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世日的講述中,數(shù)千年的種種如潮水漫漫,輕輕地浮現(xiàn)在桃小別和洛安的眼前。
那時候天界的仙神皆知,天界有兩位美艷不可方物的上仙,一位是越凌上仙,一位是雩婉上仙,這二位上仙不但生得秀麗之極,品性更是高潔無雙,再加之二人脾性相投,很早便是形影不離的好友,經(jīng)常結(jié)伴出入天界的各種盛會,素來便是眾仙神眼中的兩道風(fēng)景,風(fēng)頭一時無兩。
而天帝鐘情于雩婉上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管任何場合,只要雩婉上仙在場,天帝那雙暗沉似水的眼中總有波瀾微光在輕輕流動,他看向雩婉上仙的眼神永遠溫柔而專注,像是旁的人都不值得他的目光多停留一息。
身為天帝,身側(cè)雖早有天后相伴,但要多納一位妃子并非難事,不過像雩婉上仙那般淡靜如流云之仙神并非一道君意便可將她納入威儀萬千的天宮,只有她真心首肯,天帝的心意才算沒有錯付。
奈何雩婉從未對天帝的心意有過任何回應(yīng),她那雙明凈清澈的眼睛里總是閃爍著淡淡的華彩,卻并無太多的情愫,她看向任何人的目光都是一樣的,那般淡然而又那般寧靜,那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仙神流露出的淡泊之心,即使高高在上的天帝對此也束手無策。
但天帝畢竟是天帝,他有他的驕傲和自持,他總記得雩婉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情景。
那時的雩婉初臨上仙之位,在白閣的帶領(lǐng)下來到正陽宮覲見天帝。
白閣吊著嗓子喊了一句:“雩婉上仙至?!?p> 天帝抬起眼時撞進他眼底的就是那雙明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不知當(dāng)時的雩婉想到了什么,對著天帝興奮一笑,眼睛彎得像月牙一樣,仿佛連靈韻也溢了出來。她清雅靈秀的光芒就這般刻進了天帝的腦中,也正是這抹笑意,在似水流年中讓天帝總以為她對自己與對別人是不一樣的——她對別人的疏離是淡漠,對自己卻是欲拒還迎的羞赧。
后來天帝想了一個法子,廣告四界五湖說自己要遴選一位妃子,入主天謐宮,此次遴選聽?wèi){天意,天帝會在正陽宮的宮廊上掛一方飄幔,有意為天妃之人便站于星空深淵的入口處,待曠遠的清風(fēng)將徐徐飄搖的飄幔一路吹送至星空深淵時,飄幔覆蓋于誰人之身,天帝即迎娶誰人為妃。
此消息一出四界五湖俱驚,大家眾說紛紜,有說天帝此舉只為捅破他與雩婉上仙之間的那層窗戶紙,讓雩婉不再猶豫,清楚的表明想要嫁給天帝的心意;也有人說天帝恐怕是等得不耐煩了,這才有此一舉。但不論眾人如何議論,天帝金口一開此事便再無更改的可能。
總是跟在天帝身側(cè)的白閣上仙就曾問過天帝:“君上,您明明想娶的是雩婉上仙,為何要行此天選之事,萬一……”
“沒有萬一!”天帝篤定地答道:“雩婉若是出現(xiàn),那飄幔必將覆于她的身上,若是她沒有出現(xiàn)……”天帝垂下眼簾低低嘆息了一聲:“若她沒有出現(xiàn),那方飄幔必將隨著清風(fēng)飄揚而走,永不止息,在誰的身側(cè)也不會停留?!?p> 原來,這果真是天帝的一場圖謀。
而另一邊,據(jù)說雩婉上仙甫一知曉這個消息竟歡喜雀躍,好些仙神都看到向來溫婉端麗的她一路歡跳不止,揚著笑臉跑進了越凌上仙的居所,像是要與她分享自己的歡愉。
誰也不知道那夜的雩婉上仙和越凌上仙都說了些什么,只看到越凌上仙的閣樓內(nèi)華燈整夜未滅,她二人似秉燭夜談了整晚,直到第二日晨曦微露之時,雩婉上仙才娉娉婷婷地從越凌上仙的居所中走出,她仍舊穿著昨日穿在身上的淡粉衫裙,廣袖上繡著她最愛的白艷櫻花,不知是否因為羞赧,她的面上覆蓋著一方絹紗,只露出兩汪清水似的美目。她回身看了看越凌上仙洞開的窗欞,卻并未看到越凌上仙的身影,她稍一遲疑還是義無反顧的飛向了星空深淵。
此時的星空深淵早已站滿了仙娥,雖然眾人都猜到這場遴選極有可能是天帝為雩婉上仙所辦,但仍舊有心懷僥幸之人想要試一試,若是當(dāng)真成為天選之女,那便是天帝的妃子,不但可以得到一個俊朗威嚴(yán)的郎君,更得享天妃的無上尊榮。
而當(dāng)雩婉上仙抵達星空深淵之時,所有人都靜默了,她們心中似都有了不好的預(yù)感,覺得今日縱使興致勃勃地站在此處,恐怕也決計不會得償所愿了。
而不容眾人心生退意,那方飄幔在晨風(fēng)中款款而至,和煦的陽光為它繡上了一層金邊,它帶著天帝的期翼飄搖了一路,終于在眾仙娥期盼的目光中抵達了星空深淵。
眾仙娥紛紛捏緊手中的絹帕,眼神隨著飄?;蝿樱齻兙o張又期盼的心在身體里砰砰地跳動著,唯有雩婉上仙低垂著眼簾一動不動地站著,似周圍的一切都與她毫不相干。
那方飄幔越來越近,當(dāng)它終于來到眾仙娥的頭頂之時,竟悄然停頓了一息,然后于瞬息間筆直地向面覆絹紗的雩婉上仙兜頭罩去,如新娘的紅蓋頭般不偏不倚正好蓋在了雩婉的頭上。
早就備好的云攆瞬間及至,駕著云攆的天官小心翼翼地將雩婉上仙請了上去,云攆后跟隨著六名侍從,手中均拿著一柄潔白飄逸的浮塵,浮塵上掛著一枚標(biāo)有流光印記的翠玉,這簡直就是正妃的派頭,讓在場的仙娥無不艷羨,紛紛跟在云攆后想親眼目睹天帝掀開罩在雩婉上仙頭頂?shù)哪欠斤h幔時那張得償所愿的笑臉。
果然,當(dāng)天帝看到越來越近的云攆上端坐的那個熟悉身影之時,眼眸之中似暗藏了整個星河,其間的灼灼光彩一時大盛,將他俊朗的面龐裝點得極為璀璨。
在場的所有仙神都親眼目睹了天帝幾乎是顫抖的掀開了那方飄幔,他顯然沒想到雩婉的臉上還覆著一方絹紗,但所有人都看到那雙澄澈的眼中確實是帶著笑意的,就在雩婉上仙眼前的天帝應(yīng)是看得更加分明,便也微笑著輕輕揭開了她的絹紗。
就在此時,如天地突變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帝更是震驚得連退數(shù)步,他望著那個一臉笑意的仙娥大驚失色地叫道:“怎么會是你!”
而那個娉娉婷婷站于天帝面前,一動不動地等待他揭開飄幔,又乖巧溫順地任由他取下絹紗之人并非雩婉上仙,而是越凌上仙。誰也不知道她為何會穿著雩婉上仙的衣衫,她的身形原本就與雩婉相似,也都有一雙通透明亮的眼睛,再面覆絹紗稍加遮掩,被旁人認作雩婉便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此時的越凌毫無半點難為情,直視著天帝道:“老天顧念,小仙今日成為天帝的天選之妃,實乃大幸,從今往后必將一心陪伴君側(cè),不改初心,不負天恩!”
在場仙神頓時開始竊竊私語,有說越凌居心叵測的,也有說她不折手段,不但誆騙了好友雩婉,還將天帝都算計了一番,更有甚者干脆聲言稍后恐怕還會有場好戲,若是被蒙在鼓里的雩婉上仙適時趕來,恐怕少不得要與越凌當(dāng)場翻臉。
當(dāng)時的白閣眼見天帝握著絹紗之手在陣陣發(fā)抖,心知恐怕天帝心中也正經(jīng)歷著一番愁苦掙扎,便輕言提醒道:“天帝,不知是眼下就將上仙迎入天謐宮,還是擇個吉日再行迎娶?!?p> 天帝畢竟是天帝,聽完白閣之言他轉(zhuǎn)瞬就穩(wěn)住了心神,只見他冷冷地看了越凌一眼,生硬地說道:“既然越凌上仙如此想要入主天謐宮,那就不要讓她再等待了,今日就讓她住進去吧,從此都天長地久的住在里面!”
如此,天帝納妃一事就此落幕,越凌在遴選當(dāng)日就住進了天謐宮,不過她沒有華服,沒有盛宴,甚至沒有冊封之儀,她咬緊牙關(guān)笑著住進了天謐宮,哪怕天帝從此再也不入其間,她也仍舊平靜地住在其中,從來不管別人在背后的議論,也從來不去看別人探究的目光。不過越凌成為天妃卻是四界五湖俱知之事,而天界仙神見了她都要尊稱她一聲“凌妃”。
雩婉和凌妃像是突然就沒有了交集,凌妃躲在天謐宮中很少露面,雩婉也幽居一隅隱匿不出,不但天宮的任何盛宴她都不再參加,即便天帝著白閣上仙相請,她也總是推脫,如果實在不能推脫時,她即便來了正陽宮,也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入定模樣,連一絲目光都不會分給天帝。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逐漸成為了天帝的心病,讓他午夜夢回之時無比悵惘,后悔不該行那天選之策,就該明明白白的向雩婉坦白自己的心意,問她愿不愿入主天謐宮,成為自己的天妃。
然而,過去之事不可追,一切想要回頭的其實都是不可回頭之事。
白閣也曾勸慰過天帝:“或者君上再納一位妃子,明明白白的將雩婉上仙給娶入天宮?!?p> 天帝就蒼涼一笑:“你可知本君為何那般痛恨凌妃?并非她假扮雩婉騙得那飄幔覆在了她的身上,而是她之行跡傷了雩婉的心!雩婉那般清新高潔之仙,又豈會與誆騙自己之人共侍于本君身側(cè)?這般奇恥大辱連同本君在她心中也變得面目可憎了……如今,本君恐怕再也不能讓她心甘情愿的入住天宮了……”
天帝之言字字肺腑,他早已認清了眼前的事實,他雖心中愁苦,但面色之上仍舊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表情,他揮揮手摒退了白閣,端起裝有柑枝瓊露的酒壺,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了酒。
天帝的情懷如水,卻敵不過杯中之酒的香濃,當(dāng)月上中天之時,他便真的醉了,醉了也好,他就可沉沉地安眠,不去念想那些記掛的事以及那些忘不掉的人。
田小田的甜
不知為何,這一章寫得尤其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