚶”的一聲哭了起來，只見她抖抖索索地跪到沁心泉旁，用右手食指輕觸水面，一團(tuán)和光交雜著她的意念倏然一閃而逝，而此時就聽洛安急切的聲音響起：“三公主你在做什么？”

　　天凌、寂世日和李達(dá)一對視一眼，雖然皺起了眉頭，但卻仍舊未發(fā)一語。而此時奕瑜就語帶哽咽地抬起頭來：“五殿下不知我在做什么嗎？如今……澄黛已死，難道……難道我不該將此訊息告知我水族之眾，告知澄黛的父王嗎？”

　　桃小別聞言如遭雷擊般渾身一震，片刻后立刻反應(yīng)過來，飛撲到奕瑜跟前一把扳住她的肩膀驚惶地問：“什么叫澄黛已死？你從何處知曉她已死？你為何要胡說！我們都還未曾開始尋找，你……你怎就說出她已身死之言！”

　　此時的奕瑜渾身軟綿綿的，像是完全使不上力氣，她轉(zhuǎn)頭看著沁心泉寒涼刺骨的泉水神思恍惚地道：“我已將消息用‘水通訣’傳出，用不了多久……澄黛的父王就該……就該來了吧……”

　　桃小別見奕瑜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更加急切地大力搖晃著她：“你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你快告訴我，你為何要說澄黛死了！你說呀！”

　　桃小別緊緊扳著奕瑜的手被一雙修長潔凈的手輕輕地拉了下來，她一抬眼便看到洛安那雙沉靜憂傷的眼睛，她立刻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反手抓住洛安的手掌道：“洛安，你說，奕瑜在胡說八道對不對，澄黛不會死，對不對？她是南湖的公主，她是我們的朋友，她……她在有八神庇佑的天芒山，她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就死了，她不會，對不對？我們?nèi)ツ虾宜?，這就去，一刻也不要耽誤，好不好？”

　　洛安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澄黛的那枚本命玉是一枚翠玉，平常都剔透瀅澈，內(nèi)有虹光縈繞，而如今卻是……混沌干硬，晦暗無比，這便是……主人身死之相。”

　　桃小別的手從洛安地臂膀間緩緩滑落，她的淚水滂沱而下，但仍舊固執(zhí)地?fù)u著頭：“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錯……或者……或者是這塊本命玉與澄黛分離得太久、太遠(yuǎn)，已經(jīng)感知不到她的氣息，所以……所以才變得如此混沌干硬？對不對？洛安，對不對？”

　　桃小別從未像此刻這般希望洛安對自己點點頭，贊同自己的說法，她也不知為何，總是沒來由的信任眼前這位矜冷自持的五殿下，所以盡管她堅決不相信澄黛已死，但這句話一旦從洛安的口中說出來，她便下意識地覺得再無轉(zhuǎn)機(jī)，那種沉重的悲傖和絕望如大山般壓在她的心頭，沉甸甸地讓她無從掙扎。她此刻沒有了任何的法子，只想說服洛安，如果他對自己點點頭，她就會相信一切都會有轉(zhuǎn)機(jī)，一切都又重新充滿了希望。

　　而此時的洛安只是安靜地望著她，他那雙冷冽如星辰的眼眸被層層哀傷所裹覆，竟讓桃小別連他的眸色都不再看得分明，只見他的嘴唇抖了抖，低聲朝她道：“先讓云狡獸找到澄黛，她的本命玉落于此處，她……應(yīng)該就在附近。”

　　桃小別顫抖著擦干眼淚，扭過頭去看著云狡獸，她雖未置一言，但云狡獸畢竟與她心意相通，立刻將頭顱抵于地面，將靈識再次放出。幾息后它像是仍舊無所得，便猶豫著走到沁心泉旁，在水邊斂息看了看就將整個頭顱都埋入寒涼的水中，然后抬起濕漉漉的頭看向桃小別輕輕叫喚了一聲。

　　桃小別就舉起僵硬地手臂指向沁心泉，悲涼地說了一句：“它說……在水底……”

　　幾位上神這才圍了過來，而珩景將澄黛的本命玉揣入懷中，抬起雙臂向兩旁一揮，沁心泉幽深不見底的泉水須臾間如兩堵墻壁般一左一右慢慢退開，半空中的玄月幽光無法照清泉底之狀，洛安就適時拋出他的夜光珠，夜光珠閃耀的光華頓時將暗夜下的沁心泉照得如同白晝，眾人探身往泉底一看，便見澄黛如睡著了般安靜地平躺于湖底，她的眉眼沉韻，裝束華貴，仍舊是平日里眾人所熟悉之相，唯一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她渾身上下竟無半分生機(jī)。

　　天凌上神揮手一抬，澄黛的身子便慢慢地飄了起來，而珩景早已抬起雙臂做好了接住她的準(zhǔn)備。天凌上神淡淡地看了珩景一眼，澄黛便往珩景的懷中慢慢的落去，直到珩景穩(wěn)穩(wěn)地將她托住。

　　珩景見澄黛渾身濕漉漉的，連素來飄逸的長發(fā)也如水草般纏繞在脖頸之間，他便朝她輕輕吹出一口氣，如一陣和風(fēng)吹過，澄黛濕透的衣衫頓時變得飄逸干爽，連同她的頭發(fā)也變得蓬松柔順，在夜風(fēng)中輕若楊柳地飄拂著。

　　李達(dá)一上前摸了摸澄黛的脈門，朝天凌和寂世日搖了搖頭。直到此時，一直呆愣一旁的奕瑜終于嚶嚶哭泣了起來，她的哭聲哀婉而顫抖，像是在告知在場的所有人，澄黛真的死了。

　　桃小別如發(fā)了瘋般撲到澄黛身前，狠命抓著她的臂膀，朝著她蒼白而青紫的臉頰大叫：“澄黛，別裝了，你嚇壞我們了……快睜開眼睛，快醒過來！別玩了，你聽到?jīng)]有！你贏了……你贏了，快起來，我求你了……快起來！”

　　而澄黛仍舊靜靜地睡在珩景的臂彎之間，一個字也未應(yīng)承她。

　　葆迦年站到桃小別身后輕輕拖住她的手：“別兒，聽話，你先讓開，讓上神們看看……澄黛……到底是怎么死的……”

　　桃小別猛地回身推開他，沖他踉蹌倒退地身影狂怒地大喊：“你胡說！澄黛沒有死！她沒有死！”

　　仍舊抱著澄黛的珩景像是對身旁的鬧擾聲都置若罔聞，只朝幾位上神沉痛地說道：“還請各位上神查驗澄黛的死因?！?p>　　寂世日便上前一步將兩根手指貼在澄黛的側(cè)頸上，幾息之后他便皺著眉朝天凌道：“心脈盡毀，且……連魂魄都被吸走……”

　　眾人聞言免不得倒吸一口涼氣，而天凌就皺著眉頭道：“如此，即便是你……也不能讀取她死前的記憶了？”

　　寂世日就垂下眼眸點了點頭。而桃小別抖抖索索地往寂世日身前一站，也不顧那么多人在場，無措地朝他叫道：“師父，澄黛……澄黛還有救對不對？您是天界的真神，您救救她好不好？別兒求您，您救救她，求求您了，師父！”

　　寂世日無奈地伸手捋了捋桃小別凌亂地頭發(fā)，朝她搖了搖頭：“丫頭，人各有命，這便是澄黛命定之?dāng)?shù)?！?p>　　桃小別瞪圓了眼睛緊盯著寂世日，而寂世日那雙慣常隱含促狹笑意的眼眸此時卻鄭重?zé)o比，篤定而坦然地回望著她。就是在這一刻，桃小別的淚水滾滾而下，她心中的那份僥幸轟然崩坍，她一直不愿相信澄黛已死，即便找到了她的尸體她也仍不相信，而就在此時，直到在寂世日那雙跳脫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悲涼之時，她才不得不確信，自己恐怕就此失去了澄黛，而且將是永遠(yuǎn)失去，再無重逢之日。

　　桃小別心中的悲哀如那決堤之水，向她沒頂而來，她在又哭又笑間一扭頭便看到珩景懷中的澄黛似在朝著自己淡淡微笑，她驚跳而起撲到澄黛身前哽咽著喊道：“澄黛，我知道你死了，但死而復(fù)生并非難事，你自己加把勁兒，我也會幫你……你相信我，我?guī)闳フ椅业?，你知道的，我爹爹是天界第一真神，他……他必可讓你死而?fù)生，你信我！”說完她舉起雙手豎起二指，貼于自己的額角快速地繞了兩圈，兩團(tuán)蒸騰的熒光便閃耀于她的指尖，她再凝神朝澄黛的眉心一指，她的雄渾靈力便化作兩道銀芒汩汩渡向了澄黛。

　　洛安見狀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要這樣，你即便生生耗損自己，也還是幫不了她?！?p>　　葆迦年也走到她身側(cè)：“澄黛已死，一具尸體……根本囤積不了你的靈力，須臾間就會潰散而去……”

　　然而桃小別對他二人的勸說置若罔聞，仍舊堅定地往澄黛僵硬地肢體中渡送著靈力，她像是知曉自己在做無用功，一邊渡送靈力一邊淚雨滂沱，讓原本想阻止她的天凌和寂世日都緩緩放下了手，潰然長嘆一聲卻不知該當(dāng)如何。

　　而此時，突有一道金芒由遠(yuǎn)及近，轉(zhuǎn)眼就落于桃小別身后，來人一見這幅場景立刻二話不說伸手往桃小別頭頂一拍，桃小別立刻雙眼一番昏了過去。葆迦年原本準(zhǔn)備伸手將桃小別攬入懷中，卻被來人一把拉住，還好洛安也在桃小別身側(cè)，立刻伸手扶抱住她。

　　而來人廣袖一甩露出那張艷若桃李的臉，正是許久未曾露面的托別姬上神，而托別姬朝天宣閣一指道：“南湖龍王就要到了，我們都去天宣閣內(nèi)等著吧?！?p>　　葆迦年立刻不安地回身瞧了瞧半躺在洛安懷中的桃小別，而此時托別姬就輕聲朝他道：“你的未婚妻剛剛身死，在悲慟的南湖龍王面前，本神認(rèn)為你還是做出一個未婚夫應(yīng)有之態(tài)！否則，便是在給桃小別找麻煩！”

　　葆迦年垂下眼瞼靜默無聲地沖托別姬點了點頭，一行人便沉默著走進(jìn)了天宣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