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珉便這般留在了絕上神殿,起先的九日里他安安靜靜地呆在安排給自己的房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都留在房內(nèi)打坐、靜養(yǎng)。每日都有魔靈小廝為他送來飯食,但他從不向小廝打聽任何有關(guān)魔界與魔君的事情,除了點(diǎn)頭致謝甚至連眼神交流也無,真正做到了淡泊從容,不疾不徐。
到了第十日,魔君終于要見他了。
那天一大早,一個魔靈小廝就敲開了他的房門,告訴他魔君相請,牙珉心中一陣激動,但面色之上卻仍舊保持著平靜。他一路低頭跟著小廝,小廝帶他在神殿中穿來繞去走了很久,他既不出聲詢問也不敢抬頭亂瞟,一心看著自己的腳尖,一副規(guī)矩自持的模樣。
最后小廝將他帶到了一處大殿前,牙珉瞟了一眼大殿門楣上的牌匾,立刻將“朝圣殿”三個字記在了心間。
只見朝圣殿的宮脊上雕琢出各種吞金穩(wěn)獸,殿柱上眾多玉麟鱗環(huán)繞攀爬,還有那千年不卸的名花依十二斗天星的位置按次擺放,殿中還有一個碩大的煉藥鼎爐,鼎爐旁依序開辟出一小方黑土,其間萬萬載常青的瑞草長得茂盛而蔥蘢,這些無意流露的興盛安平之象讓牙珉暗自心驚,原來魔界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荒蕪凄涼,反倒猶如世外桃源般遺世獨(dú)立為一方孤絕的圣境。
魔君此時正坐在朝圣殿首端一張金鏤玉刻的大案椅之上,他斜斜的靠著案椅,一條腿在身前筆直的伸著,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不羈、隨性卻又讓人不敢直視的霸氣,讓牙珉瞬間就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拜見君上!”
雷龠揚(yáng)起手指了指朝圣殿:“你看本君的殿宇如何?”
牙珉立刻激動地回答:“世人都說魔界寸草不生、百花難開、荒涼蕭索到無以復(fù)加,豈知魔君的絕上神殿內(nèi)竟有如此大氣恢宏的所在,世人的愚鈍已到了閉目塞聽的地步!牙珉若不是親眼所見,也萬難相信如今的魔界已被君上打造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圣境!”
雷龠勾起唇角掛出一抹淺笑:“你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牙珉立刻低頭俯首道:“牙珉自來到魔界便下定決心追隨君上,若能為君上分憂,牙珉萬死不辭!”
雷龠冷冷一笑:“如今你這幅身子談何為本君分憂,仔細(xì)將養(yǎng)著吧,莫要一不小心就魂歸九天才是你首先要思量的問題?!?p> 牙珉便篤定地道:“牙珉深信君上能助我恢復(fù)上仙之力,屆時便是牙珉為君上效犬馬之勞之時!”
雷龠聞言便朝他道:“你這副性子太過冷僻晦暗,實(shí)在不為本君所喜……”見牙珉聞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雷龠便又拖長了聲音道:“不過……本君眼下也正是用人之際,待本君恢復(fù)了你的修為,就由你作為本君的眼睛和耳朵,行走四界五湖之間,將本君想要知道的消息帶回,將本君想要做的事情完成?!?p> 牙珉立刻惶急地匍匐于地,口中大聲叫道:“多謝君上,牙珉從此必當(dāng)肝腦涂地、忠心不二!”
此時三問從殿外無聲無息的飄了進(jìn)來,手中托著一個古樸的寶匣,他未對牙珉說一個字,而是安靜地站到了雷龠身旁。
而雷龠隨手向殿中的那個煉藥鼎爐一抓,爐蓋便霍然開啟,從爐內(nèi)飄出一枚黑氣繚繞的丹丸,雷龠朝仍舊跪于大殿正中的牙珉一指,那枚丹丸便如同識人般飛到了牙珉的身前。
就聽雷龠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說了三個字:“吃了它。”
牙珉立刻抓過丹丸毫不遲疑地塞入口中,丹丸入口即化,他的七竅中立刻飄出絲絲黑氣。而此時雷龠又凌空朝他一抓,他便如牽線木偶般飄到了雷龠跟前,便聽雷龠那沒有溫度的聲音低低響起:“求離剝了你的仙骨,那本君就給你重鑄一副魔骨!”
雷龠話音剛落便抓住牙珉的雙肩往下一壓,原本漂浮于半空的牙珉便被壓坐于地,雷龠又往他前胸一推,他便不由自主的轉(zhuǎn)了個圈,變?yōu)楸硨踪?,雷龠就翻起手掌在他背心、肩胛、雙臂、脊椎等處一陣拍打,牙珉雖疼痛難忍但也咬緊牙關(guān)不發(fā)出分毫聲音,任憑雷龠將他一身筋骨拍得嘎吱作響。
而此時,他方才咽入腹中的那顆丹丸如一團(tuán)烈火在他腹腔中燃燒,黑氣裹著白氣從他發(fā)膚間滲出,那種燒灼卷舔、將他寸寸皮肉粘連在一起的感覺讓牙珉生不如死,即便竭力控制,他臉上的表情也越加顯得猙獰。此時,他的衣衫早已變?yōu)榇绱缙撇?,從他身上滑落而下,唯剩一條褻褲為他遮羞,在他的皮膚變得如剝了殼的蝦子般紅嫩時,雷龠突然一掌落在他的天靈蓋上,此時的牙珉也終于暴發(fā)出一聲響徹長空的哀嚎。而雷龠并未停手,從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涌出陣陣暗沉濃稠的黑氣,爭先恐后的涌入牙珉的身體之中,他的皮膚漸漸由紅轉(zhuǎn)黑,最后徹底便為淡淡的黃白,而他的骨骼在他體內(nèi)咯吱作響,似每塊骨頭都在重新生長、黏合,變?yōu)榱肆硪桓备訌?qiáng)健的骨架。
當(dāng)雷龠終于收回他的手掌時,牙珉也頹然倒地。他渾身上下雖使不上半分力氣,但他知道自己體內(nèi)的那副筋骨已完全不同。他那張蒼白的仍舊掛著冷汗的臉上竟現(xiàn)出了笑意:“多謝君上……為我……為我重鑄筋骨!”
雷龠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朝三問點(diǎn)了點(diǎn)頭,三問就將手中的寶匣打開,取出一面極不起眼的鏡子放在一旁的案幾之上,只見那面鏡子只有巴掌大小,古銅材質(zhì),雕繪著云紋瑞獸,鏡面下還有一個秀氣筆挺的鏡座,分明就是南湖的那面清流鏡。
雷龠口中輕念了一道法訣,又朝清流鏡一指,鏡中便涌出了一片瑩亮晶粹的光芒,那片光芒正好將匍匐于地的牙珉映照其間,讓他頓覺通體舒暢,剛剛重鑄的筋骨繼續(xù)生長凝實(shí),須臾間就讓他有了力氣爬坐而起,于是牙珉就那般在光霧中盤腿而坐,靜靜享受神鏡的滋養(yǎng)。
如此,在魔界的前半年,牙珉都并未做旁的事,只是每天在清流鏡前調(diào)息打坐一個時辰,享受清流鏡中的神光洗滌筋骨之效。他對清流鏡的來龍去脈自有聽聞,但在雷龠面前卻并未多問一言,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魔君便是能為他改天換命的唯一人選,他只想恢復(fù)神通,繼而變得更加強(qiáng)大,旁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也不知這清流鏡到了魔君手中發(fā)生了何種變化,牙珉只覺它的神光不但能洗滌筋骨,強(qiáng)大神魂,竟還能向他傳送源源不斷的靈力,使得他的修為恢復(fù)得相當(dāng)迅疾,數(shù)月就已恢復(fù)到上仙之境。
當(dāng)牙珉欣喜地在雷龠面前展現(xiàn)實(shí)力之時,雷龠卻淡淡地道:“要替本君辦事,你的實(shí)力還差得遠(yuǎn)!修習(xí)不可斷,清流鏡的神光也不可斷!”說完丟了一本《修魔秘籍》給他,讓他每日按照其中的法訣參悟修習(xí),而牙珉自是半點(diǎn)也不敢偷懶,往往是夙興昧旦、宵衣旰食,如今也已達(dá)黑氣繚繞的魔仙之境。
如此,在前幾日,雷龠就對他說:“你已小有所成,如今的你哪怕是面對天界的上仙也能略勝一籌,是時候出去走一趟了?!?p> 牙珉就猶疑地問:“君上有何吩咐牙珉無敢不從,但如今我已為魔……當(dāng)真可出這萬源地心去……去走上一遭?”
雷龠就笑了:“時日久了恐怕不行,但三日內(nèi)本君保你無恙!”
牙珉一聽立刻垂首而言:“是!任憑君上差遣!”
雷龠就笑問他:“你不問本君有何辦法對抗這為魔者不得出萬源地心的天地法則?”
牙珉就道:“君上說有辦法就定有辦法,臣下沒有資格問詢君上,臣下也沒有必要問詢君上,臣下永遠(yuǎn)相信君上!”
雷龠朗聲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你倒是深諳伴君之道?。 闭f完將原本拿在手中的一個錦囊拋給他:“此錦囊中有一粒種子,你尋個法子將這枚種子種到桃小別家的院子里,等此種子長大開花之時,不管是求離還是桃小別,都會出現(xiàn)神魂不穩(wěn)之象,屆時,你便可憑如今的魔仙之力殺了他們,報你剜筋剝骨之仇!”
牙珉一時驚喜交加:“多謝君上顧念!其實(shí)臣下之仇并不急在一時,還是以君上的大計(jì)為先!”
雷龠就挑起嘴角掛出一個譏誚的笑意:“本君的大計(jì)就是讓一眾仙神難堪!素聞求離最為護(hù)短,那今日本君便也學(xué)一學(xué)他,讓本君身邊的人都痛快痛快!而收拾了求離父女,本君自然也會心頭大悅!”
牙珉那張堅(jiān)毅的臉上立刻顯現(xiàn)出一抹得意之色:“多謝君上!臣下這就回趟泰青崖,與我的師兄、師侄商議一番,定能想出一個萬全的法子,將此枚種子神不知鬼不覺的種到求離的院落之中!”
雷龠一聽像是極其高興:“好!再拉一個仙家大派進(jìn)來!從此,咱們魔界與天界的較量,算是終于開始了!”說完他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幾之上,黑色楠木上赫然現(xiàn)出絲絲游走的裂紋,如老婦臉上的皺紋,在桌面上開出了一朵蒼老的花。
田小田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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